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慌得什么似的,一把将水儿拉起,推开她手里的金钗死活不肯要,两人正拉扯着,只听外面有一男子的声音高声呼喊,“石头他娘,哪去了?”
石头他娘赶紧答应着出去,水儿忙忙的将自己收拾利索了也跟了出去,只见一个憨憨的黑汗子正领了一个六七岁的男童,陪着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站在院子里,石头他娘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对着那山羊胡子的老头点头,“先生请跟我来。”
见是郎中来了,水儿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顾不得礼貌的一下子扑过去,几乎是用拎的,将那可怜的老头儿给拽到逆风的跟前,急急道,“先生快看看吧,风大哥不知道怎么样了,呜呜……。”
话才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已经像水一样的流了满脸,那老头被她拖得一个踉跄,正要发火时,抬头一见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正梨花带雨的哭得伤心欲绝,一颗石头般硬的心顿时就软做了落进汤里的面条,再没有半点脾气。
老郎中仔细的察看了逆风身上的伤痕,将他的腿又是揉又是捏又是拿木片儿来绑的,忙到最后,又拿过逆风的手来细细的把脉,随着他的动作,他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难看,看着老头儿的神情,水儿的心直提到了喉咙口,却又不敢打搅,只好死命的耐着性子在等在一边眼睁睁的瞧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很久很久的样子,水儿终于等到老头儿松开了逆风的手,她一把抓住老头儿的手腕子,急吼吼的问着,“怎么样啊,啊,风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老头儿被她这一摇,差点骨头都散了,还是石头他娘过来抱住水儿,安抚着道,“姑娘别急,听先生慢慢跟你说。”
老头儿暗自抚一抚胸口,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才道,“姑娘,实话告诉你,你的这位……,这位……,”说到这里,老郎中停了停,看着水儿担忧焦急伤心的样子,他心里有了数,“你相公的腿虽然断了,倒也还不算什么,严重的是他的五脏六腑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只怕……。”
水儿的头不由嗡的一声,她并没有消化掉老郎中口里的称呼,就被逆风的伤势惊得蒙了,脱口惊叫道,“什么?”
老郎中一见这个小姑娘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慌忙道,“姑娘别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只要……。”说到这里,却又犹豫,他看着水儿身上的衣着打扮,似在探索确定着什么。
水儿急得直跳,终于没了耐性,跺脚道,“哎呀老人家,什么只要只怕的,你就干脆点儿一次性说完吧。”
那老郎中想想也是没有办法,也就干脆了起来,“你家相公伤到了内腑,伤势极为严重,老夫的医术有限,只能给他开点儿活血散淤的药先用着,若要治他的伤,只有城东济世堂的刘之谨来,只是他的诊金极厚,就算是去他的门上就已是不菲,更别提,别提请他来这里出诊了,”说到这里,他指一指昏迷不醒的逆风,叹了口气道,“令相公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搬动了,姑娘只能去请了他来这里才是。”
水儿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去请好了,”说完,她就要往外走。
那郎中一把拦住,提醒道,“姑娘,老夫方才说了,他的诊金极厚……,你……?”
说着,目光又直往她的身上打量过去。
水儿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担心这个,忙道,“没事儿,我有钱,我……,”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停住,这才想起,自己是从洞房里被逆风给掳了出来,并没有带着银两,而身上所戴的首饰又在坠崖中失落了,仅剩的一根金钗又应诺了是要给石头他娘的。
老郎中见她呆住了,顿时露出一副在他意料之中的神情,叹着气安慰道,“姑娘,你……,唉,听天由命吧。”
水儿眼里的泪又汹涌起来,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几步冲到石头他爹的面前,急急道,“这位大哥,求你一件事好吗?”
