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中恻然,想起从前林如海临终之时的情景,不禁生起恻隐之心,便道:“这样吧,凤姐姐,巧姐先留在贾家,不过我会常让人过来探视,若真有什么不妥,我再把她接走如何?”
“妹妹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作牛作马再报了。”凤姐感激涕零,挣扎着便要在枕上磕头。黛玉忙将她按住:“你怎么还这样,快别动。”凤姐还未起来,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黛玉忙替她在后背拍着。
凤姐咳了一阵,肝火上炎,两颧红赤,竟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来,吐在地上,黛玉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凤姐倒是如释重负,笑道:“这下可好了!”说着便倒了下去。
黛玉唬了一跳,一面忙叫道:“凤姐姐你怎么了!”一面忙叫人进来。
紫鹃等原在外头等候,听到里边动静,忙跑了进来,见地上一滩血,紫鹃只恐是黛玉有事,见她又苍白着脸,忙赶过来问:“姑娘怎么了?”
黛玉摇摇手道:“我没事,快去看看琏二奶奶。”刑夫人早在那里哭了起来:“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抛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是好!”巧姐也哭着道:“娘,您快睁开眼看看巧儿!”她二人哭得凄凉,闻者落泪。
黛玉道:“南宫将军呢?快请他进来看看。”早有人出去将南宫浩请了进来。
南宫浩连忙进来,此时也顾不得嫌疑,忙替凤姐把脉。黛玉见他只是沉吟不语,忙道:“南宫将军,凤姐姐可有大碍?”
南宫浩却不立时就说,只将黛玉请到外头,方道:“末将学艺不精,只怕无力回天。”
黛玉素知南宫浩的医术,如今见他这样说,急道:“南宫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凤姐姐真只有坐以待毙了吗?”
南宫浩见她着急,只得又道:“这位奶奶原本有病在身,只靠些人参、肉桂之物勉强压着,后来又颇受了些气闷在心里,早已病入膏盲,能撑到如今已属不易。”这时刑夫人等也已过来,听南宫浩这么一说,早都已是泪流满面。
南宫浩见状,又拿出一粒药丸,道:“此药又名回仙丸,虽不能救她性命,却还可续其三个时辰之命,令其将未完之事了结,也是仙家怜悯之意。”刑夫人含泪接过。黛玉只还不信,问南宫浩道:“怎么会这样!从前我不是也吐了血,不是也没事吗!”
南宫浩耐心地道:“是这样,从前郡主有灵芝护身,那是千年难得一件的宝物,故此能保郡主无虞。如今却是不同,这位奶奶病得太久,已损及脏器,早已油尽灯枯,就是我师傅在这里只怕也无力回天了。”黛玉听完知他所言非虚,便也只得进来。
只见巧姐已喂凤姐吃下了药,果然没过多久凤姐便悠悠醒来。此时凤姐脸上似有了些血色,精神也好了些,凤姐见黛玉也在,便含笑示意,好象在说:“辛苦你了,林妹妹。”黛玉早已是泪流满面,只得勉强回了个微笑,似乎在道:“你放心吧,巧姐有我。”便悄悄带着紫鹃等退了出来。
紫鹃素知黛玉与凤姐二人关系甚好,今见她退了出来倒有些诧异,只道是方才凤姐说了什么惹恼了她,又不敢明着问,只是悄悄问道:“姑娘我们还进去吗?”
黛玉摇了摇头,叹道:“罢了,让她们母女多说会儿话吧。”说着又已是泣不成声。
这时南宫浩走近紫鹃,悄悄道:“二奶奶所剩时候已经不多,你劝劝郡主,我们先回去吧。”
紫鹃猛然醒悟过来,忙过来劝黛玉道:“姑娘,我们回去吧。”黛玉摇摇头:“凤姐姐这样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紫鹃道:“姑娘您就快大婚了,如今二奶奶已然这样,若真等到去了我们再走,岂不晦气?姑娘就算自己不忌晦也该想想王爷啊!”
黛玉流着泪道:“凤姐姐待我不薄,如今我竟不能送她一程,这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紫鹃劝道:“二奶奶也不想您为了她留在这里啊,要不然,方才她就不会没和您说话,只是笑笑了。想来她自己也知道大限将至,不想您再在此耽搁。”这时,贾政等也到后头来了。贾政也劝道:“郡主万金之躯,万不可在此逗留。若不然,臣等万死也难报君恩。”说着便跪下请黛玉离开。
黛玉无奈,只得出来,因见贾府早不是往日光景,只怕凤姐过世之后巧姐日子更难,便嘱咐紫鹃道:“这样吧,你留下来帮着料理料理。”又将一名东平王府的嬷嬷并北静王府的两名侍卫留了下来,自己便回到前厅。
黛玉见贾政早有些老态,如今又毕恭毕敬,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借据一事说出来。就只听下面一阵乱哄哄,黛玉正在奇怪,就见王夫人跑了进来。黛玉冷冷道:“本郡主未曾召唤,二太太缘何擅自闯入?可知该当何罪?”
王夫人本来已是一肚子气,如今见黛玉这样寒着脸说话,更是不服气。仗着自己好歹还是元嫔的娘,心想就算是长公主只怕也要卖几分面子,更何况是黛玉这个异姓郡主了。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才骗得北静王的心,能有什么天大的体面,就这样端足了架子!只是如今北静王现管着吏部,她又是未来的北静王妃,倒是要好好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让贾政再启用才是。还有宝玉,如今也是老大不小了,又没了世袭的爵位,身上又没个功名,再这样下去只怕连个媳妇也难寻。
想到此,王夫人只得陪笑道:“我想着郡主也难得到我们这里来一趟,不如坐坐再走,再怎么说老爷也是你舅舅。”
黛玉道:“二太太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夫人笑道:“怨不得人都说林姑娘是水晶身子玻璃心,郡主就是聪明。我想着如今老爷也在家这么些日子,罚也罚够了,皇上的气也该消了,也该官复原职了吧。还有宝玉,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他也还成个事,不如麻烦郡主也顺便给他找个差使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