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三哥匆匆走进我的宫中,我就知道出了大事。果然,他头一句就是:“你知道皇上要杀陆德宜么?”我摇头,这两个月我反应得厉害,永璘什么都不跟我说。这个陆德宜是什么人?他道:“陆德宜是江南道总督,总管江南钱粮和兵马。”我嗯了一声,这官儿可不小啊,我问:“他又犯了什么样儿的错啦?”他道:“被控贪贿。”难怪。
我笑:“皇上杀这种人是从不手软的。”靠回榻上。“可是他并未贪贿。”三哥脸色严肃。我道:“那人家也不会凭白冤枉他吧?”“因为确实库中帐上差了一百万两,”他道:“而且确无下落。”这不结了?我笑:“那怎么办?钱不见了又说不出原因,查不出下落,谁会信呢?”“你去说,他一定信!”他咬着唇道。我道:“这个陆德宜跟你什么关系?”他道:“诗友之交,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我奇怪地道:“你不是那么糊涂吧?做不做这种事又不会在脸上写着的。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去,我不认识他,凭什么给他做这个保人?再说了,我也不过问朝廷的事儿。你跟皇上关系那么好,要说你自己去说吧。”他怒目而视:“我如保的下,还要来找你做什么?”一伸手拉住我手臂,道:“走,跟我去见永璘!”我叫:“你放开!”“走!”他喝:“你不去,我打你!”“不讲理!”我生气,但也没办法,三哥执拗起来,九牛头也拉不回,我道:“出去!让我换衣裳!”他方出屋让我换衣。
走到承庆殿,门口的太监鸦没鹊静的,我还当没人呢,进去一看,永璘专心致志地看奏折,我们不便打扰,便各在一边坐下。
终于他看完了手上那本折子,放下来批好,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问:“为陆德宜的事来的吧?”“是。”三哥承认:“希望皇上能审慎此案。”“圣旨已发了,秋后问决!”永璘声色不动地道:“你不会不知道吧?”“所以我来求皇上。”“唔——还拉上了朕的贵妃,这陆德宜好大的面子。”永璘看看我。“皇上应知他并未贪贿!”三哥道。“朕当然知道。”永璘笑了:“他当年变卖家产赈灾修堤,这样的人如果贪贿,那也没几个好官了。”“那皇上为何还要杀他?”三哥不解。“不是朕要杀他,是国法要杀他。”永璘道:“你听政那么久,不会连这个也不明白吧?”三哥盯着他,道:“皇上定有法子救他!”“朕没法子,”永璘道:“这种遇赦不赦的罪,朕最多装个糊涂,显戮之时漏勾一次,延个半年,你最好还得盼着贵妃那时节生下孩子,遇有大赦,朕这个法子才管用。”三哥没法子,看了半天永璘,道:“朝中有无人保他?”“有,”永璘指指台子上的奏折,道:“总有个二十来份吧,他为官清正,又是个能吏,是以保他的人很多,听说当地百姓还想上万民折保他呢。”这么看来,三哥没看错人。“皇上还是要杀?”三哥问。永璘看看他,似乎很奇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法子给朕弄回这一百万两填回去?”我笑:“皇上大内库中有私银。”“去!儿戏!”他瞪我。三哥道:“既是如此,那到时如发生什么意外,皇上不会追究吧?”永璘道:“我知道你有极高的功夫,天大的能耐,朕可以眼开眼闭,甚或叫人私下卖放让你救出,但你救出又如何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又能躲到哪里去?这案子一天不结,他一天都不能清白做人。再说以他的性子,他会跟你逃狱吗?”三哥颓然坐下,永璘道:“朕知道你们行走江湖之人,最重的是一个义字,可是王法不是儿戏,你以为凭几口宝剑,就能扫除天下不平事了?幼稚!胡闹!”三哥沮丧的神色,道:“我也知道这法子不好,可是再没别的法子。”“皇上,这天下是你的,你就救救他吧。”我代三哥恳求。“这天下不是朕的,”永璘正色道:“朕不过是代理掌管这个天下,是总理山河大臣,代天管理罢了。”我呆了呆,原来他是这么想的。“这天下是上苍的,也是亿兆子民的,”永璘道:“所以朕不能违了国法,坏了纲纪!”他都这么说了,那是真的没办法了。我看看发呆的三哥,不由叹口气。
沉默良久,三哥忽道:“那我还帮你治理的什么天下?连这样的好人都不得不杀,还谈什么治理?”“萧子风!”永璘拍桌子喝道:“你少跟这儿发狂生之态,这是朝廷,不是你的江湖!若个个象你一样凡坏人都是一剑,好人都做高官,那还要这些文武大臣干什么?还要朕干什么?人人学了武艺不就天下大治了吗?”他说的有理,我点头道:“这话似乎也对。”“什么叫似乎也对?”永璘斥我:“压根儿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不懂别跟着瞎搀和,回你的宫中好生待着去!”我装没听见。三哥明知永璘说的是对的,可是仍气的发抖,忽然伸手,抽出佩剑(他有特旨可带剑护驾),一剑横在永璘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