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的是,我自会照料好老祖宗的,妹妹只管自己保重就好,妹妹那里要是缺了什么,也只管让雪雁过来和我说一声就是,我自然会差人送过去的。”凤姐忙就笑着对黛玉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也确实是不能多说了,我就送妹妹过去也是使得。”
黛玉也不拒绝,只是辞了众人和凤姐一同走了出来。
“凤姐姐,有些话我想着还是和你说一说的好些,所以才让你出来。”黛玉也不绕弯子,只是让丫头们站的远了一些,然后对凤姐实话实说。
“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凤姐也是笑着说道,这个林妹妹是个聪明的人,虽然年纪小,可是有些事情却是参悟的很透彻,倒是不如就听听。
“俗话说‘蹬高必然跌重’,这话凤姐姐想来也是明白的,如今你们府上可以说是风光至极,算起来从当年封爵到如今也是快要百年时间了,自古以来能过百年的望族有多少?姐姐当这家自然是该要早打算才是。免得真的有了那么一日,后悔就来不及了。如今虽然是宫中有娘娘在,想来是荣贵已极,可是谁能保证娘娘就能护着这家里一辈子?”黛玉终究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肺腑之言对着凤姐讲了,至于是不是要听,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凤姐听了这话,只是觉得如同雷击一般,当年可卿走的那一日,入自己的梦中所说的话至今还是历历在目,她说:“婶娘,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生悲,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
今日黛玉这话,和当时可卿的话是何等的相似,当日自己听了虽然是心中震惊,可是并没有任何的行动,如今再听黛玉如此说,自己怎么能不觉得如是雷击一般,或许自己真的是应该有些行动了吧。
“姐姐在想什么呢?”黛玉看着凤姐不说话,所以问道。
如是再三的问,凤姐才好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的回了黛玉的话:“我只是在想妹妹的话,妹妹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我回去以后就和老太太说一说,看看有些什么办法能避免。其实妹妹,你说的话我也是想过,尤其是娘娘晋位,这家里的人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这样下去,将来有一日难说就会招来祸端,可是我是小辈,总是有些话不好说,你也是看见了,别说是那外面的男人们,就算是家中的女眷又有几个是好想与的。”凤姐每每想到这些,也是觉得愁闷,如今家中的人只知道挥霍,全然不管府中内囊一空的局面,尤其是这一次建了省亲别墅以后,这家中能用的银子也就没有多少了,可是却还是不知道节省一些,这寅吃卯粮的家实在是难当,可是自己又和谁去说呢。
“姐姐能想到这些我也就放心了,我先进去了,姐姐也赶紧回去,外面风寒露重不要着凉了。”黛玉说着自是招呼了自己的几个丫头走进东院去了,只留下凤姐带着两个丫头站在夜露中。
“奶奶,我们也回吧,林姑娘已经进去了。”看黛玉走了,两个丫头忙就上前对凤姐说道。
凤姐也不多说话,只是带着丫头回去伺候老太太睡了,可是自己却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还记得当年自己听了可卿的话,也是曾经问有什么办法能永葆无虞,可卿只是说道“‘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又如何是人力所能常保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倒是也算得上是长远保全了。”
可卿但是给了自己两个建议,一个是说现今祖茔虽然四时祭祀,只是没有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她让自己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所用,又说是将家塾亦设在这个地方。合同族中长幼定了规则,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将来一日便是有罪,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今日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要知道眼前的一切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让自己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
自己当日也曾经仔细的想过可卿所说的话,可是之后不久,元春就从贵人晋位做了元妃,家中只是一片喜气,谁又能想后来的事情,所以自己也就逐渐的忘记了这件事情,今日如不是林妹妹重新又提起这件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了。
凤姐想不到的是,以后的事情还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接踵而来的喜事就会让她继续的忘记今日黛玉说过的话,从而也就没有能及时的想办法预备后面的事情,使贾家一家人在式微以后几乎无路可走。这是后话,暂时就先不说。
周贵妃的葬礼结束三个月以后,各家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就是饮宴一类的禁了三个月,现在也是能进行了,贾母因为这一段时间府中也是没有什么生机,只是觉得闷闷的,所以命凤姐准备了酒席,邀请了薛姨妈等过来一同饮宴。
凤姐办事情素来是有些厉害手段的,不过是到了第二日就在贾母内院搭了家常小巧戏台,正好说是从苏州请来的十二个戏子也已经训练妥当了,所以,贾母让她们来唱新鲜的戏文听,一面又在贾母上房摆了几席家宴酒席,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馀者皆是自己人,所以倒是随意许多,一时间也是热闹非常。
难得贾母高兴,贾政等男子都是在外面坐了一桌陪着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