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物资不断的被运出寨子,源源不断的装到了一条条船上,每装满一条船,就立即从栈桥挪开,换另一条船靠在栈桥上。
站在寨子外面,看着手下们如同蚂蚁一般,将各种物资装上船只,于孝天望着金银岛水寨,看着这座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寨子,就这么要被他放弃,心里面也颇有点不是滋味。
可是他同时也明白,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从任何角度出发,现在他都必须要这么做,他必须要将有限的力量用在刀刃上,而不是留下人手来镇守这座几乎没有战略价值的寨子,不管这座寨子是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打造出来的。
而其他人这会儿的心情跟他也差不多,甚至于更不舍得,特别是参与过建造这座寨子的那些部众们,不少人在这里撒过汗,甚至是流过血,现如今他们舵把子要让他们放弃这里,这让他们非常不舍,可是却也充满了无奈。
其实在听罢了于孝天的解释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是当真正要放弃这个他们已经生活了大半年的家的时候,不少人还是忍不住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刘旺毕竟年轻,看着好好的寨子,忍不住眼圈都有点红了,不断的摇头嘟囔着:“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回来!”
刘老六也摇着头,叹息了一声,拍拍刘旺的肩膀道:“别难受了小子,你于大哥这么做没错!这金银岛毕竟太小了,你于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这儿根本就容不下他的心!
小子,跟着你于大哥好好干吧,咱们刘家世世代代都是吃苦受穷,现在也只有跟着你于大哥,你小子才有机会出人头地,这小小的金银岛算是个啥?回头咱们肯定能找到个更好的去处!
弄不好这次咱们去占了南日岛也说不定!你小子还有啥可难受的?赶紧去收拾收拾,也帮忙搬东西吧!别他娘的没出息的站在这儿难受了!”
刘旺点点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爹!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有点舍不得!你放心好了,孩儿不会给你和于大哥丢脸的,张虎算个球,只要于大哥在,他张虎连狗屁都算不上!爹,你只管看着吧,这次咱们肯定能收拾了那厮!我去帮忙了!”
说罢之后刘旺便跑向了寨子,帮着其他人一起,加紧搬运起了物资。
虽说各船在昨天跟何光交手的时候,多少都有损伤,但是损伤却并不算大,被炮弹打出的窟窿,用木板简单修补一下,便基本上不会有多大的问题,至于彻底修复,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但是何光的那条座船,损坏情况稍微比较重,最重要的是前帆被烧烂了,短时间没有更换的可能,只能让许老实等人回头重新做一副换上,但是眼下却只能用主帆来为船只提供动力了,这么一来,这条船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参与到接下来的行动中,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于孝天让韩显咱领十几个人,将伤员和大部分暂时用不上的物资还有部分俘虏装在这条船上,让其带船先行撤往东海村,汇合已经到东海村暂避的前面一批人,等候他的消息,为了防范俘虏在船上闹事,所有俘虏全部都被绑起来,关入到一个船舱之中,在行船期间,不许开仓放任何人出来。
人权嘛,这时候不是要考虑的问题,打败仗的人,这会儿是没有权利要求更多东西的,于孝天不杀他们,已经算是便宜了他们了。
各种物资在众人的努力下,全部被装上了几条船,没等到第三天早晨,岛上寨子里面的物资便全部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了一些房屋和寨墙,一些木料暂时装不上船,也被他们就地用沙子掩埋了起来。
包括那条尚未造成的大型舢板,也被他们用沙子掩埋了起来,省的张虎的人过来,把它放火烧掉,回头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如果有可能的话,于孝天会再派人来这里,把这条未建成的捕鲸用的大型舢板完工,拖到他们新的落脚之地去。
不等第二天早晨,于孝天便下令所有人登船,连夜杨帆驶离了金银岛,令各船升起了夜航用的灯笼,在舵工的操作下,借助船上的罗盘和星光,朝着塘屿岛方向驶去。
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金银岛,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不好,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已经将近一年时间,为了建起这个寨子,几乎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了不知多少汗水,更有些人永远的留在了这里,马脸和好几个弟兄,都长眠在了金银岛上。
这里留下的有他们的汗水,有他们的欢笑,更有他们的眼泪,可是现如今他们却要放弃这里,离开这里,没有几个人的心情会好,甚至有的人看着背后的金银岛,不由得失声哭出了声。
刘旺也站在船尾,默默的掉着眼泪,于孝天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船上的手下们,伸手拍了拍刘旺的肩膀,忽然间大声说道:“都别难受了!谁说咱们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现在咱们离开这里,是为了以后过的更好,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咱们不但要回来,而且还会占了南日岛呢!做人要向前看!就守着这么一个小岛,咱们能成什么大出息?好了!弟兄们,打起精神了!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老话,迟早我于孝天还会带你们回来这里!”
