原来李雪英自幼在崆峒派,对崆峒派各类剑法,均有涉猎。而她最擅长的,莫过神拳门绵绵剑法,这种剑法打虚不打实、重意不重力,如腾龙似游蛇,施展开来,有持续不断,意犹未尽之感。使对手疲于招架,有出人意料之果。
慕容妍儿眼见长剑一分为二,疾刺而来,心头一惊,急忙晃动身子,一个箭步闪到一旁,把飞虎刀扔给陆羽,从腰间抽出泪痕刀,亮出寒光,娇叱道:“毒妇人,你害死了人,睡觉可睡得安稳吗?”
李雪英更不搭话,扑到慕容妍儿身边,斜刺一剑,剑尖发力,虚晃一下,又是两道剑影。慕容妍儿倒吸一口凉气,把腰刀在面前一摆,认准剑影,不分就里直砍下去,纯粹仗着腰刀锋利要断李雪英长剑。李雪英急忙收剑,身子一转,反刺一剑。
慕容妍儿步法灵动,跃到一旁,摇着铃铛笑道:“你这剑招,当真厉害的很,我斗不过你,咱们和解吧!”李雪英剑尖垂地,脸上露出诡异表情,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不知是何用意。慕容妍儿道:“其实简单的很,就磕三个头,不费力气不耗神,有何不可。”
李雪英大怒,秀眉倒竖,破口大骂道:“小丫头片子,当真要找我晦气,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说完双腿发力,身形一转,跃到门前,随手一带,关上了门,冷冷的道:“今日你们不留下性命,甭想出去此屋。”此举大出二人意料,陆羽愤愤道:“你这个歹毒妇人,还想杀我们灭口,看看今日是谁命送此屋。”
慕容妍儿按住陆羽肩头,劝道:“小哥哥,莫要生气,这妇人只图嘴上痛快,哪有本事取你我性命。”李雪英更不理会,发足狂奔,扬起长剑,砍向二人。陆羽急忙把飞虎刀扔到墙角,正要拔剑,被慕容妍儿一把按住,只觉耳边生风,香气扑鼻,原来慕容妍儿向他附耳言道:“小哥哥,让我来,你在一旁观看吧!”一下把陆羽推到一旁,举起腰刀格开李雪英长剑,二人斗在一处。
陆羽心神恍惚,许久才醒过神来,看到二人打的正酣,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只觉慕容妍儿浑不似刚才不知所措,武功更是强劲了许多,任凭李雪英所使的剑法如何精妙绝伦、诡异毒辣,慕容妍儿都能应对自如,不差分毫,最令人称奇的,是她在生死攸关之时,或闪或避、或转身或跃起,都犹如翩翩起舞的燕子,身形婀娜,美妙绝伦。
李雪英急攻之下取胜不得,心中郁气,瞅见两名丫鬟站在一旁,脸上带笑,似乎为慕容妍儿喝彩!顿时怒不可遏,奋力抢出一剑,逼退慕容妍儿,跳到她们身旁,刷刷两剑,两名丫鬟心口中剑,应声而倒,鲜血涔涔而下,便即毙命。
陆羽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再也忍受不住,呛啷啷拔出青龙剑,跳到李雪英面前,挥出一剑。李雪英刚解了气,心畅淋漓,喜不自胜,被这突发情况乱了手脚,慌忙举剑格挡。殊不知陆羽盛怒之下,内力齐聚,更兼青龙剑锋利无比,若不闪避,实难招架。果然!只听“嘣”的一声,李雪英摇摇晃晃后退两步,手中长剑断为两截,手臂也被青龙剑剑气所伤。慕容妍儿见此,急忙上前点了她的穴道。陆羽怒火未散,扬起青龙剑大声质问:“两名丫鬟并无过错,你因何杀她们?杀人,当真这般高兴?”
