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尉沉沉的叹了口气,沟壑纵纵横的脸上便有了一丝懊恼之色。
“是婉儿的主意?”
叶世勇低了头,辩解,“爹,你不能怪婉儿。二皇子定是瞧着我们没有形动才会冷落了婉儿。”
“二皇子,他冷落了婉儿?”叶太尉看着叶世勇,追问道:“是婉儿亲口与你说的?还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叶世勇想了想,将那日进宫时,叶婉倩的话和担忧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末了又劝道。
“爹,那龙令必竟只是一个传说,我们手里有二十万大军,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叶太尉摇了摇头,眉头蹙得更深,却是欲言又止,事到如今,他如何能说出自己的担心。他只悔当日的一时冲动,才会种下这无穷无尽的苦与恼。
“我怕的是事情真如那贱人所言,她的身后是皇上。”
“皇上。”叶世勇低了头,如果皇上也知晓了龙令的事,那么这天下谁又能赢得了他,“也许只是那个贱人瞎说的呢?”
叶太尉摇头,狭长的眸眯了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我在皇上跟前侍候了十几年,有些事不是你能想像的。”叶太尉的话里不无忧虑。
“那个银面剑客是怎么回事?”
叶世勇白了白脸,“我也不知道,派去的都是俯里的死士,原本只是想杀了那个贱人。谁知道却半路杀出了个银面剑客。”
“给我查他的底。”
叶世勇摇了摇头,“这个银面剑客与凌宵阁同时齐名,也许跟那个幽月公子有什么牵扯也说不清。”
“你去趟中军将军俯。”
“行。”叶世勇闻言,一扫刚才的灰败,脸上重新生起斗志,“我现在就去。”
“不用这么急。”叶太尉摇了手,“我让你找的人可找好了?”
叶世勇想前几日太尉的吩咐,不解的说道:“爹,绿珠好歹是我们俯里养大的,算是半个自己人,你把她换了,送了外人进去,这合适吗?”
“你懂什么。”叶太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原本让绿珠陪了婉儿进宫,是觉得这丫头聪明机灵,可现在她的聪明机灵劲全用在对付婉儿身上,留着还有什么用。”
叶世勇想了想,点头说道:“人已经找好了,要领进来给您老看看吗?”
“也好,省得又送个不省事的进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世勇便急急的走了出去,不多时领了一个一身粉色衣裳的女孩进来,女孩鹅蛋形的脸,一双眸子像是水银里倒进去的一汪浓墨,深遂的让人看不出所有。
“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奴婢雨珊。”雨珊微低了头,语声清晰的回答。
叶太尉满意的点了点头,光胆识上这一点便认可了,又问了些问题,雨珊的回答让他很满意。叶世勇便把人遣了下去,问道:“爹,您觉得怎么样?”
“查过底没有?”
叶世勇点了点头,“查过了,是个孤儿。”
叶太尉这才点了点头,半响又说了句,“还是保险点吧。”
叶世勇明白过来,“我知道怎么做了,爹。”
景国都城往东八百里有座山,叫杳山,山上常年云遮雾缭,如人间仙境,山下却是沼泽遍布毒虫猛兽常有出入。相传凌宵阁便设于此山山顶,有不少江湖人士慕名而来,却都葬生于山底的沼泽林。
凌宵宫
男子一身白衣,如谪仙般立于庭院中央,一株巨大的木芙蓉开出了碗口般大的花朵,其色如玉,皎皎如月。衬着男子银制的面具,一花一人,甚是夺目。
“我早说过她已经不是当日的叶轻颜。”
桃歌迎着幽月淡淡一笑,笑却掩于面具之下,那芳华刹那的艳色无人得见。
“你安排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太尉俯的人欲杀她而后快,皇宫里那个人不到最后一刻不肯出手相援。传说中的那块龙令真的在她手里吗?”
幽月袍袖微抖,那朵木芙蓉便落在他的手里,挑了挑眉头,薄削的唇微挽,“她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
桃歌的眸凝了凝。
“这样的她,让我如何能不成全?”
“成全?”桃歌看着飘落在地的细碎花瓣,明眸微拧,“你决定了?”
幽月素手轻抬,空气中便有了淡淡的清香,那朵巨大的木芙蓉瞬间零落成尘。他的眼睛闪过光芒,如极夜之星,划破黑暗,“这天下,她要,我陪她夺。她若不要,我便陪她走。”
轻颜拿起茶杯轻轻的抿着,她微侧了头,看着窗外的月色,那月光落在她迷蒙的眸里显得越发的神秘,如同这皇宫里的人一样。
“你不怕?”
御案之后那个从她进来便没抬起过头的人,终于出声了,声音冷沉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势。
轻颜抬了眸,与和帝的目光撞在一起,和帝的眸狭长而幽深,如古井,看不到底。
“怕,当然怕。”
和帝微蹙了眉头,眼前的人嘴里说着怕,然,那怡然的神情,坚定的眼神,无处不在说着,她根本就不知道,怕为何物。
“怕什么?”
轻颜笑了笑,低垂了头。刚一回宫,便接到皇上的旨意,说让她永和殿回话,她连安置知书都来不及,便被带到这,被凉在一边看着暮日西沉,皎月而起。肚子被饿得咕咕直叫,不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给知书看伤。好不容易这皇帝想起有她这号人物了,问出的话却是没头没尾的。
“怕死。”
和帝挑了挑眉头,“你到是诚实。”
轻颜适时的低了头,以示谢谢夸奖。眼角之处的轻动,却无不表达对皇帝的不屑。诚实?自打进了这皇宫内院,就不知道诚实为何物。
“龙令在你手上?”
轻颜再低了低头,一副惶惶不知所措的样子,“奴婢不知。”
她的话才落,和帝徒然的不悦便像是高压的天气,充满山雨欲来的逼仄与窒闷。
“你根本不就怕死。”
轻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伏在地上,凄声道:“皇上恕罪,奴婢确实不知。”为了配合她的惶恐,身子也瑟瑟的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