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药箱放下,微屈膝蹲到榻前,轻轻拿住陈太后的脉,良久,又问了一些症状,旁边的宫人一一作答。她沉吟了一下,又让陈太后张嘴看看舌苔,而她近前察看的一刹那,指甲上有几不可见的灰粉弹开,谁也难以注意她黑色大袖下的动静。
待看了两眼后,便退后几步道:“太后的失荣症已拖得太久,现在肠道难以吸收任何汤水,一些调补之药下去,反而会加重肠道负担。”
陈姚氏道:“现在已病成这样,难道什么药都不喝吗?难道大夫还有什么更奇妙的救治之法?”她自然是一脸不快的质疑。
花著雨暗自腹诽,死了岂不能更好?
她极其认真道:“当然不是,在下曾在古医书上有看到过一法,说是得了这类病症的人,可以进行开腹之术,将坏死的部位切除,然后再用以药调,治愈的机率可有七八成。”
这种事是闻所未闻,陈太后顿时来了点精神,“开腹之术?这倒是奇妙,如果汤药不行了,不知你可会这种开腹术?”
花著雨好笑,她只不过是个用毒的行家,又没学过西医,怎么会这种手术?就算会,她也当不会。说出来,只不过是吊吊他们的胃口,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摇头道:“很抱歉,这种手术在下只曾在古医书上看到过,未曾学之,只能说无能为力了。”
陈太后沉然一叹,陈姚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如果不是基于国师在,她当场就要把这个说了当没说的小子赶出去。
花著雨看向秦惑,“实在抱歉,给大人丢脸了。”
秦惑一句也没责怪她,“无妨,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目的已达,花著雨也不想在此多留,“那我们走吧。”
“好。”秦惑欲向陈太后告辞,门口已有宫人传报皇上驾到,两人只得稍等了等。
宝兴帝让其他臣子在偏殿等着,带着太子和方篱笙进了殿,陈姚氏和宫人一律跪拜接驾,花著雨却因为看到方篱笙蓦然出身在宝兴帝身后愣了一下,等她醒过神来,已错过了跪拜的时间。她干脆将错就错,不自觉往秦惑身后躲了躲,希望所有人都把她当透明人,没有看到她。
而她这么个一身黑可以媲美国师的人怎么会不引人注意?
进来的几人齐齐看过来,宝兴帝道:“这位是……”
秦惑把身子一让,笑道:“是我特意请来为太后诊病的大夫,结果她也无能为力,只能作罢。”
宝兴帝点了点头,“让国师费心了。”
楚霸则一脸奇异地上下打量花著雨,“国师大人请来的是谁?怎的这身装扮?难道是传承国师大人衣钵的人?”
花著雨直抹汗,秦惑摇头,“不是,只是我听政院请来的大夫而已。”
“那这身装扮……”
秦惑对于楚霸的紧追,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作为国师不愿回答,谁也不能再追着他问,楚霸有点遗憾的收回了视线。
楚霸倒不是花著雨畏惧的,只是方篱笙自进门后就一直默然注视着她,那双好像能洞悉一切的清透的目光隔着一层青纱,直射入她的眼眸,她急急垂头,以期能遮掩一点什么。
这时顾正凉已让小医童端了药进来,对陈太后恭敬道:“这碗就是微臣调的新药,请皇太后服用。”
陈太后叹了口气,“刚才这个大夫说汤药已让肠道无法负担,这药喝下去还有什么作用?”
顾正凉瞥了站在一旁的花著雨一眼,“皇太后尽管放宽了心,这药万一没效,也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这也是微臣穷尽所学为您调的药,不管有效没效,先喝下再试试。”
宝兴帝和陈姚氏也同时相劝,陈太后没再推辞,便是着人喂她一口口的喝了下去。
待她把汤药喝完后,方篱笙上前向她见了礼,随即便告辞。
陈太后和他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允了他离去,只是才一住声,就听得她“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惊得宝兴帝等人忙上前急呼,“这是怎么回事?顾大人,太后怎么会成这样?”
顾正凉也惊得直往太后床前奔,然而他见太后口中喷出的鲜血,不似中毒的征兆,宝兴帝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顾正凉也一时懵了,以还魂草为药引的药太后喝下去不应该是这么个样子,为什么会是这样?
“难道是顾大人配的药有问题?”楚霸大声质疑。
顾正凉忙跪下道:“微臣此药是经过再三斟酌的,不可能有问题,求皇上明查。”
宝兴帝哼了一声,朝外唤道:“马上叫陈太医过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而太后喷血之后症状并没停止,捧住肚子不住痛呼腹疼如搅,一见此景,顾正凉再遇事不惊的人,也惊得额际冒汗。
经后来的陈太医诊断,断定为药效太强太后承受不住,引肠道出血,太后病危。
本来是信心满满的,结果却急转直下,顾正凉也呆在了那里,以他多年的医术,他不相信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有人下毒?他不自觉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秦惑和花著雨,难道是他们下毒?
可是若他说国师向太后下毒,说出去谁也不会信,而且他们刚才说只是问一下诊,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事情出了差错,宝兴帝大怒,刚才在大殿上都说不会责怪他的,转眼就要追查,一直留在外面听动静的顾相赶紧冲进来求情,顾正凉的弯也转得快,一把指着之前刚药的医童,指认是他在药里动了手脚。
一会子时间,慈宁宫里闹得不可开交,花著雨想悄然退出去,静观不动的秦惑忽然道:“太后情况危急,唐玉能缓解吗?”
花著雨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瞄了沉眉不语的方篱笙一眼,小心翼翼道:“恕我无能为力。”
秦惑也不勉强,就带着他向宝兴帝告辞,想不到方篱笙亦同时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