却不知慕容妍儿点了她曲阜、惠中两处穴道,使她身不能移,口不能言。慕容妍儿劝道:“小哥哥,这妇人心如蛇蝎,手段毒辣,只怕平日里也没少杀人,但现在却不是杀她的时候,留着她别有用处。”陆羽知道慕容妍儿主意多,现在捉了李雪英,便是她的功劳,倘若再捉了白小杰,报仇伸冤的大事可就了了。
慕容妍儿拿过一根绳子,将李雪英的双手反系在背后,在她前心处推拿了一会,解开她的惠中穴,和陆羽两个人推搡着出了屋。一出来,只觉阳光明媚,分外耀眼。二人推着她过了一座大大的花院,穿过两道长长的走廊,想往西门出庄。
李雪英想大声呼救,苦于哑穴被点,发不出半点声响,于是在脚上卯足了劲,再不踏前一步。二人推着她越发吃力,慕容妍儿突然抽出泪痕刀,贴在她脸上威胁道:“呵!好俊的脸蛋,倘若……嗯……我在这上面刻几个字,小哥哥,你说好玩不好玩。”
陆羽知道慕容妍儿是在吓唬她,便附和道:“好玩好玩,不知你刻什么字?”慕容妍儿想了一会,说道:“她既然长得这么漂亮,我看就刻‘天下第一大美人’如何?”陆羽拍手叫好,笑道:“不错不错,要是刻上这几个字,今后无论到哪里,谁都不敢罔称天下第一美人了,呵呵呵!”
慕容妍儿笑着,在她脸上轻轻地游动泪痕刀,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李雪英忍着臂上之痛,感觉脸上刀身寒意逼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思索道:“这两个小孩,行事费人所思,只怕当真要做蠢事,倘若……倘若……”她想了一半,再也不敢向下想,瞪了慕容妍儿一眼,不情愿的迈开步子。两人相付一笑,一前一后押着她往西门而去。
一直到了西门,才碰见两个矮胖的庄丁守门。李雪英踏着步子,想引起他们注意。果然两个门卫很快看出端倪,伸手拦住慕容妍儿盘问:“你们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慕容妍儿笑了笑,指着李雪英问道:“这个女人你们认识吗?”两个门卫看了看,均摇摇头。
原来他们身份卑微,哪有眼福,瞧见过少夫人。慕容妍儿道:“她是你们少庄主的二夫人,今日被我们请走做个人质,你们去告诉庄主,叫他去……嗯……小哥哥,你们住的客栈叫什么名?”陆羽道:“望月楼。”慕容妍儿继续道:“去望月楼赎人。”
俩庄丁你望望我,我瞧瞧你,都一脸不解,但他们发现慕容妍儿所指的妇人,一身锦装打扮,显然是个富贵之人,或许当真是少夫人。
俩庄丁不再询问,各自抖出金丝大环刀,呵斥道:“好大胆,竟敢擅闯白虎庄,绑架少夫人,当真不要脑袋了。”两个庄丁斥责完,感觉在两个小孩面前舞刀弄枪有些自损颜面,于是都按住大刀,只作唬人之用。
突然间身影一转,只听呛啷啷两声,两面大刀翻滚跌落地上。原来慕容妍儿趁机点了他们心口“玉堂”穴和背心“天宗”穴,两个庄丁全身酸软,大刀拿捏不住,失手坠地。
两庄丁穴道被点,自感羞愤难当,各自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慕容妍儿拍了拍手,和着清脆的铜铃声说道:“麻烦两位代为通禀,多谢多谢!”
