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下一惊,忙问:“凤姐姐怎样?”水溶奇道:“看来姑娘与她交情不错?”
黛玉长叹一声道:“我在贾府这些年来承蒙她关照,不然早不知身在何方。凤姐姐虽然人厉害了些,可待我们这些姐妹却是一片真心。因我母亲之故,待我犹为亲厚。”
“原来如此。”水溶方才明白,见黛玉关心,忙道:“她因管着家,又放了些款在外头,以此获利,只怕要耽些干系。不过你也别急,大不了罚些银子罢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如今一时无法出来罢了,还需再关押一段时日,待事情查清后再说。”
黛玉叹道:“凤姐姐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空替人担罪罢了。”“此话怎讲?”水溶奇道。
黛玉道:“凤姐姐原是大舅舅那边的人,因是二舅母的内侄女,故此长在二舅母这边管事。人常说她苛刻下人,为利是图,只道她贪了不少银子回去。可我却知道,那家里一味顾着体面,二舅舅又是个不知俗务之人,二舅母只知替娘娘和宝玉收藏体己,早不知落了多少亏空。这些年凤姐姐为了撑着这个家不知往里贴了多少。便是在外头放利,也大多贴了进去,早没多少剩余。大舅母因此也多有埋怨,便是二舅母,后来也嫌着她。如今就算是只罚些银钱,可她一时又去哪里筹这些东西?况且她那里又已都入了官。从前|凤姐姐那样照顾我,如今我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受罪。”说着便又是一阵嗟叹,落下泪来。
水溶见她伤心,忙安慰道:“姑娘快别伤心,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到时还有转机也未可知呢。”一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替她拭泪。
黛玉忙往后一躲,不好意思地道:“王爷见笑了,黛玉失仪。”水溶忙道:“姑娘乃性情中人,我哪能笑话姑娘。只是见姑娘伤心,心有不忍罢了。天也凉了,姑娘身子还虚,不如先回房去,我们在里头说话?”黛玉点点头,二人便一前一后回到房中。
水溶又坐了一回方才告辞,黛玉亲自送了他到门口。雪雁见二人形状若有所思。紫鹃见她发呆,便在后头拍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呢?”
雪雁这才回过神,笑道:“我哪有想什么,倒是我们姑娘心思重得很呢。”说着便指了指黛玉,黛玉正在那里倚窗望着水溶的背影。紫鹃微微一笑,拿了件粉紫色的披风过来,轻轻给黛玉披上,道:“这里风大,姑娘才好些,可得当心身子。”
“就是,如今人也走了,背影也看不见,只是姑娘的眼睛可别看穿了!”雪雁笑着道。“你又胡说什么。”黛玉脸一红恼道。
“这话可不通的很,什么叫眼睛可别看穿了?”紫鹃笑道。“原是我说差了,该是望穿秋水才是。姑娘你说我这句成语用的可好?”雪雁调皮地对黛玉笑道。
黛玉气道:“你们这两个丫头又拿我打趣!让旁人听见拿我们当什么了?”说着竟嘤嘤哭了起来。
紫鹃、雪雁一见全吓坏了,忙过来道:“好姑娘,快别哭了,原是我们的不是,您打我们骂我们都好,只别这样才好!”
黛玉哭了一会,方才哽咽着道:“不是我心眼小,只是我们和北静王他们非亲非故,住在这里已是不妥之极。处处俱要小心,便如方才,若是剪雪她们在这里,岂不说我们轻浮。”
紫鹃、雪雁都点点头,黛玉叹道:“我今日已和王爷说了,等伤好后就回家去,你们这几日也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紫鹃连忙答应着。原来水溶等恐黛玉心怀旧居,早令人将潇湘馆中之物并黛玉一些旧物取了出来。主仆三人正在说着,正巧裁风进来,便就止住不说。
裁风因见黛玉眼睛有些红,便道:“姑娘哭了?”又对雪雁笑道:“必是你不听话,又惹姑娘不高兴?”黛玉忙道:“我何尝哭了,不过是方才风迷了眼罢了。对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想问你呢,这园子里可还有什么好去处?我在这里闷了这么许久,如今身子好了,正想出去四处走走呢。只不知是不是方便?”
裁风笑道:“我们正想带姑娘看看呢,只是怕姑娘伤势未痊愈,怕累着姑娘所以也就没提。姑娘放心,这里是别院,王妃和各位主子都不住在这里,姑娘若想去哪尽管说,我们领着姑娘去就是了。”
说着稍停了停,又笑道:“说起这园子,虽是别院,其实比王府还好上几分。从前王妃说了几回要住进来,可王爷都没答应。除了这听荷苑还有竹涛馆、识香楼等几处,俱是王爷喜欢之处。姑娘哪天有兴致我们到各处瞧瞧?如今这时节,竹涛馆正好,再过一阵子,秋白斋里的菊花陆续都开了,那才美呢。”
黛玉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倒真要去看看呢。罢了,今儿也迟了,明日再去吧。”裁风笑道:“姑娘要去,那我等会就让管事派人将那里好生预备一下,明日我们一同过去。”
黛玉笑道:“不过随处走走罢了,哪用得上这么大动静。”“这可不成,姑娘是王爷的贵客,哪能怠慢!”裁风笑道:“姑娘先歇着吧,我这就去了。”
黛玉还想再拦,可那裁风一转眼便就出去了。黛玉叹道:“这个裁风,偏又这样周到……”紫鹃劝道:“姑娘快别多想了,或许他们王府待客热情罢。”黛玉只微微叹了叹,便不再说。
至晚,因这日紫鹃当值,旁人俱到外间去了,里间只有她二人。紫鹃见黛玉还不睡下,便笑着劝道:“姑娘快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各处走走吗?”一面将黛玉的床铺好,又铺着自己的床。
黛玉道:“今晚你也不必在那里睡,只和我一道吧,我只觉得心里头空得很,也好陪我说说话。”紫鹃连忙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