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十七的月亮照样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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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校园邮局

那几天,我吃完午饭就到校门口等邮递员,指望王老师会再给我写信。

“介眉,又在等信了?”黄侃校长拿着一封信,微笑着问我。

我撇撇嘴,没有回答。写信的事,不知怎么一来,人尽皆知了,每天都有人拿这个同我开玩笑。我不喜欢这样。

黄校长已经把信封的一半放进了邮筒,又抽了回来。“你给王老师寄信,贴没贴邮票?”黄校长问。

妈妈说过,寄信一定要贴邮票,邮票得花钱买。给王老师的信,是我亲手贴的邮票,我还在邮票上用手揿了好几下。妈妈说,邮票掉了,信就寄不到了。

我怎么可能不贴邮票?我觉得黄校长是在审问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当然贴了!”我理直气壮地大声说。

黄校长见我一脸严肃的神气,哈哈大笑。“小家伙,好样的!”他拍拍我的脑袋,“你看看,我这封信有没有贴邮票?”

我接过信,正面看看,没邮票,反过来看看,还是没邮票。怪不得他要从邮筒里把信抽回来了,原来是忘了贴邮票。但黄校长把信从我的手里接过去后,又往邮筒里塞。

“嗨,你没贴邮票啊!”我一边喊一边伸手拉他。

来不及了,黄校长手一松,信已经进了邮筒的大嘴。

黄校长故作惊讶:“啊呀不好,刚刚我不是要你看看有没有贴,你为什么不说啊?”我噘了嘴,心里嘀咕道:“自己不贴,倒怪我!”

黄校长哈哈大笑,一把拖住正欲跑开的我:“怎么,生气了?”见我不吭声,黄校长突然说:“我们学校也成立一个邮局,你说好不好?”

他这么一说,我马上来了精神,眉开眼笑地说:“好啊好啊!”

前些天就听妈妈说过学校要搞一个小邮局,当时她只说是可能,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啊——校长不会说假话的。

不过也难说,刚才他还跟我开玩笑呢。我没有再理黄校长,直接去找妈妈。

妈妈在教室,大哥哥大姐姐们围着她。我知道不该打扰。

小孩多忘事。直到吃晚饭时,黄校长从旁边走过,摸了一下我的头,我才又想起了那档子事。

我悄悄地把嘴凑到妈妈耳边,告诉她,校长寄信没贴邮票。

妈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有点着急,但还是压低着嗓子,“他自己让我看的,没贴邮票,真的没贴。”

妈妈朝黄校长的方向看了一下,笑了:“他逗你的,他寄的是稿子,不用贴邮票。”

黄校长肯定早听见我们说话了,他拿着一张报纸走了过来,对我说:“告诉你吧,小家伙,我那是去投稿。投稿知道吧?就是写文章,寄到报社去,然后,那文章会在报上登出来。你看看,就像这个报纸,上面的文章都是这样寄过去的。”

我懵懵懂懂地听他说着,不吭声。

妈妈又说了:“向报社投稿,不用贴邮票,邮局会向报社要寄信的钱,这叫邮资总付。”“对,邮资总付。”黄校长说,“介眉长大了,也写文章,也不用贴邮票,也邮资总付。”

还别说,我刚学写作投稿时,寄稿就真的不贴邮票——“邮资总付”。不过这是后话。

突然又想到黄校长说的那个小邮局。很想再问问妈妈,可黄校长还没走开,又觉不好意思。

正想着,黄校长拍拍手里的报纸说:“老师们都在,现在跟大家说一件事,就是前些天请各位考虑过的,关于搞小银行、小图书馆和小邮局的事……”

我听到“小邮局”这几个字,非常兴奋,正要喊出一个“好”时,妈妈推了我一下:“你快出去玩,我们开会了。”我很无奈,只好悻悻然向外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看黄校长,他正冲着我会心地笑。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邮局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脑子里,关于邮局的印象无非就是那只挂在校门口的邮筒。学校里要办一个邮局,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

没过几天,那些“小家伙”果然办了起来。大约由于爸爸在银行工作的缘故,小银行归妈妈管。我对小银行不感兴趣,真正的银行我都直进直出多少回了,小的,眼都不开。

我喜欢的只有小邮局。不过,那么多年过去,我还真记不起负责小邮局是哪位老师。

大部分学生跟我一样,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小邮局。

起初我以为,往小邮局寄信,也跟上回给王老师写信那样,首先得花钱买邮票,我还指望着再给王老师写信呢。

结果大出所料。

小邮局的邮票也很漂亮,起码那时候我觉得漂亮——那是包括妈妈在内的几位美术老师的木刻作品。不过,这种美丽的邮票花钱是买不到的。

小邮局规定,学生需要邮票,得自己“写字”换,字体笔画必须工整,100个字换一张邮票。

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我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愿意写字。这下好了,为了“买”邮票,我突然勤快起来。

我终于换来了好几张邮票,那高兴劲,甭提了!

我对妈妈说,我要再给王老师写信。

妈妈噗嗤一笑:“傻瓜,你以为真的啊?小邮局只能在学校内送信,邮票也是。办小邮局、小银行,目的只在于寓教于玩……”

我不懂什么叫“寓教于玩”,有一点却已经明白,闹了半天,玩玩的。

晕啊!

晚上躺在床上,还在生闷气。

那时,为了加强住校生管理,教师都与住校学生同住。我跟妈妈住,换句话说,我也睡在女生宿舍里。

看我闷声不响的样子,有个大姐姐走到我床前,推推我问:“嗳,今天怎么了,干吗不开心?”

宿舍里全是五、六年级甚至初中(农校)的女生,平时特别喜欢逗我开心,还经常“攻击”我,说我是男的,怎么可以住在女寝室;有的女孩更是“无法无天”,扬言要给我做什么检查,说要看看我究竟是男是女。

我到底还小,不明白她们是喜欢我才逗我开心。所以,几乎每个晚上,我都“舌战群女”。我被她们气得哇哇直叫,她们倒好,一个个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是啊,”女生们都起了哄,“小男子汉,今天成哑巴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逗着,我呢,直冲她们翻白眼。

一位大姐姐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我跟前:“真的,你怎么了?”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胡老师来?”

这大姐姐梳着妈妈那样的两条长辫,长得很好看。她平时对我就好,从不像别的女生那样跟我斗嘴。

我看着她笑眯眯的眉眼,禁不住也绽开了笑颜。

我仰起身子,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对她说:“姐姐,我给你写信好不好?——我有好几张邮票呢?”

大姐姐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好啊好啊!”她侧身坐在床沿上,“太好了,介眉!我也给你写信。”

大姐姐回头看看其他女生,又大声说:“你给我写,就给我一个人写,气死她们。好不好?”“好!”我伸出手指,与大姐姐拉钩。

次日,我还真的给大姐姐写了信,她当然也给我写。

想起来,我这是头一回给女生写信呢,应该很有纪念意义吧。

可惜,记不得自己都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