陆羽从墙边牵过一匹枣红马来,向慕容妍儿道:“慕容姑娘,此去镇上路途遥远,只能以马代步,我看我要学骑术了。”慕容妍儿点头笑道:“小哥哥所言不错,其实骑马容易的很,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二人把李雪英挟到马上,陆羽坐在后面,把着缰绳,轻踢了一下枣红马,那马知会主人之意,朝着西门慢慢迈开步子。
慕容妍儿跟着出了城,打了个呼哨,那匹小白马听见主人呼叫,飞奔而来,慕容妍儿翻身上马,向陆羽道:“小哥哥,你跟我来。”只见她勒过马头,向北便行,陆羽紧随其后。
大约走了一里多路,眼前显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因地势险俊,水流非常湍急。慕容妍儿又把玩了一会儿飞虎刀,忽然一笑,把那柄刀掷在了河里。陆羽和李雪英都是大为吃惊,心想这么好的一柄大刀竟然要葬身河底,心中不免些许抱憾。
慕容妍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出来的急,竟未告诉那两个庄丁,我把这柄镇庄的宝刀藏在了这泾河水中,不然这庄主就是舀干了泾河,也要找出这柄宝刀。”陆羽方才明白慕容妍儿为什么盗飞虎刀,原来别有用意。
三人停顿了一会儿,忽听慕容妍儿道:“小哥哥,我们现在就回客栈,不多时,白小杰便会带人来寻这个妇人,我们回去还好布阵迎敌呢!”陆羽点头答应。两匹马并排向镇上而行。
走了许久,忽见远方官道上黄沙漫天,遮天蔽日。走得进了,才知道是一群人驾马飞奔。慕容妍儿和陆羽见来人有十五六人,气势汹汹,个个生的面目丑陋,犹如豺狼恶鬼一般,心中都自怕了,两人拉住缰绳,靠在路边让道。
谁知那些人行到他们身旁时,都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只听为首的一个虬髯大汉问道:“这位小哥,白虎庄怎么走?”陆羽还在思索这伙人的来历,竟未听到大汉的问话,不知回答。慕容妍儿急忙抢话答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虬髯大汉双手抱拳答谢。
只听众人里一人嚷道:“大哥,你打听到的消息准确吗?别让众弟兄白跑一趟。”为首的一个大鼻子汉子啐了一口,骂道:“妈的,大哥让咱们干什么,咱就干什么,发什么唠什子怨,再乱唠叨,信不信俺把你舌头割了。”那人脸一沉,猩猩地掩了口。虬髯大汉道:“白虎庄白庄主让手下四下里放出消息,说大护法在此出现,让江湖上的好汉到庄中相助,我确信消息不假,何况咱们找了许久都无半点消息,此刻有了踪迹,莫管真假,咱都要亲跑一趟。”众人兀自点头。
一个矮冬瓜,胖大汉瞅见了李雪英,发觉她明艳动人,清新脱俗,心中顿生惘意,便似醉非醉的伸出一只手,托起李雪英下巴,仔细端详一番,嘴中发出“咂咂”之声,好生轻薄调戏之意。李雪英自感屈辱,眼中含泪,若不是被点了穴道,早给了那人一记巴掌。
陆羽听见他们说话,猜想又是抢剑夺宝之徒,便悄悄把剑藏于马下,唯恐被发现,此时看见一个矮胖大汉戏弄李雪英,心中正义之气忽起。虽然李雪英是卑劣小人奸恶女子,但正义之士,倘若看到女子被玩耍戏弄,哪个能不大声喝止出手相助。此刻陆羽就要大喝一声,拔剑斩断那人之手。
刚要发作,只听“咔嚓”的一下断骨之声,那胖大汉已从马上摔下,滚到路旁,捂着肩膀发出凄惨喊声。原来那虬髯大汉看见手下戏弄妇人,心中好生气愤,奋力拍出一掌,击在那胖大汉的肩膀,掌力所到,开碑裂石,那汉子怎能承受住,一声哀吼翻滚于马下。
虬髯大汉坐于马背之上,向李雪英作了深深一揖,赔谦道:“手下行为不恭,万望夫人原谅!”他又转过头,向身后之人大声叱道:“你们随我拜于大护法门下,便要时刻坦荡做事,潇洒为人,似他这等邪恶小人,我顾粤山不屑为伍,见一个便杀一个,绝不姑息。”众人齐声喝道:“原当如此!”顾粤山又向陆羽三人道了谢,便率领众人,马伴风尘,往白虎庄奔去。
尘埃落定,陆羽笑道:“这为首大汉倒是个血性汉子,是真好汉真义士!”慕容妍儿道:“江湖险恶,真好汉真义士是不少,但真奸邪真恶人也不少,这两位可不就是吗?”一指地上躺着的矮胖大汉和马上的李雪英。李雪英心中恼怒,却不发作,只盼望庄中早些差人来搭救她。
陆羽看那路旁横躺之人,脸色煞白,想早已气绝身亡,只是身子挣扭抱成一团,显然钻心之痛才作此状,不禁叹息。三人并马而行。
快到镇上时,慕容妍儿勒住马道:“小哥哥,你自己带这个女人回去吧!嗯……我有其它事就不和你同去了。”
陆羽听说她要走,不由得怅然若失,急忙挽留道:“你带我捉了她,是功劳一件,我该当向师父和两位大哥引见引见,怎能不去?”慕容妍儿看到陆羽一脸沮丧,心中不忍,思索了一番,笑道:“小哥哥,我一向独来独往,不喜喧闹,今番大闹白虎庄已经违了我的本意,怎能还向别人炫耀,再说你我只是暂时分开,日后还有重逢之时,不过现在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知你能否做到?”
