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穿越战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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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战国的思念(栗雪)

楔子

文明十年。初秋之夜,暴雨滂沱。

芳流阁之下的利根川,水流湍急,疯狂地向东涌进。

一阵电闪雷鸣,河岸被照得通亮,两名武士正手执长刀杀气森森地对峙着。其中一人一身玄色,蒙面的黑布已落至颈项处,而另外一人青衣铁甲,右颊一朵奇特的牡丹花痣隐约泛着青光。二人已对峙了很长时间,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被雨水浇淋透彻的身体,任由冷风肆虐,却是纹丝不动。

是时候给对方最后一击了!

瞬间,刀光剑影,电掣雷轰,青衣男子的速度更胜一筹,那长刀电光石火般划过对方腹部,连空气中的雨滴都被利刃斩开,直到听见身后人倒下去的声响,青衣男子那紧锁的修长双眉这才舒展开来。

他用力挥掉刀刃上的血水,收入鞘中,随即目光迅速地四处搜索着,借着电光,他立刻发现了河边芦苇下的一团霓虹色,于是飞奔了过去。

当看清楚华服之下躺着的人影时,青衣男子不禁一震。那少年脸上血色尽失,双眸定格一般地注视着浓暗与惨蓝交替的天空,颈部被利剑开了一个大口子,大摊的血水已经流淌出来,汇积成一条赤色的小溪,融入河水之中。

显然,少年已经断气了。

青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修长的双眉再次纠结在一起,“混蛋!”他的拳头击在地面上,溅起红色的水花。

原来,对方已经料到毫无胜算,索性杀了人质灭口。少年的脸庞惨白却依旧美丽,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在湿冷的地面上散开,可惜正值十四岁青春年华就这么离开人世了。

青衣男子惋惜地长叹一声,正要为死者合上双眼,突然一阵强烈的电光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他惊奇地发现少年那双乌亮的眸子竟然转动了两下,浓密的睫毛也随之微颤着,仿佛起死回生一般,柔嫩的双颊瞬间恢复了血色,粉红的嘴唇中也微微吐出白色的雾团。

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那勾魂摄魄的美,顿时让人从脊背升起一股寒气。

这时,远处传来嘈杂纷乱的呼喝声和脚步声,十几个武士奔至河边。为首的男人看到了芦苇边的青衣男子,于是急切地大喊:“犬饲现八,亲兵卫公子怎么样了?”

“赤岩大人,他还活着……”被唤作犬饲现八的青衣男子撕下衣衫的一角,系住少年颈部的动脉处,“不过受了重伤,要赶紧送回御所治疗。”

“你们几个赶快把公子抬回御所,动作小心点。”赤岩命令身边的几个武士。

“啊!犬饲大人,这家伙是忍者。”随行检查黑衣死者的武士惊呼。

“嗯。”他淡然回应。

“扇谷定正派来的?!”赤岩蹲下身子凝视着早已断气的刺客,“居然雇用忍者暗杀成氏公……”

“看来以后古河也不会太平。”现八低低地自语。

“一定要加强戒备,不能再次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了。”

“赤岩大人……”犬饲现八望着芦苇丛中的那片血渍,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当他发现躺在芦苇下的公子时,他应该早已断气,而且地上的那摊血已经超过常人体内三分之二的血量……

“什么事?犬饲现八。”

“那摊血……”他欲言又止。

“血?”赤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芦苇深处。

“不,没什么。”他摇摇头。

如今血水已被疾雨越冲越淡,几乎没有再去追究的可能性了。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赤岩催促道。

“……”他再次回望了一眼那片残败的芦苇,默默地转身离去。

雨势有增无减,没过多久,芦苇之下的那片红色已被洗刷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章 失忆美少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晚都会重复同样的梦境——

浓黑的夜色之中,青蓝的微光若隐若现,一位身着日本古代华服的仙女飘然而至。她容颜清雅脱俗,犹似空谷幽兰,项上挂着一串晶莹剔透水晶念珠,中间八颗大珠子上浮现出青蓝色字迹,在暗夜里闪烁着幽幽的柔光。仙女温柔地微笑,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这时,那胸前的八颗珠子便“嗖”的一声脱离珠串,相互环绕着飞升至空中,最后发出强烈的光芒四散开去……然后,我便从睡梦之中醒过来……

此时,我正躺在充满落叶熏香的厢房里。

朱漆的家具、雪白的榻榻米、花鸟图案的屏风以及格子形状的木制门窗。

我掀开被褥,裸露着双脚走出房间。

眼前,银杏叶与红枫叶镶满了整个庭院,树枝上、地面上,满是跳动着的金黄与火红,灿烂的颜色相互映衬,艳丽无比。

这里是关东下总国的古河御所,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

然而,一切显得是那么的陌生!

