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宦官不许干政,然而飞鹰堡对于朝廷是怎么样的影响,沈总管也是知道的,自从知道这个信使是飞鹰堡派来的,他就一直提着一颗心,此时眼见皇帝由紧张戒备变成现在这般欢喜无限的模样,他的心虽是一落,却也很是奇怪起来。
送走飞鹰堡的信使,乾武帝满面春风的命沈总管,“传朕旨意,明日正午,以天字依仗,众大臣与朕一起于承午门迎接飞鹰堡堡主。”
“啊,”沈总管显然是大为意外,一下子竟然忘了规矩,脱口惊呼。
乾武帝正是欣喜若狂的时候,倒也不觉得他哪里不对,笑了道,“飞鹰堡欲和朝廷结盟,共同抗击入侵榆关的匈奴,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朕也……。”
沈总管却觉得不对,飞鹰堡会和朝廷结盟?皇上不是眼发花看错了吧?
然而作为一个宦官,他此时的行径已是大大的出格了,虽然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再问下去,慌忙转身,急急的出去传旨。
飞鹰堡要和朝廷结盟的事,在乾武帝的眼里,实在是个天大的喜事,不过半日,后宫里就传遍了,消息传到江水儿的耳里,她只觉得激灵灵的一个冷战,飞鹰堡,怎么会是飞鹰堡?
半年前那一场被逼替嫁的场面又在水儿的眼前浮动,飞鹰堡行事的怪异和诡异,虽说对水儿很是客气,然而水儿至今想起,依旧是觉得心有余悸,再加上那个王八蛋堡主的变态表妹云心,飞鹰堡的一切就更是让水儿觉得不寒而栗,敬而远之了。
想到这里,再看看自己身周的环境,水儿暗自庆幸,好在老天爷保佑,自己的身份已经非往日可比,再加上素素姐姐现在回了扬州,虽说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可是,一切应该真相大白了吧,飞鹰堡的人应该不会再找自己,也应该不会再强抓了自己去跟那破堡主成亲了罢。
这样想着,水儿的心里顿时快活起来,再加上飞鹰堡既然和朝廷结盟,边疆的战事缓解有望,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大石眼见着就要被搬开了,她的心情只觉得更加的松快,长袖一甩,她随着嘴巴里哼出的调调舞了起来,身姿宛如翩翩飞鸿,临波而动,只是嘴巴里的那调子实在是歪腔走调得可以,害得边上的宫女们无不死命的捂住嘴,将那忍俊不禁的笑意在肚子里憋到肠子疼,却死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只是,江水儿这样欢欣的心情,却只是延续到第二天中午,在乾武帝以最高礼仪‘天’字依仗接进飞鹰堡堡主石峻后,文武群臣齐聚金銮大殿,石峻大出乾武帝和众臣的意料,不但没有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反而很是客气很是恭敬的按着臣子之礼向乾武帝大礼参拜,乾武帝颇有些意外,他慌忙命平身,又特列在金殿上命给石峻赐座,二人寒暄了几句后,乾武帝就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事实上,在他昨天冷静下来之后,他就一直想不明白,按理说,国家如今外患严峻,内治又只是外面光的驴屎蛋儿,飞鹰堡若想举旗造反,眼前可正是大好的时机呵,却怎么偏在这样的时候,倒要反过来和朝廷结盟,难道,真的就是因为那民族操守吗?
不对,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乾武帝暗自摇头,他想到那飞鹰堡堡主的亲笔信上写着,欲和他当面细谈此事,言谈措辞里,暗藏玄机,仿佛,是有着什么条件的?
什么条件呢?难道,会是叫自己让位?还是,他要割地称王?
这样想着,乾武帝顿时就是一身冷汗。
当在承午门,乾武帝第一次见到石峻时,他的心里就直觉得一阵发虚,这个名贯天下,江湖上无不闻风丧胆的第一大堡的堡主完全不似乾武帝想像的那般煞气凛人,一身极简单的银白色素衣的他,只带了两名侍卫,在午门外安闲的背手而立,那清闲自在的模样,仿佛他只是在一个风景怡人的山水之间,独自徜徉罢了。
乾武帝想起一句话,越是表面平淡的人,越是城府深敛,锋芒暗藏,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看飞鹰堡如今之声势实力,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少年之手段可见一斑。
乾武帝的心中骤然发紧,然而面上却又不能露其分毫,他强振作了精神,堆出笑脸来,和石峻客气的寒暄,进了金銮殿,见石峻向他以君臣之礼相拜,他意外之余,心里多少有了点点放松,或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言笑之余,他干脆将话题挑明了,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目的,都要面对的,不是吗?
帝王的傲气不允许自己逃避,待石峻坐下,他一笑道,“久闻石堡主少年豪侠,智勇非凡,飞鹰堡在石堡主的领导之下,可谓是如日中天,如此英杰,朕敬慕已久啊。”
石峻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草民哪里当得皇上如此缪赞,皇上英明睿智,对百姓黎民爱如己子,四海平安富足,天下谁不称颂,有主如此,黎民幸甚,百姓幸甚。”
他这话说是称赞不如说是敷衍,听在乾武帝的耳里,已是嘲讽大过恭维,柳宰相在世时,自己虽为帝王,却形如傀儡,柳氏一伙嚣张跋扈,为所欲为,黎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虽在深宫,又焉能不知,纵然如今柳宰相死了,朝纲终于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掌握里,纵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下虽不至于千疮百孔,可要说爱如己子,四海平安富足,那却是大大的睁眼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