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吃饭去不去？”
“你们先去吧，我不是很饿”，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从简易房的窗户探出头，出声喊道。
“行，我们先去了”
等几人走远，吕言关上窗户，房间很狭小，一张床和台几几乎占了一大半空间，摸摸干瘪的肚子，下了床，穿上从路边三十块钱买来的军大衣，从床头的破旧台几抽屉里摸出张一块的纸币，下了楼。
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个白色食品袋，里面是四个热腾腾的馒头。
倒了杯开水，坐在床头，就着大蒜吃了三个，剩下一个用布包好，放在抽屉里，那是明天的早餐。
趁着刚刚吃过饭，身子热乎，赶紧脱了鞋坐进被窝，拿起床头一本旧书翻看。
《语言技巧》，大学时的一门必须课，本想着毕业后怎么也能混个角色，只是他高估自己学校的影响力，去了几个剧组碰机会，人家导演组一听他毕业院校，立刻转头就走。
不得已，只得干起了群众演员，也就是所谓的龙套。
“头”
虽然外边冷风呼呼地吹，但吕言还是一大早的就来到了剧组，笑着冲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光头中年打招呼。
光头叫陈大成，手底下管着三十来号群演，吕言现在就在他手底下谋生，他不敢起晚，起的晚了，说不定几天就没他的活。
陈大成“嗯”了一声，没说话，他对吕言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一来是吕言刚来的时候的傲气让他看不惯，另外一点就是他不喜欢一个群演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踏实干。
但既然在手下混饭吃的，陈大成也不会太过分，而且吕言平时也客气，就道：“换衣服去吧，待会儿听指挥”。
吕言点了点头，忙道：“行”，不为别的，有活干就有钱拿。
换了一身群演的衣服，剧组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吕言在场边不时的跑着，天冷，不跑就得冻着。
不一会儿，群演差不多都到了，剧组也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言子今儿来这么早？”大刘来到他身边，抄着手，用肘子碰了碰他。
大刘和他一样，也是群演，年龄和他差不多。
“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
“嘿，这鬼天气，真他/娘的要冻死人，对了，这剧组没什么大明星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小投资吧”
虽然已经开机四五天，但吕言对剧组了解还真不多，只知道拍的戏名叫《大染坊》。
“群演各就各位”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男人走了过来，对着吕言等人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到那堆麻袋没有，待会开拍了，就往车上装”。
“好咧，梁导”吕言应了声，小跑着到了副导演指的位置。
“action”
随着导演的声音，吕言立刻弯腰抬起麻袋的一头，往车上装，麻袋很重，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过”
“action”
“卡，张平，注意表情，这条重来”
“过”
有活的时候，他就专心拍戏，没活了，也不闲着，就站在场边，看那些演员怎么演。
没有人真的安心当群演，大多数还是抱着哪天被哪个导演看上，从此就能圆了明星梦的想法，吕言也不例外，不过还是为了能混口饭吃。
一天的拍摄下来，吕言感觉浑身酸疼，不仅是累，还有冻的，好在傍晚时拿到了三十块钱，晚饭总算有了着落。
换了衣服
“言子，玩两把去？”大刘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道。
吕言摇摇头道：“算了，骨头快累散了，我觉得这会儿我沾了床就能睡着”。
正要离开，正巧看到剧组的导演王文杰和副导演范冬雨一脸阴沉的在片场外抽烟。
“确定吗？”
“确定了，我已经联系过他的经济人了，听说是吸毒”
“这是什么事啊，行了，周涛飞的戏份往后挪，你赶紧物色个演员”
听到这，吕言心中一动，演周涛飞的那个演员他见过，和他年龄差不多，转过头对大刘道：“大刘，你先回吧，我想起拉了件东西，回去找找”。
大刘也不疑有他，摆了摆手往住的地方走去，累了冻了一天，谁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看着就要转身离开的两人，吕言忙跑了过去，道：“导演”。
王文杰转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闷声问道：“有事？”
吕言此时也顾不得其他，道：“您看，我能不能演周涛飞？”
王文杰看着吕言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知道这个年轻群演，这几天一直站在片场旁看剧组拍戏，又气又笑道：“你会演戏吗？”
吕言点点头，怕他不信，又道：“我大学的时候学的表演”，本来，如果他有过表演经历，这个时候可以拿出来，但问题是没有。
范冬雨看了一眼王文杰，咧咧嘴，没有说话，但脚下已经踩灭了烟头，意思不言而喻，这年头连个要饭的都敢说自己是中戏北影毕业的，吕言要真是科班，怎么着也不该混到这个份上。
王文杰摇了摇头道：“你是群演吧，我们剧组虽然投资不大，但是需要的是专业演员”。
这种话吕言听得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看二人就要走，忙道：“王导，知道您时间宝贵，但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两分钟，两分钟就行”。
王文杰脚下顿了顿，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双眼，沉默了几秒钟，问道：“最后一条看了没有？”
“看了”
“那你演一下我看看”
吕言压下心中的激动，最后一条是罗刚的戏份，当时这条重拍了四五遍，台词他也记得。
挺直了腰板，轻笑着道：“人嘛，毕竟是人嘛，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道德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啊”，他的语气很轻浮，一边说一边往迈着步子，最后半转过身子，直视着王文杰，眼角却流露出一丝笑意。
和罗刚表演时略有初入，当时他只是留意了一下，并未完全将台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一个穿着军大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破运动鞋的青年说出这样一番潇洒的话来，场景很搞笑。
但王文杰和范冬雨都没有笑，两人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一脸紧张的年轻人一番，范冬雨也没了之前玩笑的心态，问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锦城艺术学院”
范冬雨愣了愣，看向王文杰，这个学校他还真没听说过。
王文杰沉吟了一会儿，又抽了口烟，道：“你叫什么？”
“吕言”
“嗯，跟老范拿剧本吧，明儿个过来”
说完，王文杰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片场，吕言怔了几秒钟，直到范冬雨咳嗽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声音略显发颤地道：“范导？”
这就可以了？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场景，但是唯独这种没有想到过，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激动有之，喜悦有之，更多了的是苦尽甘来复杂情绪。
范冬雨看上去比吕言大上几岁，理解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别那么紧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剧组的一员了”。
顿了顿，又道：“跟我来吧”，一边走一边说着：“我先给你说说你要演的角色吧，周涛飞，曾经在德国留学，回国之后创办了一家纺织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