不只是这些花草树木、楼宇亭阁,而是整个古河御所,一人一物,一笑一颦、一言一行,包括家族关系、生活习惯,甚至措辞礼仪,我通通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所有的人都说,这是因为我失忆了!

失忆了?一次意外的惊吓导致了彻底的失忆?!

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记不起关于自己,关于御所的一切?!

这也太荒唐了!荒唐得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怖!

“公子殿下,”门廊外传来侍女的温柔声音,“请赶快进屋更衣吧,可千万别着凉了。”

“好的,浅葱。”我回过神来,返回里屋。

贴身侍女浅葱带着另外几个侍女进入厢房,摆开洗漱用具,开始为我梳洗起来。

我默默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娇小瘦弱的身体,嫩滑白皙的皮肤。脸庞,更是清丽脱俗,柳眉星眸、粉唇贝齿,黑发倾泻直至脚踝,无疑是个美少年……

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近些天来,我每天都会对着镜中的自己提出这样的疑问?而每次,我都得不出任何结论,反而让自己更加疑惑,更加痛苦,更加不安……

这样日复一日、疑神疑鬼地自我摧残,总有一天会让我疯掉的!

我低头看着侍女们,她们个个神情自若,安安静静井然有序地重复着每天的例行工作。

或许,除了我以外,一切都保持着原样。还是说,除了我以外,一切都改变了?

似乎,陷入了真实与幻境交织的世界。此时,孰真孰幻,已是难以分清。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缥缈……

距离那次意外事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而我仍然无法找回以前的任何记忆,脑海之中唯一残存的画面,除了夜夜重复的梦境之外,就是雨夜电光之下,犬饲现八的惊异表情……

即使是如此精神萎靡不振,我这个记忆空白之人,也应该理一理近段时间被女眷和下人们灌输的信息了,尽管我对它们仍是半信半疑。

我的名字叫做足利亲兵卫,今年十四岁,是古河御所主人永寿王足利成氏公方的亲弟弟。

我生活的这个时代,是日本正处于群雄割据、战火纷飞的混乱时期。我的兄长足利成氏,本是占据关东都会伊豆,统领着十几个国家的大公方。他长年与关东管领扇谷定正以及其他几个军事势力相互逐鹿,导致关东部分国家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加上干旱和瘟疫,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大概是天谴,长年征战、不恤民情的兄长,近年来屡战失利,势力逐渐减退,被扇谷军逼至下总国。想必关东的百姓们心里都咒骂着兄长早日下地狱吧……

谁知道呢?一切都是听御所内七嘴八舌的姑婆和下人们说的,我信或不信也没有多大意义,我不会去刻意求证,也没有那份心情。此刻的我,关心自己还来不及呢!对于我这个记忆空白的人来说,失忆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啊!

在众下人之中,贴身侍女浅葱待我最为亲密,据说是从小就在我身边照顾我长大的。她长我十二岁,容貌秀美,亲切可人,充满姐姐的味道,和她在一起时,最让我感到放松了。

据她所说,我的意外失忆是由一起针对兄长的忍者暗杀事件而引发的。暗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就是一心想置兄长于死地的关东管领扇谷定正。好在有家臣们的保护,兄长毫发无损,而我却被逃亡未遂的刺客挟持至御所外的利根川边,直到犬饲现八与刺客恶斗一场之后,我才得到解救。

可能是因为被挟持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大脑刻意排斥这些记忆片段,从而导致了完全失忆。除此之外,似乎连御医也找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了。

浅葱所说的这些,我就算是潜意识里无法接受,却也无法否定。

因为,虽然我记忆全无,却唯独记得那个雨夜的利根川边,犬饲现八发现我时的惊异表情以及他撕下衣袖为我包扎止血时的情景……不过,当时的我已是意识模糊、奄奄一息。

获救后的我,足足躺了两个多月,吃通了各种名贵药材,这才恢复元气,重新成为可以随心所欲自由移动的活人。

身体得到了解放,心灵的阴影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抹消的。如果没有突发性的失忆,现在的我大概就如浅葱所说的那样,是“往日那明朗活泼、无忧无虑的二公子”吧。

我最担心的,就是记忆复原的可能性。这个是御医也无法预料!也就是说,我有可能再也找不回以前的记忆了!

