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嘴角带个古怪笑地背过身去摸着少年郎的头柔声道:“狗儿,快叫娘一声,几位巡察大哥都不信我们家祖宗赐的灵妙药方让你的病有了起色呢。”
少年郎看着周大娘,脸部抽搐,好似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咕碌咕碌响了好几声,才听他艰难地几乎带着咬牙切齿地小声唤道:“娘……”
周大娘摸了摸他的脸,笑眯眯道:“大声一点,这么点声音巡察大哥没听见。”
众目盯视之下,少年郎像牙痛般再唤大了一声:“娘。”
周大娘拍拍他的肩,“乖。不知道娘给你做的打糕是否好吃?”
少年郎歪了歪嘴,装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重重点头,“好吃,狗儿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打糕。娘的手艺真好。”
周大娘回过头来,“各位官爷可有看到,我家狗儿比以前可乖多了吧?说话的声气是不是也比以前大多了?”
夏河明等人其实并不知以前的狗儿说话是何等模样,只是偶尔听人提过,说周大娘的病儿每天都只在病床吃喝拉撒,说话有气无力。两个月前由于西齐太子失踪全城彻查的时候才进来查看过,那时候的狗儿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一个劲儿咳嗽,好像肺都快要咳出来一般。众人生恐被他传染,勉强挑被瞧了两眼就走了。
拿今日的情形与那日相比,这狗儿已是大有不同……
夏河明摸着下巴大为赞同道:“不错。狗儿的病大有起色,看来真是周大娘家祖宗显灵,给你们赐了灵妙之药,大娘果然该好好祭祭神灵祖宗,保佑狗儿能痊愈。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你家狗儿的形貌,说不得他日还会有大出息呢。”
周大娘大为欢喜,顿时起身一揖到地,“谢谢官爷吉言,谢谢官爷吉言。如各位不嫌弃,外面天寒地冻,不若先在我们家里用些热汤饭,喝点烧酒,暖暖身子后再去执行公务?”
夏河明等正闻着满院子的香气嘴馋,闻此言,正中下怀,稍为推辞了一下,便乐哈哈的一起往饭厅行去。那里周大傻已摆好了一满桌丰盛的菜肴,周大娘非常热情的款待他们喝酒吃肉,直到午时他们才饭足酒酣的离去。
待送走他们一行人,关上大门,该傻的周大傻也不傻了,赶紧手脚麻利地从厨房的热锅里端了一早备好的几个精致饭菜往病房行去,却叫横穿出来的周大娘给拦住。她伸出手,笑眯眯道:“麻子哥,我来。”
她声音轻软,根本与她年龄不符。
周大傻也不觉奇怪,只是无奈地叹气道:“就怕我们主子不愿意见你。”
“哪有儿子不愿意见娘的?你主子欢喜得很呢。”周大娘径自取过他手上的托盘走到病房前,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去道:“狗儿,娘给你送吃的来了。”
谁知她往床上看去,被褥掀开,并未见到病儿。却听到旁边用柜子隔开的里间传来水声,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儿子正在沐浴,你有本事就给我把吃的送进来。”
周大娘微微一笑,直接端了盘子就往里间行去,只见烟气氤氲之中,一个偌大的澡盆子里正有一男靠在边沿闭目享受。若隐若现的烟雾里,现那淡白莹润,像万年海气凝聚的珍珠,温光华美……好一幅美男沐浴图。
“想不到我儿这会儿还能自行泡澡了,不知那些巡察大哥看到会做何想?”
“周大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烟雾缭绕中的半裸男,丝毫没有羞惭之意,那情势,分明是不愿错过任何欣赏沐浴中的美男的架势。
男子完全没料到她真会进来,更没料到她还会死死盯着他看。他本想泰然若素,却因为她像探照灯一样的目光身上起了一块块鸡皮疙瘩。
他深吸口气,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睁开眼戏谑道:“花著雨,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当日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逃得过楚明秋设的死局?现在把我拉下了水,不仅累我受了重伤,还累我回不了西齐。把我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你不好好款待于我,竟还一再让我在人前叫你娘,是不是也太过份了?”
“苏植,你如果真有你自己说的如此无辜,那我花著雨还真称得上是个大坏蛋了。”所谓的周大娘把托盘往旁边小几上一放,抱胸道:“可是你带着你的半月杀深入皇宫,秘密潜进陈太后的密道,分明图谋不轨,鬼才相信你是个无辜之人。更何况如果你不惹安宁,安宁哪有机会伤你?受重伤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苏植一噎。
花著雨哼了一声,“毒太子果然不惭为毒太子,经过两月将养,你的伤已大见起色,说吧,最近几****频频半夜出去,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突围的打算?”
那日在皇宫苏植被安宁伤后,苏植就带着她和他的一众手下趁乱又从陈太后密道混出了皇宫。由于秦惑和楚明秋立即下令追查他们的下落,城门看守得紧,四下都有官兵搜索,再加苏植被伤得不轻,差点一命呜呼,一众人不得不先找个地方藏匿下来。
为了让不宜移动的苏植好好养伤又不被查到,便选择了城门口最引人注目的周大娘包子铺。他们将周大娘一家绑到地下室关着,再让苏植扮成病儿,她扮成周大娘,大麻子扮成周大傻,不时出现在人前。
这样一来,不仅她去药铺给他抓药不至于会被人怀疑,还可以探听到一些京城里的动向。
她知道自她失踪后,秦惑便让人关注着安平王府里的龙九和龙十,想从他们身上查探到她的行踪。为了保险起见,她通过多方周折才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传给他们,并让他们给方篱笙报个平安信,以免远在千里之外的方篱笙接到她失踪的消息而乱了阵脚。
在这个包子铺住下来的两月里,她的心里其实有无数个疑问想问苏植,可是他要么以疗伤、要么以休息为由头一再避开她,更是让她心里疑虑不止。
眼看年关将尽,他已能行动自如地频繁悄然出入,觉得如果再不跟他摊牌,他若是从此一走了之,或许她心中的疑团再也休想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