听到了于孝天的话之后,船上的气氛这才显得轻松了一些,刘老六也跟着强颜欢笑道:“大当家说的好呀!小子们,不就是个小小的金银岛吗?即便是弃了它又能如何?咱们只要跟着咱们舵把子,又有啥发愁的?刘旺,你小子给我滚下去,没事少他娘的在这儿给老子丢人现眼了!该干嘛干嘛去,谁要是再在这儿抹眼泪,看老子不拿鞭子抽你们这帮混帐玩意儿!”
船上的后生们这才哄笑了一声之后,赶紧从船尾散了去,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了,刚才的那种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张虎是在何光出发的第二天一早,才得知了何光出师不利,非但没有能灭了于海狼,反倒栽在了于孝天手中的消息,那条何光手下的船,在战败之后,为了逃离战场,不敢逆风向南逃窜,而是乘风向北,转向了海坛岛方向加速逃离。
在海上绕了一大圈确定甩脱了海狼的船追击他们之后,那条船上的鲨鱼部众才敢掉头趁夜逃回了南日岛。
天亮的时候他们才回到南日岛上,将这次他们失利的消息告知了张虎。
这个消息对张虎来说,如同晴空霹雳一般,震得他险一些没有当场跌坐在地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等他明白过来,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之后,当场就炸了一般咆哮了起来,将那个带船回来的何光手下痛骂了一顿,险一些将他拖出去砍了。
幸好还是他的师爷劝解之下,他才多少冷静了下来,让那个逃回来的家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完了那厮的汇报之后,张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是怒其不争,一边是对海狼的实力感到惊异不已。
俺他对海狼的了解,姓于的刚来这里不久,实力很差,当初只有一条船,二三十个手下,怎么可能短短半年多时间里,就发展到了如此程度,一下拥有了二百多部众,麾下更是拥有了五条可用的船只。
这样的实力,即便是连他自己,也不能小看,也难怪何光会吃了这么大的亏,连人带船都被人家给抓了去。
这一次他派何光去灭海狼,其实错不能全在何光身上,他自己也明白,是因为他们提前没有预料到海狼短短时间之内,居然发展到了如此强大的程度,以至于轻敌之下,让何光一头钻到了人家的口袋里面。
而且这个于海狼也非常狡猾,以他的寨子为诱饵,自己带船队躲得远远的,让何光带人去咬钩,等何光到了金银岛之后,他才带着船队冒出来,打何光了个措手不及。
以当时何光的情况,在船只数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而且上风头也被海狼给抢了去,这样的仗打起来确实很不容易,败在海狼的手中,其实也不能说何光是个笨蛋,当时何光的判断和决定,其实并没有错,只是因为他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逃走,便被姓于的带人缠住,使得他脱身不得。
而且从这个逃回来的家伙所述情况,海狼们极善于火攻,被干掉的两条船基本上都是被海狼用火油罐给点着了,这才导致何光大败。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张虎自己都觉得即便是换做是他,也不见得能讨得便宜,更别说是何光了。
现如今的情况是何光这一战大败,甚至连他自己也被海狼生擒活捉,现如今可以说是生死不明,这对于他鲨鱼帮的打击非常严重。
