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杨大憨侧歪在大树上,还在酣睡着。
喜鹊娘和姜玫谨慎地走到杨大憨的跟前。
姜玫看着杨大憨一会儿,道:“是呢。这不就是那天在山上给杨先生办丧事的那个人吗?他怎么来了这里?他叫什么来着?”
喜鹊娘茫然地摇了摇头。
姜玫:“那,咱叫醒他吧,大婶;他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喜鹊娘犹豫着:“那好吧,俺就知道你会这儿样。……打俺男人没了后,俺可真是有点儿怕了。”
“瞧你,大婶,谁还不行有个走麦城的时候吗?该帮的时候,咱就得帮一把啊!”姜玫说着,就去弄醒杨大憨:“嗳?……嗳?你醒醒,你。你怎么睡在这儿呢?会着凉的!”
杨大憨看样子真是疲乏极了。身子动了动,吧嗒了两下嘴,继续睡着。
“还是俺来吧!”喜鹊娘道,也弯下了身子,冲着杨大憨又道:“大兄弟!……大兄弟?大兄弟?!”
“嗯?……嗯嗯?”杨大憨忽地一下醒了,愣模愣眼地看着喜鹊娘,又转头看着姜玫,“咋啦?……你们是在叫俺?”
姜玫:“是啊!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呢?会着凉的。”
喜鹊娘:“俺看你是杨先生家的人吧?是不是跑夜道儿了,累成这儿样?”
杨大憨揉着眼睛:“你们是……?”
喜鹊娘:“哦,俺家就住在这儿,也是杨先生家的租户。”
杨大憨:“哦,俺来杨先生家也快有半年了。可俺往前……好像是没见过你们?”
姜玫插嘴道:“可我们可认识你啊!……你那天在山上给杨先生做坟,我们都看见了,你哭得好伤心。”
喜鹊娘咝哈着看了姜玫一眼。
姜玫不忿地努着嘴,又补充道:“……是大婶他不常到沟外去,所以你可能不认得大婶。可大婶她……”
“听恁么说,你们也知道了,杨先生叫人给打死了?”杨大憨努力地站起来,“……哦,俺是去找少东家了,跑了一黑的路,走到这儿,真的是太累了。”
喜鹊娘咬着嘴唇看着杨大憨。
见杨大憨要走,姜玫赶紧冲喜鹊娘道:“大婶,你看他都累成这样啦,要不咱……?”
“唉,你呀!”喜鹊娘用手指在姜玫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又冲着杨大憨道:“……是啊,那不啥,他大兄弟,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到俺屋里喝口热汤儿再走吧,反正也误不了你多大会儿的工夫。”
杨大憨:“要说,俺这儿也真的是又困又累又乏了,也饿了;还嫌弃啥呢?只要是不添累你们,俺还真求之不得呢。”
喜鹊娘:“那就走吧,进屋去喝口热汤儿,要是不紧着家去,你再躺上一会儿。……都是乡里乡亲的,还嫌烦啥呢!”
几个人说着,向着喜鹊家走去。
159
杨俊家的大门口。
葫芦从跨院里牵着毛驴出来,停在杨俊家的大门口,等待着院子里的人们出来。
山菊抱着褥子等出来,搭在驴背上,整理了一番,葫芦接手继续整理着,她便又回院子里去了。
村街上两旁,已经有了些过路的人,都在盯看着杨俊家的大门前,有的还窃窃议论着。
村民甲:“咋了,二哥,是杨家没过门儿的媳妇要走了吗?”
村民乙:“谁儿知道呢。……看样子像。”
村民丙:“也是。还没过门儿就摊上了这儿档子事儿,这往后的日子还咋过呢?……走了,也清静。”
村民甲:“那你是说,她要是走了,就再不能回来啦?”
村民丙:“还回来啥呀,你没看这儿杨家,还能翻过身来吗?”
村民乙:“缺德的张家,咋就干出这儿种伤天害理的事呢,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搅和成这儿样!”
村民丙:“咋?你还不知道?”
村民甲:“知道啥呀?咋啦?”
村民丙神秘地道:“昨格儿后半夜,咱不是听着张家的哥几个回来了吗?”
村民乙:“嗯,是啊,回来啦又咋啦?”
村民甲:“你接着往下说啊?!”
村民丙朝四周看了看,又压低了些声音道:“……还没等他们热乎够呢,丁协卫就带着保安队的来啦,把他们哥几个儿,全都给抓去啦!”
村民乙:“真的?……你说的这儿可是真的?……要恁么说,这保安队还真不是光吃干饭的啊!”
村民甲:“嗯!……你别看他们平常怪招人烦的,就也有干点儿正事儿的时候!”
村民丙:“拉倒吧,就他们……?俺跟你们说,你们也别太想美事儿喽。抓虽说是抓了,可结果,还保不定咋样呢!”