石头他爹被吓了一跳,见她满脸希望胸有成竹的样子,忙点点头,“姑娘请讲。”
“请大哥帮我去一趟城里的那个……,那个……,”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挠了挠头才道,“大哥你知道以前的那个武状元府么?你帮我去那里,找我的君大哥来,哦不对,是找了他后,就赶紧去请那位刘郎中来这里,我君大哥有钱的……。”
因为急和慌,水儿不由语无伦次起来,在好一番的口沫横飞和指手画脚后,石头他爹这才勉强搞清楚了她所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点了点头,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赶紧的就走了。
水儿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这边石头他娘一把拉她到老郎中的面前,道,“先生,请您给这姑娘也瞧瞧吧,我家小石头发现他们时,她已经晕过去了,也是很久了才醒过来的。”
老郎中自然答应,仔细的把脉后,道并无大碍,石头他娘这才放下心来,水儿心知是因为逆风以自己的身子替她挡了的缘故,当下嘴儿一咧,又哭了起来。
老郎中和石头他娘不明白她怎么一听自己没事反而哭得更凶,想要劝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劝起,只好不管她,老郎中开了方子取了点儿药出来叫石头他娘煎给逆风喝,收拾了东西,对着水儿和逆风连连的摇了摇头,他是个良善的人,见这两个人很是可怜的样子,当下连诊金都没有收,告辞而去。
水儿守在逆风跟前一步也不敢离开,不时的用棉巾给逆风拭着身子,那老郎中嘱咐过她,无论如何,不能让伤者的身子发热,否则就更危险了。
虽然知道这个不是自己所能够控制,然而水儿还是努力的想要避免,她一边紧张的关注着逆风的伤势变化,一边焦急的等着石头他爹的消息,她相信君大哥知道风大哥受伤的事,一定会不计前嫌的赶来救他,风大哥行事虽然荒诞,然而却亦是实实在在的侠义中人,而在江水儿的心里,她的君大哥,亦是绝对的君子呵。
然而这样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满天全都是星星了,石头他爹还是不见踪影,水儿像是被拴在磨头上的驴子,焦躁烦乱,不停的在门口和逆风的床边来回的打着转儿,口来还一直嘟囔,“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到呢……?”
还是石头他娘看不下去了,过来一把拉住她劝道,“姑娘还是先坐下歇一会儿吧,他们估计就快到了,咱这农庄和南京城本来就离的远,他有那么多的路要走,又要来回的去找人,靠着一双脚量着过去,哪里就有那么快呢。”
水儿细想一想也觉得有理,才点了点头,突然间她又猛然的摇起头来,“不对,我君大哥他们是有马的,就算……,”想到这里,水儿的心又提了起来,自己自洞房里被掳走已经好几日了,君大哥还不知道已经怎么样了,按理说石头他爹今天去报信,就算还要去请郎中,可是还有赵奇和小星不是吗?
君大哥做事向来有头脑,知道她消息了肯定会分头行事,快马加鞭之下,这会子至少君大哥应该到了啊?
难道,君大哥那里也有了什么事么?
还是,石头他爹根本没有找到他们?
可怜的水儿,到了这样的时候,她一方面恨不得立刻飞回石家老宅去看个究竟,一方面又恨不得石头他爹赶紧回来问个清楚,然而这些再急也急不过逆风的伤势,因为她才伸手摸逆风的额头时,发现他头上的稳度好像烫了许多。
江水儿不由吓得魂飞魄散,石头他娘过来一看也吓得呆了,她到底是个妇人家,这会子也顾不得安慰水儿了,自己扎巴着两手屋里屋外的转了起来,最后一停,对水儿道,“姑娘你在这儿守着,我还是去请今天的那老郎中再来看看吧。”
水儿抹着眼泪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主意来,只好点点头,向石头他娘感激的道,“多谢大姐了,只是这外面夜黑风高的,连个灯笼都没有,大姐该怎么走呢?”
这样说的时候,江水儿突然就感到绝望起来,风大哥的生命垂危,石头他爹和他娘这么晚了还要为自己去奔波劳累,这样的山穷水尽,这样的窘迫从从,该怎么办,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