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位于一片竹林花海之后,卵石铺就的大路,按四时分布着各种花鸟与植物。阳光下,熠熠散发出别样的威仪。走上去,犹如走过了春夏秋冬,古代的神鸟与异兽,或安详、或昂首,无不彰显出皇家的气势。
按理儿说,传召的时日合该有个统一,但这次因为是长孙皇后旁击侧敲说服了圣上,所以也就没了那多的礼数,直接传状元郎前往御书房。
一路走着,只芷脑海中走马灯似地把历史书上描述这位盛唐天子,贞观之治的开明圣君的资料翻了个通透。只差没连小书摊上贱价买出的盗版野史也翻了出来。
经过小妮子高密度、准确率极高的分析,某人嘴一歪,乐呵呵地得出结论——
别怕!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这家伙,应该没那么难对付。书上都写得清楚了,明君啊!人家可是明君!她还那么多虑干什么。
就这种超级好面子的人啊,三两句话儿一堵,只要扣上顶“君不明,天下臣子有所不服”的大帽儿,看他能喜怒不定,还能吃了她不成。
那啥啥的,说什么“伴君如伴虎”,哪儿那么多麻烦!
想的总比做的容易,也不知她到底想到哪儿去了!
“咝,呼!咝,呼!”深呼吸两口,小丫头普通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些许刚才流鼻血后供血不足的苍白,一双大眼儿骨碌碌地转得机灵。
旁人看了,只道是个有趣的少年状元儿,却不知某个心里提了七八桶水的家伙,正上上下下给自己打着气。
尹只芷,抬起头儿来,你是状元爷!可不是啥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干什么畏畏缩缩,可别丢了二十一世纪云峰学校天才少女的脸啊!
呜……可是,怎么腿还是在打抖啊?
走过三两方竹林,前方琉璃瓦、白玉雕龙的一排建筑赫然入眼。周遭,错落有致的站着排统一干练玄衣的御林军。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持着雪亮的长枪。
那目光,寒冷地犹如冰水里捞出来的,是经历过沙场血战生离死别的目光,不带丝毫的感情,冷冷逼来,直似个冰做的钩子,血淋淋地要把人开膛破腹。
李穆的眼神虽然同样冰冷地不带任何情绪,但那样的淡漠,是仿佛不存在的寒风。和这种好象要杀人吃人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第一次看见李穆时,只芷只会觉得寒凉,但不带任何的厌恶。看到这些御林军时,她会害怕,会有不明的厌恶感。一害怕,小妮子两腿战栗地就更厉害了。
哭死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暗地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她就是没办法不害怕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呜……她承认自己的胆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好不好啊。
正发寒的时候,她汗津津的小手忽然被一个大掌握住,冰凉的,却传递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惊得小东西下意识就抬头望去。
拉着她的手,李穆抬起头,若无旁人地从雪亮亮的一排长枪中,漫步走进。
身后此起彼伏地传来御林军行礼时衣袖摩挲的声音,齐刷刷带着雷厉风行的感觉。小家伙怯生生地抬起头,赫然发现,这些军人们,看向李穆的目光中,有明显的崇敬与畏惧。
身侧的男子,犹如是发光的星辰般,散发着不可小觑的傲然与凌厉,那样的尊贵,那样的刺眼,纵然连抬起衣袖护住眼睛,也会不小心被灼伤。
手背上依然是冰冷的温度,虽然没有言语,只芷却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不用担心,心里莫名的一暖。
待通报过后,礼数周全,见着李世民时,已经是卯时已过。传召在御书房一间会臣子的单间里。道着是单间,但前后近百坪的宽绰,足让只芷小妮子愣了好半天神。
淡雅的竹制茶几、红木雕花的太师椅,三三两两地摆放,恰衬托出书房的雅致。一面唐仕女屏风,色调明艳而不显轻浮,正居房门前,内间的东西看不明了。
遗憾地嘟起粉粉的唇,只芷略带点失望的眼神胡乱瞅着,正好奇的空儿,忽然浑身一定。哎呀,糟……糟糕,她忘记现在自己是在面圣。
李穆还是那副冰块脸的模样,闲闲的,双手环胸倚着墙壁,狭长而锐利眼眸被长长的睫毛遮下了冰冷的眸光,俊美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般,惊心动魄。
在那凛然如冰的气势下,只芷本来觉着他应该跪拜圣上,却忽然不敢出声,仿佛他见着圣上,本该就是如此的模样。
再一转眸,赫然发现坐在上座的中年男子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这人穿着身华贵张扬至极的黄袍,上面张牙舞爪绣着几条威武的金龙,腾云驾雾,威风不可语。精致束起的长发,戴着顶帽子,耳边垂下的稍许发丝,掩不住其中的斑白。
只芷定睛再看,发现此人中等身材,气势尊贵,面目和悦而不失威仪,面白须稀,眉间有一丝细线似的皱痕,想来是久经操劳。
在他旁边站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略带些女子气,穿着身皂靴青衣,手持拂尘,低眉顺眼地站在离他不远处居下的地方,想来是贴身的小太监吧。
引自己进来的是一个资历已久的公公,见她好半天一句话儿也不说,就这么愣愣看着众人,不禁怒目冷斥:“大胆尹遥雨,见着圣上,还不叩安!”
晴天一个霹雳,“轰”地在小妮子脑袋里炸响,天!这就是皇帝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