村民乙:“也是!……没准儿弄两盅小酒给他们喝上,再掖咕上点儿钱,再完后……也就拉倒了。”
“嗳,快看,出来啦!”村民甲忽然用身子朝村民丙和村民乙靠了靠,道。
人们的目光都看向杨俊家的大门口。
但只见,周凤兰围着丝巾,戴着草帽,被山菊搀扶着从院子里出来。周老爹和杨大妮说着话,跟在后面。
周凤兰走到毛驴的跟前,停住。
葫芦早已经准备好了上驴用的脚踏,这时又正了正脚踏,然后两手抓住驴的纲绳。
但是周凤兰并没有马上上驴,回头等着周老爹和杨大妮过来。
周老爹:“俺和兰子说给你的,你可都记住啦,他大姑奶奶?……记住啦,你就请回吧,俺和兰子这儿就走了。”
“俺爹不在了,您就是俺的长辈。……你和弟妹,道上慢走,大叔!”杨大妮难受地抹着眼睛,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
周老爹:“你也记着保重身体。……多吃点儿东西!”
一旁,周凤兰在山菊的帮助下,踩着脚踏上了毛驴。
周老爹过来,从葫芦的手里接过驴纲绳,又回首摆着手道:“都回去吧,回去吧,不用送啦!”
毛驴刚要迈步,杨福头从院子里疯了似的追了出来:“嫂子,嫂子!俺……不让你走,不让你走,嫂子!”
杨福头向上够着,却只能够到周凤兰的脚。
“福头,听话!”杨大妮上前抱起杨福头。
杨福头扑棱着,哭了起来:“不嘛,俺不让俺嫂子走,不让她走!她走了,咱这个家的人就更少啦,没法过了呀,嫂子!嫂子……”
周凤兰抚摸了下杨福头的头部:“福头不哭,先听咱大姐的话,嫂子还回来呢,啊!”
“你骗人!你骗俺!你走啦,你就不回来啦,你骗俺……”杨福头哭闹不休,不知怎地,竟一下子抓住了周老爹手里的毛驴纲绳不撒手。
一旁,山菊也禁不住抹着眼泪,拉住了周凤兰的手,哽咽道:“周小姐,你……你……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周小姐!”
“会的,我会回来的!”周凤兰给山菊擦去眼泪。
160
村街上,杜保长从一户临街的住宅屋子里出来,径直走向大门,后面有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女人紧紧地跟着。
到了大门前,杜保长先是把大门欠开一道缝,诡秘地向外窥探着。继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马上瞥见村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又赶紧扭身回到院子里,关了院门。
女人诧异地:“咋地啦,杜大爷?你咋又回来啦?是不是你还想……?”
杜保长赶忙拥开女人:“去去去。……你没看见外面竟是人嘛?啥就是俺还想?……俺哪儿就还有那个心思?!”
女人愣了下,见杜保长正趴在门缝上窥探着外面,她也注意地听起了外面的动静。
161
村街上,杨俊家的大门前,周老爹强行掰开杨福头的手:“尕小子,你对你嫂子还满有感情嘞!……快把他抱到一边去!”
杨福头哇哇地哭着。
杨大妮抱着杨福头离开毛驴一些,眼里也流着泪。
周老爹赶着毛驴顺着村街走去。
山菊一直抓着周凤兰的手,跟着毛驴小跑着,不肯放开。
村街两旁看热闹的人,有许多人都用衣襟擦着眼睛。
葫芦身子颓丧着,嘴唇哆嗦着,终于忍不住,用手使劲地捶了下大腿:“这儿,这儿都叫啥事儿呀,这儿!”
然后转身急急地进了院子。
162
那户人家的院子里。
杜保长和女人都趴在门缝前,窥探着村街上的动静。
周老爹牵着毛驴,毛驴驮着周凤兰,从大门前走了过去。
有好久,杜保长直起身来,一手把着腰间的盒子枪,一手捏着礼帽,挠着头皮,想了有一会儿,暗中点了点头。然后,戴好礼帽,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来,下意识地放进了一旁女人的手里。
女人讶然道:“杜大爷,您这是……?”
“嗯?”心不在焉的杜保长回头看了看,见女人手心里捧着大洋,这才醒过神来,又道:“哦,拿着花吧,拿着花吧!”
说罢,打开了院门,装作光明正大的样子,走了出去。
“那,谢谢杜大爷啦!……俺也喜欢你再来啊,杜大爷!”女人在后面喜滋滋地送别着。
但是,杜保长仿佛没听见一般,倒背着手,一路走去了。
163
保安队的院子里,丁协卫半是立正地站在梁大磕巴的屋子外面,颓颓丧丧无精打采地连连地打着哈欠。
终于,房门打开,梁大磕巴一边不紧不慢地系着衣服扣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丁协卫赶紧立正,敬礼,道:“报告队长,人、人人人……人,俺给您抓回来啦!”
