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冷笑,见他登上了一辆马车,她也一个箭步登上去,笑嘻嘻道:“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为何又扭扭捏捏不问了?”
逃无可逃的方篱笙直抚额,过了一会,他忽然摘下头上纱帽一扔,低头就霸道地将花著雨吻住。香气馥郁,热情缠绵,再多不满的花著雨也成了他掌心里的水。
良久,她气息不稳地一把推开他,方篱笙却不容她退却,一把又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低道:“花著雨,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可好?这是我答应你的。”
花著雨像小猫一样温顺地靠在他胸膛上,“我们能在义母的见证下拜堂,已是独一无二。我不在乎什么隆重,我只要和你天长地久。”
“可是我总感觉亏欠你的。”
花著雨抬起头,目光晶莹,“你不亏欠我什么,何况你每天这样陪着我任性,我真的感觉很幸福。”
方篱笙低声一笑,随即叹道:“我怕你还在怨我没与商量就将天机阵的最后一阵炸毁了。害得你现在都回不了家。”
“已经经过几百年,谁知道那飞机是不是还完好无损。你炸了也好,免得我若上了飞机,忽然它来了空中解体,我岂不是要完了?”花著雨用手指描绘着他的眉毛,笑嘻嘻道:“再说,家与不家,不是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吗?我如今有母亲哥哥姐姐妹妹,还有最疼我的老公,这里便是我的家。等我将来生了很多孩子,我们的家还会又大会热闹。”
方篱笙听得眉开眼笑,正要再来点激烈的,花著雨却忽然推停他,“不是说有什么事要问我,还怕我识破什么的,你想顾左右而言他到什么时候?”
方篱笙一噎。
“没准备说么?”
方篱笙被逼得没法,终于不得不说道:“你知道徐老昨日来找我的事,他确实是要我回天道宗,继续将天道宗发扬光大。”
“你答应了?”
“没有。不过也不好推托,毕竟李虚子还和我有些关联。”
“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答应帮他们再觅一个材质极佳的新弟子。”
花著雨听得坐直了身子,皱眉道:“天道宗收徒的要求极严苛,你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给他们找宗主人选?”
方篱笙神秘一笑,“我选我早选好了。”
“哦?”花著雨挑眉。
方篱笙眨眼,“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花著雨犹豫。
“你是担心贺兰晴来找不到你吧?”方篱笙宠溺地捏她的鼻子,“放心吧,贺兰晴有谢俊之那个跟屁虫跟着,不会孤单的。说不定现在让他们独处,还是他们夫妻和好的好机会,你就不要夹在中间碍事了。我会让人通知她,叫她不用等你。”
花著雨更是好奇,“看你一脸神秘的样子,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看天道宗的宗主候选?”
方篱笙咳了一声,卖关子一样闭口不言。
花著雨没劲的撇嘴,忽然想起什么道:“今天在南门关都没看到冥欢,都不知道他野到哪里去了,如果我们离开南门关,他会不会跟上来?”
听到冥欢二字,方篱笙就笑了起来,“那小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你十一妹身上。他总嫌你十一妹傻,这样不会那样不会,说要教她,结果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我怀疑你那个妹妹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然怎么会让这个皮猴尽心尽力为她服务?所以说,我们离开,你不用担心他会跟来,他忙着充大人呢。”
一提那对小冤家,花著雨也笑了。要说这位十一妹傻乎乎,打死她都不相信,不然冥欢被关在长青洞的时候,凭她的傻劲能让冥欢坚守信念坚持到最后吗?
这两只现在还小,或许再过几年,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两人不定就是一对呢?
不过对于冥欢的身体……她有些担心道:“如果他的血咒不解,仍会短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帮他没有?”当初他连苏植那么霸道的蛊毒都和兰陵王一起想办法解了,甚至还托着慧祥大师,把苏植接去那边调养,说明这个人是个极有办法的人,希望他也能想办法治好冥欢。
对于苏植,当时他还说,前世情,今生债,他不愿意她欠着情债跟着他,他只要她心里没有一丝歉疚,坦坦荡荡地过活便了。
方篱笙斜眼睨她,似笑非笑道:“你不会是想帮他解咒吧?”
花著雨损他,“我可没有老牛吃嫩草的习惯。”
又是老牛吃嫩草?方篱笙听得直叹气,最后总算道:“我确实有个想法,不过要实施不是现在。估计要等到我们能生个女儿之后。”
花著雨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方篱笙正色道:“现在只要冥欢能继续练无心诀尽量延长他自己的寿命,然后待他生了儿子,就让我们的女儿嫁过去……”
花著雨有些吃不消了,“那可是要死的。”
“我话还没说完。”方篱笙笑道:“我若是能用天道宗道家心法培育,我们的女儿一定能长命百岁。只是冥欢的儿子血咒一解,他身上的血咒也会跟着得解了。你说我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好?”