我很阴郁、很痛苦,甚至有些绝望。但如果这些都是事实,我不接受、不面对,又能如何呢?

更让我心痛的,却是兄长的态度——

古河公方足利成氏,在经历两个月前那场意外事件之后,对于受害最大的我,他唯一的手足,并没有表现出作为兄长应有的关心与呵护。

两个月以来,他除了请过无数名医奇师为我治疗以外,他本人根本就没有踏入过我的宅邸半步,甚至连一个慰问的口信都没让家臣或下人带来过。

暗杀事件只提醒了他一点:加强戒备,拉拢其他军事势力组建同盟军,以便抵御日益强大的扇谷定正。

而我这个差点成了他替死鬼的人,他根本就没时间顾及!

兄长的冷漠和忽略,让我原本就很低落的情绪几乎降到了冰点。

看来,这昏庸领主不仅对百姓漠不关心,就连对他唯一的亲弟弟,其心肠也冷得如同铁石一般啊!

若是要说,如今这古河御所,还有什么能让我这个彻底失忆的不幸之人打起精神、提起兴趣的,那就是与犬饲现八和赤岩角太二人有关的事情了。

这二人都是兄长的家臣。

犬饲现八是古河一带有名的捕头。他武艺高超,擅长擒拿,刀剑弓矢样样精通,据说古河一带无人能敌。且此人身材高大,样貌俊挺器宇轩昂,英气逼人含威不露,右颊之上一朵奇异的青色牡丹花印记,更加烘托出其男子气概和神秘魅力。相信无论是在古河市井,还是御所上下,二十四岁的犬饲现八,其仰慕者绝对不在少数吧!

如今兄长命令御所上下加强戒备,犬饲现八的任务也就加重了。除了日常的捕役工作,他还负责御所的安全事务,因此,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不要说是在兄长处理公务的殿堂之上了,就连在庭院里、走廊间,也会经常与他相遇。

不过,犬饲现八对我的态度似乎相当冷漠,即使是迎面走来,他也只是默默欠身行礼,绝不多说一句话。而我却是毕恭毕敬地点头还礼,目送他离去。

“公子殿下对犬饲大人相当敬佩呢!”侍女浅葱经常这样说。

是敬佩吗?应该是感激才对!我觉得。

两个月以前,若不是他拼死相救,我可能早就魂归西天了吧……大概吧!

我不记得自己以前对他的态度如何,但至少现在,我还算是十分信任这位捕头大人的。因为,他是我在这个非常时期,这个一切都要打上问号的非常时期,所感受到的唯一真实!

真的不可思议!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但是犬饲现八撕下衣袖为我包扎止血的那一幕,在我空荡荡的大脑之中依然清晰而深刻!正因为记忆之中唯一存在着这证据般的一幕,我才能够稍稍确信自己和这古河御所确实是有着联系的。

犬饲现八似乎与人交往不多,却和赤岩父子关系甚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足利家臣那群平庸无能的乌合之众当中,这三人可算是少有的另类了。

父亲赤岩一角,是曾经辅佐父亲大人的上一辈老臣,为人耿直清正、忠心不二,不过说话心直口快,不讨兄长喜欢。儿子赤岩角太,则是我的音乐课程老师。据说角太自幼聪明好学,如今年龄十八、仅长我四岁的他,已是熟读历代圣贤之书,精通音律书画,且文武双全,加之容貌清秀,待人友善,自然深得御所女眷和下人的喜爱。

赤岩角太的每日晨课,自从暗杀事件之后就停了下来,直到几天以前,他才再次为我安排授课。

这事儿,可真让我郁闷了。

依角太所说,我足利亲兵卫失忆以前是独爱音乐的,因此每天的晨课一律是乐音乐理、管乐弦乐等等,可如今的我,不仅乐理乐器一窍不通,就连乐谱都看不懂。

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回忆卯足劲儿推敲,眼冒金星、脑门出汗,还是无济于事。角太的授课,如同对牛弹琴,我一整个早晨只是无奈地盯着那堆天书和丝竹发愣发呆。

几天之后,厌倦了音乐晨课的我,脸色越来越不好,就像是蔫了的苦瓜一般,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或者干脆谎称身体不适,中途跷课。

角太大概也看出我是故意的,却并不在意,直到前两天,他托下人捎来简信,说是取消音乐晨课,让我自己选择课程。

这下可让我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叫好,但是,又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说来,只要我自己愿意,古河才子什么都肯教我了!

现在的我,还想干什么呢?

我呆坐在门廊之下,面朝庭院,思绪缥缈……

红枫、银杏、秋草、残菊……

凉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