梁大磕巴皱了皱眉头:“王、王、王、王、王王八羔子……的,你……敢、敢、敢、敢、敢学……学老子?”
“哪儿啊,队长,俺,俺这儿不是说突鲁嘴吗?”丁协卫赶紧龇牙一乐,又佯装使劲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你妈了个巴子的!看你还敢不敢啦!”
梁大磕巴满意地“嗯”了声:“嗯!中、中、中、中中啦!……人搁、搁、搁、搁、搁……搁在……哪儿啦?”
丁协卫:“搁班房里侯着呢。”
梁大磕巴径直向着外面走去。
丁协卫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164
梁大磕巴一路晃着走来,进了一栋房子,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审讯室前。
正在执勤的保安看见梁大磕巴,赶紧起身,敬礼。
“还不快把门儿打开;没看见队长亲自来了吗?……妈了个巴子的。”丁协卫在一旁耀武扬威地命令道。
执勤的保安打开了审讯室的门,退到一边上去。
梁大磕巴踱着步子进了审讯室,摘下帽子,很随意地扔在桌子上,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人,带、带、带、带……带上来。”
“好的,好的。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丁协卫冲梁大磕巴点头哈腰地应道,又回头冲执勤的保安厉声道:“……还不快去,把张家的那几个杂种给带上来!都没听见吗?”
“是!”执勤保安应声跑走了。
丁协卫又回过头来,冲着梁大磕巴道:“队长,……嘿嘿,队长,您才刚儿还没听俺给你说完呢。您可不知道,俺和弟兄们昨晚儿那是费了他妈了个巴子的九牛二虎的劲,这儿脑瓜皮都差差儿地没钻出一趟沟来,才……”
就在丁协卫说着的时候,梁大磕巴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刑具前,摸摸这个,又看看那样,这时候,总算是相中了一根粗大的棒子,便拿了起来。
丁协卫蓦然见了,以为梁大磕巴是要打他,马上愣住了,打怵地向后退着,也止住了诉说。
梁大磕巴霍地回过身子:“说、说、说、说说啊?”
丁协卫连连地向后退着,一边摆着手:“哦,没没没、没啥,没啥,没啥。……俺真的是没啥啊,队长!”
丁协卫退到了门口,被门槛子绊住,重重地一个腚墩坐到地上,他也顾不上疼痛,滚爬起来,向外就跑:“……俺,俺俺俺,俺真的是没啥啊,队长!”
梁大磕巴手里掂量着粗大的棒子,看见丁协卫的丑态,哈哈大笑着。见丁协卫爬起来要跑,马上止了笑声,严厉地道:“回、回、回、回回来!”
丁协卫一下子顿在走廊里,颓怂着身子,转向审讯室,看着梁大磕巴。蓦地,他一下子跪下,向审讯室里捣着,连连地打着自己的嘴巴,道:“俺,俺俺……俺不是人啊!俺和队长讲价钱,俺不是人。俺不是人!……队长,队长,你就饶了俺个妈了个巴子的,王、王王、王八羔子的吧,队长!”
梁大磕巴则一下子愣住了。
165
喜鹊家屋子里。
杨大憨头冲里,仰躺在炕上酣睡着。
喜鹊娘和姜玫进进出出地把饭菜端进来,放在炕桌上。
姜玫最后一趟进来,把刚端来的酱碗放在炕桌上,看着桌上的饭菜,又看看酣睡着的杨大憨,有些为难地不知道是不是该叫醒杨大憨。
喜鹊娘进来,见姜玫的样子,道:“看啥呢,他大姐?”
姜玫:“你看,他还睡得正香呢,大婶!”
喜鹊娘一边用衣襟擦着手,道:“男人家,累成了这儿样,也不知道他都跑了多少的路。……不啥,就让他再睡会儿吧,咱先吃。”
姜玫:“那,不叫喜鹊啦?”
喜鹊娘:“俺给他和那个马先生端过去了。咱吃咱的吧。”
姜玫在炕梢挨着炕桌坐下,拿起了筷子,又放下,道:“要不,咱还是再等等他吧,大婶?”
“不用。咱庄户人家,待客讲究的就是个实诚;他也没啥可挑拣咱的。你吃你的吧。”喜鹊娘也在炕头靠炕桌坐下,不经意间,身子碰到了杨大憨的身子。
杨大憨哄地醒了,扬起上半个身子,道:“嗯?……哦哦,咋?俺咋就还睡着了呢?”
