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十七的月亮照样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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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闲口果

我们这里把零食叫作闲口果。你有没有觉得,“闲口果”比“零食”更科学些?顾名思义,它是嘴闲得没味时吃的物事,不为求饱止渴,目的很简单,给嘴找点闲事儿干干。

儿时喜欢把东西都往嘴里塞,咂咂有声。这完全是出于无奈,要是有什么可嚼可咽又带味儿的闲口果,哪个孩子愿意满嘴含着橡皮铅笔头玩?

最盼望假期。妈妈回来了,每天都会买来好吃的闲口果。妈妈自己不吃,只负责看着我们满意地笑。妈妈的钱有限,闲口果也便命定不可能丰富多彩。比方暑假里,妈妈有时会买两个莲蓬,或者一碗刺菱,最考究的时候,一下子买来好几个玉米棒,煮熟了,我们一粒一粒数着咬啮,像极了小老鼠。玉米棒曾经是我的最爱,每一颗籽儿都甜丝丝的,很经吃。等籽粒被啃完之后,别以为我会把它丢掉,玉米棒芯子还能吃呐,嚼啊嚼的,哦不,是边嚼边咝咝地吸,甜,虽不太浓,却清口。芯渣理应吐掉的,不吐掉也没关系,尖顶那一截好嫩,味道跟番薯差不多,真的。

曾经非常羡慕农家孩子,只因他们总有吃不完的番薯。那年月番薯也是粮食,不能随便买到,凭粮票1斤买7斤,这意味着我们不可以把番薯当作闲口果吃。好在弟弟的干妈有时送些过来让我解馋。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常跟着小伙伴去地头偷番薯,为此一直很有负罪感,直到读《社戏》发现鲁迅居然也有过类似的行径,才大大松了口气。

为了有闲口果吃,偷过的绝不只有番薯,桃子、梨头、黄瓜、萝卜,甚至豌豆什么的,只要能入口,对不起,统统地偷来米西。

房东家有不少好吃的东西,番薯、萝卜什么的,应有尽有。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道理我懂,可有时实在难以控制自己。我说的是房东晒在屋檐的番薯干、萝卜干,每天上楼梯回家,从窗口望出去,好几晒箕全是,这不存心诱我犯罪嘛?

还有附近农家晒的腌菜头,每天上下学眼巴巴看着它们,小小年纪的我,顶不住啊。常常作若无其事状过去,伸手一大把,扔下背后一连串的骂,仓皇遁逃。

不过,这样的事只做过几回。最多的是挖空心思琢磨一些能合法解馋的想头。

星期天,向爸爸要了两毛钱,和介昀一起去看电影《无名岛》。不巧这天没日场,懊丧地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没精打采。

“香橼,大哥,喏,香橼!”介昀突然大声叫喊着推搡我。

对面水果摊上,时令果子中间,是圆圆的香橼。口舌生津了,介昀更是口水长流。

过去一问,三分钱一只。挑了七只最大的,把那看电影的两毛钱都给了摊主。

一路上,忍不住要剥开吞食。费劲把硬皮挖掉,边挖边流水。心疼!时不时把香橼放到嘴里吮吸,那个酸啊,让牙齿得了软骨病,令兄弟俩直冒虚汗。不过也痛快,真的!

回到家里,鬼主意特多的介昀说:“大哥,我们来做果子露!”我一愣,很快心领神会。剥去香橼皮,把果瓤放进盆子使劲挤压,果汁出来了,兑上N多的水,再放上几颗糖精,舔一舔、尝一尝,哇!记不得那些香橼做了几杯果子露,忘不了的是,有好几天我们都没有再想吃别的任何闲口果——牙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