何光是他绝对的亲信手下,甚至可以说现在被他视作左膀右臂,眼瞅着过几天就要去塘屿岛和周边同行会面了,突然之间何光却被海狼抓了,这一下让张虎感到空落落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本来他在出道的时候,一共是哥九个,老四很早的时候就死于劫船的行动,老六和老九在当年官军来剿的时候,死于官军刀下,就剩下了老二钱松、老三王宏、老五方安、老七何光、老八马峰他们哥几个。
老二老三不服他,被他抓了起来,现如今被人救走不知所踪,老五老八和老二关系很近,不让他放心,他最倚重的现在只有老七何光了,可是眼瞅着就要去塘屿岛了,何光却又被海狼给连人带船俘虏了去,让张虎一时间感到没人可用了。
虽然他手下还有一些小头目,可是那些人以前都没被重用,在鲨鱼帮之中威信不高,承担不了大事,想来想去可用的也没几个人。
张虎这会儿的心情是极为愤怒,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立即派人将方安和马峰招来,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他们。
方安和马峰听罢之后,眼神都微微闪烁了一下,暗中相互交流了一下目光,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愤慨的神色。
“反了!真是反了!这姓于的也太大胆了吧!连七哥他们也敢动,了不得了!大哥,你说吧,这次咱们该咋办?”马峰抢在方安前面,跳着脚的蹦了起来。
“没想到呀,没想到!这姓于的这才多长时候,就如此厉害了!居然有这么多人和船,咱们大意了呀!”方安这时候也开口说道,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张虎怒不可遏的站在大厅里面,抖着一身的肥肉,五官都快要走形了,怒道:“这事儿没完!老子不灭了他姓于的,就不姓张!真是翻了天了他们,我姓张的跟他们势不两立!
老五,老八,叫你们来,我就是想听听你们的主意,现如今咱们该怎么办!你们俩都说说看!”
方安和马峰对视了一眼之后,方安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按理说现在老七被他们抓了,现如今生死不明,咱们这些当兄弟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应该赶紧调集人手船只,赶过去把老七救出来!
可是现在的麻烦是马上就到了五月初一了,咱们还要去塘屿岛会会那帮家伙,这时间上拉不开呀!
要是咱们去找姓于的话,就恐怕来不及去塘屿岛了,要是去塘屿岛的话,就没时间去找姓于的了!
现在的问题是,去不去塘屿岛,按理说老七的事儿更重要一些,可是如果咱们不去塘屿岛的话,那么这次他们邀咱们到塘屿岛一会,就等于咱们服软了!
要是这么一来,以后这福州一带,谁还把咱们放在眼里?所以塘屿岛也不能不去!
麻烦呀!大哥,要不然我看这样吧!塘屿岛咱们还是要去,可是老七那边也不能就此搁下不管。
要是你信得过我和老八的话,我们两个愿意带人跑一趟姓于的金银岛,不管老七是死是活,都要把姓于的金银岛给抄了!如果老七还活着的话,我们怎么也要想办法把老七给救出来!
至于塘屿那边,老大您只管准备,该去还是要去,不能让那帮混帐东西们觉得咱们怕了他们!
可是这么做,人手上有点拉不开,我和老八明天一早就赶往金银岛找姓于的去,最迟五月初一赶到塘屿岛跟你汇合。
不知道大哥觉得这么做怎么样!”