喜鹊娘扭着头道:“哎呦!俺咋就惊动着你了呢?……你要是累,就先趟一会儿吧,看你睡得怪香的,俺们就想着先吃,也没敢惊动你。可不承想,还是惊动了你。”
“是俺没礼节,随便的就搁你家的炕上睡着了。”杨大憨坐起来,揉着眼睛,想要下地去。
喜鹊娘:“那你不睡啦?……嗳,不睡了你也别动了,就搁那吃饭吧!”
杨大憨:“那哪儿成呢?俺那好就把在你家的炕尖儿上。”
喜鹊娘:“哪儿就有那么多的说道!要是论说,你不也应该坐在那儿?”
姜玫:“是啊,大憨哥,你就坐那儿吧,既然婶子都这么让你了。”
“那,你们可别见笑啊!”杨大憨不再坚持,蹲在炕上,抓起一个大饼子来就咬了一口,“……嗯,香!……俺整整儿的一天一宿都没吃啥东西了,都快忘了饭是啥滋味啦!”
喜鹊娘:“瞧你说的,哪儿有那么可怜见儿的?”
杨大憨:“真的!……俺这儿一天一宿,竟顾着跑路,逢人就打听少东家了,哪儿还顾得上吃饭?”
姜玫:“那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找到了没有?”
喜鹊娘:“是啊,那会儿上你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俺们这儿心,可都还提喽儿着呢。你快再接着说说!”
杨大憨的嘴里塞满了大饼子,费力地嚅动着。渐渐地,他放下了手里拿着的大饼子,抹起了眼泪:“俺……没用,俺……哪儿还有脸……回去见……大少奶奶啊,俺?”
看着杨大憨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喜鹊娘和姜玫也泄了气,纷纷放下筷子,都难过起来。
杨大憨继续道:“东家没了。大姑奶奶带着小少爷去了她婆家。少东家又找不着。难道……东家的这儿个家,就这儿样的毁了吗?俺……可真没用啊,俺呢……啊啊啊,啊!”
杨大憨越哭越悲痛,嘴里的饭一块一块地向外掉着。
喜鹊娘用衣襟擦着眼睛,忽然蹦下地,近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天杀的!俺一定要给杨先生报这儿个仇!”
杨大憨和姜玫一时都被镇住了,诧异地看着喜鹊娘。
“俺,俺这儿就去,剁了他个畜牲!”喜鹊娘已经气愤到了极点,抬脚就向外走。
“嗳,大婶!”姜玫赶紧下地,去拉住喜鹊娘。
喜鹊娘一扑棱,摆脱开姜玫:“你别拉着俺!”
“那就让俺去好啦!……俺还是个爷们儿呢!”杨大憨也愤怒了,一下子蹿下地,找到自己的鞋子,不分左右地朝脚上穿着。
喜鹊娘和姜玫则愣在了门口。
这时,喜鹊忽然跑进屋来:“娘,娘!不好了,娘!……你快去看看吧,俺马哥他……他的胸口出了好多的血!”
“啊!……他可闹的真是个时候!”姜玫顾不得多说,紧着就往外跑。
喜鹊娘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大憨一眼,也向外跑去。
杨大憨先还愣怔着,继而,也出了屋子去。
166
保安队的审讯室里。
张家的哥六个儿先后被带了进来。
正在面对面地站着,说着什么的梁大磕巴和丁协卫,目光都转向了张家哥六个儿。
梁大磕巴扭着身子看了一会儿,回头朝丁协卫“嗯”了声。
丁协卫赶紧用脏兮兮的手绢擦着脸,冲着张家的哥六个儿道:“站好喽,站好喽!……听队长训话!”
梁大磕巴默默地走到桌子前,试探着拿起了那时候他挑选出来的粗大棒子,在手里掂量着,渐渐地走到张家哥六个儿的跟前,从前面踱过去,又转到了张家哥六个儿的后面。一直走到张家老大的跟前,高高地举起棒子,狠狠地向着张老大的背上砸去,张老大一下子就被打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了不是好声的一声惨叫。
“大哥!”张家其他的哥几个儿连忙向着张老大的身边围去。
丁协卫咧着嘴,打了个激灵,又紧着伸手把盒子枪掏了出来,点划着张家的哥几个儿道:“干啥?干啥?你们想干啥?没告诉你们吗,听队长训话?……他妈了个巴子的,都站好喽站好喽!”
张家的哥六个儿重新站好,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丁协卫。
“你!……也起来,站好!”丁协卫又用枪指着仍蹲在地上的张老大,道。
张老大趔趔巴巴地站起来,但躬着身子。
梁大磕巴看了看拖拉着的棒子,道:“王、王、王、王王八羔子……的,你们……你、你、你、你们,……是想……让日、日、日、日日本人,毁了、毁了、毁了……毁了村子吗?王、王、王……”
梁大磕巴“王”了许久,终于说不上来,一时气急,又走到张家哥几个的身后,挨个地用棒子在张家哥几个的背上使劲地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