陆羽听说她要走,本已是十分伤心,待听到她说日后还会重逢,心里便又欢喜的很,此时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一万件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于是朗声道:“什么事?你说吧!我都能办到!”慕容妍儿生性爽朗,不拘小节,当下听得陆羽如此答复,大喜过望,嫣然一笑道:“我自奔走江湖,从来未以真名示人,因此无论何人向你问起我的名子,你都不能相告,小哥哥,你做得到吧!”陆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做得到,做得到,当然做得到!”
李雪英听两人对话,顿时糊涂了,但她想两个小孩行事不同大人,也便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心里只盼望早些脱身。
慕容妍儿听到陆羽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心中欢喜的紧,解下左腕的铜铃铛,递给陆羽道:“小哥哥,这铃铛原本一对,我解下一个暂且让你保管,等到他日你我相聚之日,你再还给我。”这个举动顿时出乎陆羽意料之外,他这个年龄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听到慕容妍儿要离开,心中有许多不舍,却又不敢过分表露,此刻慕容妍儿解下一件物事,让他保管,正合乎他的心意,又出乎他的意料,一张白净脸皮,顿时羞得绯红,心也似乎跳到了喉咙,憋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一双手也不住的抖动,竟伸不出去,接那镂金雕花的铜铃铛。
慕容妍儿会心一笑,拉过他的手,塞给了他道:“小哥哥,这铃铛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确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宝贝,我看它自然重要的很,今日交给你保管一个,你可不要弄丢啦!”陆羽握着铃铛,心中美滋滋的,整个人仿佛也置身于雾里云端,轻飘飘的,有说不出的舒服。慕容妍儿又道:“小哥哥,不知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替你保管。”
陆羽这才猛然清醒,从颈上取下一块玉佛吊坠,递给慕容妍儿道:“这块吊坠也是自小伴我长大,听药父说,这块玉坠藏着我的身世……可如今药父故去,自然便不再有什么秘密可解……不过既然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那也宝贵的很,我从来不轻易示人……如今你待我情深意重……自然,自然……能交给你保管。”慕容妍儿听到“情深意重”四个字,一张鹅蛋似的红粉粉的娇容,立刻羞得绯红。
她双目向下一瞟,露出不易察觉的快乐,把那玉佛吊坠套在脖颈上,翻看吊坠才发现背面用小篆刻着一个“玥”字。慕容妍儿问道:“这玉坠背面刻着一个玥字是何含义?”陆羽道:“我也时常纳闷,总是不解,就去问药父,药父说,一切解释都要问我父母,他亦不知,推测肯定是我父母,在这玉坠上寄予了某种深意。不过后来,我也不再深究,一切随缘吧!”
慕容妍儿笑了笑,把玉坠放入怀中道:“放心吧!我会好好保管的。小哥哥,咱们捉了李雪英,白小杰一定会带人赶到望月楼来搭救她,到时你们早早布下阵法,一定会活捉白小杰,只是盼望其间,莫要再出变故才好。小哥哥,我走了。”
说完一拉缰绳,勒过马头,向着北方大道纵马疾驰,远远的抛出一句话“后会有期”便渐渐变小,终于消失在茫茫扬尘中。
陆羽看着慕容妍儿远去,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幸好手里握着一个铃铛,存有一丝念想,想到这里,把那铃铛揣入怀里,轻拍了一下马股,载着李雪英缓缓的向镇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