张虎这会儿真是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如此的话,他怎么也不能这么轻敌,派何光只带这几条船去找姓于的麻烦!现如今倒好,他可以说是标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就折了三条船,百多个手下,连带最得力的何光也被姓于的给抓了去。
这实际上等于是把他断了一条臂膀,接下来塘屿岛和众盗一战,他的实力就被削弱了不少。
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对他非常不利,本以为在赴塘屿岛之约以前,先把挑头的于海狼收拾了,起码将他的老窝端了,杀杀这帮家伙的锐气,提振一下己方的士气,可是没成想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把于海狼的老窝给端掉,反倒被人家打了个伏击,将何光给拿下了。
这一下非但没有打击到这帮众盗的气焰,反倒让鲨鱼帮搞得是灰头土脸,士气大跌,同时还损失惨重。
方安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现在面临着两难的选择,是该先去救何光,还是先去塘屿岛会众盗,两件事挤到了一起,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先干哪件事更合适了。
现在方安提出,由他和马峰二人率队再次前往金银岛,去救何光,让他张虎带队前往塘屿岛,这个方案倒是不错,可是张虎却觉得不太放心。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方安和马峰二人表面上很是老实,在岛上足不出户,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帮忙压制着之前钱松和王宏的手下,约束他们自己的手下,很少在岛上闹事。
可是张虎总觉得从钱松出事之后,便和他们二人之间产生出了一种隔阂,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兄弟之情了。
把他们二人放在眼皮底下,张虎都觉得不太放心,就不用说让他们二人出去单独行事了,这就更让张虎对他们两个不放心了。
更何况张虎现在对钱松、王宏二人失踪一事,还没有头绪,一旦这件事暗中是方安和马峰做的话,他们现在一走,保不准还会不会回来,如果这件事跟他们有关的话,那么他的鲨鱼帮马上就会土崩瓦解。
更何况现在他在损失了何光之后,手中实力已经大损,分成两拨的话,实力更是不济,如果前往塘屿岛的之后,两方谈不拢大打出手的话,如果方安和马峰不按时赶赴塘屿岛的话,他很难保证以他目前自己手中的实力,可以将那帮同行们给解决掉。
所以在听罢方安的话之后,张虎顿时犹豫了起来,来回背着手腆着大肚腩在大厅之中来回踱步,这时候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邢师爷凑上前,附耳对张虎嘀咕了几句。
张虎听罢之后点了点头,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扭头对方安说道:“你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老七带了四条船去,还吃了大亏,一旦要是你带的人手少的话,估计会有不妥!
你和马峰前去救老七,我看可以!但是眼下我要去塘屿岛赴约,也不能没人!这样吧,老五,这次你就自己去金银岛,我给你拨四条船,加上你自己的两条船,一共六条船,也更稳妥一些!”
方安在心里面暗骂了一句,张虎说白了还是不肯信任他,表面上是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带人去金银岛,但是却派了他两个亲信手下,跟着他一同前往,虽说这次将钱松和王宏以前的部下派给他,但是其中三条船上,都被张虎安插上了一些亲信手下,让他们实际控制了船只,这还不算,张虎还把马峰扣下,不许马峰跟他一起前往。
这说白了还是对他不放心,派人监视他,让他不能一去不回,或者暗中通敌。
可是张虎这么说了,方安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抱拳告退,下去开始准备金银岛之行。
与此同时整个南日岛的鲨鱼帮部众们也都很快忙了起来,一条条船上的部众们开始登船做起了各种准备,水船来往于岸边和各船之间,为各船进行补水,并且给各船装上食物,同时也为各船补充箭支、弹药、火油罐、火砖等物,甚至于有些船上还搬运上了成箱的一窝蜂火箭,为即将出航开始做各种准备。
岛上更是吆喝声谩骂声四起,这一次包括钱松和王宏之前的手下们,也被调动了起来,一些人被分散到了其他船上,换了的头目大声喝骂着手下这些钱王二人之前的旧部,让他们动起来。
张虎为了摆平这些不听话的同行们,把亲信手下派到了各条船上充当他的督军,监视监督各船上的部众。
一时间南日岛东北角的那个海湾之中人声鼎沸,船只如梭,海面上和岸上的人员也都来来往往忙碌不停。
一夜过去之后,近期很少出寨的张虎难得亲自出了寨子,到寨子外面的码头上为方安送行,而方安也换了一身短打扮的衣服,收拾的精精神神,大步走上了他的那条座船,回身拜别了前来给他送行的张虎和马峰,一声令下带着六条船杨帆驶出了湾子。
待他们行出湾子之后,立即升满了船帆,吃足了风之后,转向驶向了金银岛的方向。
而张虎背着手站在栈桥上,看着方安带着的船队缓缓离去的帆影,半晌没有说话,隐约之间,他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始终在他的心头笼罩不去,猛然间他有一种派人把方安追回来的欲望。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想不出到底会出什么事情,该想到的他觉得似乎都已经想到了,钱王二人的船上,也有他的亲信,甚至连方安的座船上,也被他放了两个亲信手下,所以虽然他心有不安,可是却还是想不出到底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只能摇摇头作罢,待方安的船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以后,他转身带着手下返回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