“就怕到时候女儿看不上冥欢的儿子,那你岂非白忙一场?”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也知道,不仅冥欢的模样性情相当出色,老北冥王亦是如此。历代北冥王族的人都有相当高贵的血统,他们的子嗣都非庸俗之辈,我就不信我们的女儿会看不上。”
花著雨一想也是,不说那冥戚白发红颜长相英俊,冥欢的模样亦如精雕细琢的玉器,人也可爱伶俐讨喜,换作是哪个女孩子,都不可能瞧不上他。
若是他的血咒能依此而解,倒也不失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两人坐着马车行行复行行,不紧不慢游玩赏景,倒也快哉。这一日终于到了凤翔山——天道宗本宗发源之地。
在小道童的引领下,两人进了山门。随后方篱笙去见徐老,他本让小道童带她随便逛逛,结果那小道童偷懒,只给打发了点吃的,就跑得没了影踪。
花著雨向来随意,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自行四下闲逛起来。
山雨霏霏,她打了一把油纸伞,漫无目的地随处走动。
这凤翔山的景致极佳,果然不愧为道家的发源地。不知不觉间,她竟停停走走,来到了后山。
这后山与别处不同,本是已过了花季,这里偏能花草遍地,清香四溢。
在浓雾消散的地方,有百步高的青石台阶,台阶之上,是一道肃静的山门。
巍峨山门倚柱重楼,楼门上悬了副五色珠帘,风拂过,吹得五色珠帘叮叮当当,好像什么曲调,很是清脆好听。
就在珠帘旁,有人打了个油纸伞,正坐在那里低头温书。风过书动,隐隐仿佛还能闻到纸墨香。
花著雨不欲打扰人的清静,正要转身,那把油纸伞竟微微抬了抬,露出伞下男子白皙的额头,清冷的眼,挺括的鼻梁,还有微微抿紧的唇。
他一身清淡,没有一丝装饰,干净得像清晨的雨露,不染纤尘。
她整个人都呆住,这个人,为何与秦惑长得一般无二?
她隔空呆呆望着他,他亦隔空静静望住她。
时间,好似又回到了那云海上的疯狂……
“走吧,你不要打扰他的清修了。”不知何时,方篱笙走了过来,轻轻揽住她僵硬的肩。
花著雨紧紧握住伞柄,仰头道:“是不是他?”
方篱笙微点头,“是他。”
“他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他好像恢复了正常。”
方篱笙好似知道她指的正常是什么,深深凝视着她:“那****炸毁天机阵时,阵中幻景就消失了,他自然不会有事。至于他恢复正常,巫咒彻底被解,应该问你自己。”
让他那么痛苦的巫咒被解了么?
花著雨有些茫然,她又没做什么,问自己自然不知道。
不过也好,人还能活着,才能有希望。
那些好的,不好的,就让时间去吹淡,人的记忆,总不至太久远。
她不禁再回头看去,玉阶上,清风渺渺,已不见人踪。
她不让自己再多看一眼,跟着方篱笙的步子慢慢前行。
方篱笙轻叹,有些人在环境影响下,不自觉间就会做出某种反应。天机阵内,若是没有她那几滴深意非凡的泪珠……他摇了摇头,不管当日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已过去了。他又何必去细究?
他轻揽着她,缓缓道:“李蛮子的眼光极好,这个人天生比别人聪颖,如果当初不是宝兴帝要杀他,或者后来李蛮子没有被冷浮寒杀死,在李蛮子的熏陶下,他定然会忘掉仇恨,一定能成为天道宗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宗主。这样的人,只是被世俗染上了魔性。如今他一切都从头开始,那些纷扰杂念,都会远离他。所以徐老的意思,就是让我先代表天道宗入世几年,待他成正果后,再接替我,成为真正的天道宗不二传人。”
花著雨想了想,他这样的结局也好。他前面带了太多怨恨,如今他功力尽散,就好比新生婴儿一般,又重新一点一滴长大,在天道宗这灵气蕴藏的发源地,他一定能成为真正被人敬仰的一代宗主……
他们脚步越去越远,留下两串并行的湿脚印。
珠帘下,一双软丝青布鞋又重新走了回来。
他手中握着被摸得发亮的木马,静静倚帘而立,望着渐渐逝去的背影,一动未动,直到他们走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