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那一曲军校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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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2)

那一晚,屋外飘起了雪花,整个军校笼罩在了一片白色的苍茫之中。各班的新年晚会都在进行中呢,却突然发生了点小意外,停电了,整个军校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我们区队的会场上,好在主持人庞尔反应快,他立马找了只打火机,“啪”的就引燃了一束小火苗,而后找来几根蜡烛点上。摇曳的烛光中,庞尔抱来吉他,给大家演唱了那首《读你》——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你的眉目之间,

锁着我的爱怜。

你的唇齿之间,

留着我的誓言。

……

深情款款的歌声中,一教室的同学围了温暖的烛光而坐,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被烛光映照得金烁烁的,红色肩章像两片红色的枫叶,把每个人的脸蛋映衬得红彤彤的,每个人心头不觉升上阵阵柔情来。我看见,坐在我对面的班主任老洪起身,走到窗口,背对着大家站了许久。

唱歌时的庞尔最是洒脱,他那双多情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地总往我们四个女生这边望,眸子里闪动着温柔的光彩。我望向身边,我马上知道了,他的知音就在我们中间。朱颜和丁素梅的眼睛里都泪光莹莹,而郝好微笑的脸上,已然挂满泪珠。

说实在的,一个月前,当庞尔被军区总院确诊为淋巴癌的消息传开时,我就一直怀疑是医生的误诊。因为,有着飞扬气质的,有着明亮笑容的庞尔,从他的身上,哪里能看出半点患病的症状呢?更不要说是如此重的疾病了。就是手术过后,短暂的住院治疗结束,庞尔重新出现在大家中间的时候,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一个啊。

庞尔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大家听不够似的,渐渐地,男生里也有人低下脑袋,悄悄地抹去不知何时涌到眼角的泪花。感谢这突然降临的停电,感谢这温暖的烛光,感谢庞尔的歌声,它令多少人内心蕴蓄的情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疏放的空间。在热烈的掌声中,庞尔还是走下台来了,老洪一把接过他手里的吉他,而后冲大家摆摆手说:“庞尔累了,累了。得歇歇!来!别的同学上个节目。郝好,你来,给大家组织组织。”

郝好起身,都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泪好好揩一揩,就走到了台上去。突然的停电,使下面需要借助音响来完成的节目一时无法施展,团支书郝好只能赶上来应场。这样的场合她显然并不紧张,落落大方地往中间一站,说了句:“我给大家唱首西北的歌儿吧。”而后清了清嗓子,就站在那里唱开了——

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

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

煮了那个钱钱哟下了那个米,

大路上搂柴撩一撩你。

清水水的玻璃隔着窗子照,

满口口白牙牙对着哥哥笑。

双扇扇的门来哟单扇扇开,

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

……

郝好的声音婉转热辣,情深意切,把我们带到了西北高坡,山岭起伏,一派的丽日艳阳。众人不觉都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郝好的歌声盘桓在教室的每个角落,引得坐在观众席里的郭福来牢牢地把目光望向了她。郝好把一首哥长妹短的柔情蜜意的歌曲唱得这么好,她怎么能不懂爱情呢,不应该啊?更不应该把情书给交上去汇报啊。他专注地望向郝好,不由心中再一次升起了疑惑。

烛光下,郝好那已经留至耳根的短发被橙色的光浸染着,仿佛披了层金色。她的圆脸蛋被抹了层柔光,面孔娇艳得似一朵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往日黑白分明的那双杏眼,眸子里被涂上了一层金色,眼波流转,竟是一派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的小女子模样。站在会场边的庞尔也不觉看愣住了,惊得他连手里的节目单滑落在地都全然不晓。

只有恋爱中的女孩才会有如此夺人心魄的美丽啊,难道,难道郝好恋爱了吗?渐渐地,我望见郝好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爱情是甜蜜的,可是它又是无时无刻不和眼泪、伤悲相随的。有人说,如果一个人从没有为爱情落过泪,那要么就是他或她的命格外好,要么,就是他或她还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我,绝对相信后一种。

郝好的歌声刚落,教室突然一派大亮,来电了。此刻,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披了一身雪花的、高大俊朗的上尉军官突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殷切而急迫的目光,在我们全班同学的脸上迅速扫过,最后锁定在了我们几个女生身上,望了又望,又去望台上的郝好,眼睛里瞬间写满焦虑。

“我找姚小遥同学。”他冲着向他走去的老洪大声说着,似乎,希望用他的声音把他心上的姑娘招引出来。

“陈骁!”郝好满面惊喜地喊出声来了。

是陈骁!这个失踪了8个月零23天的小妖的爱情中尉,哦,现在是上尉了,终于现身了啊。

接下来的场面你可能想都想不到。男生们一个个起身,张雪飞头一个冲过去,当头就给了陈骁一拳。男生们哗啦啦地往前涌,瞬间就把陈骁围拢在了教室的中间,如果不是老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陈骁顷刻就会被那些愤怒的拳头淹没。

老洪大声对那些面红耳赤的男生高喊道:“是男人就给我滚回来!打架能把姚小遥打回来你们就打。现在一个个有本事了,当初怎么没让人家看上你们哪一个啊?!啊?你们就剩下了打架的劲头了。”

老洪的脖颈子充血,眼睛里也满是血丝。我忽然发现,老洪其实挺汉子的。

上尉陈骁捂住流血的鼻子,没有还手,也没有惊愕,老洪冲进人群,把陈骁给夺了下来。

当我和郝好在冬雪的校园里,陪着陈骁走了一圈又一圈,当我们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他时,陈骁始终沉默,只是不时低头,狠狠地吸一口手上的烟。我看出,他握烟的手一直在哆嗦。

终于,陈骁开口了,他对我们说:“郝好,小米,你们回去吧,我这就去找小妖。今天夜里十点三十五分,应该还有一趟车。”

“你肯定吗?这么晚耽误在火车站怎么办?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郝好满面关切。她有点担心陈骁的状态。

“那趟车我坐过的,春天小妖送我走,我坐的就是那趟车。”说到这里,陈骁忽然就哽咽了,像是喉咙里进了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想马上见到她,一刻都不想耽误。”

“我们区队的男生啊,晚上会餐喝了点酒,刚才,挺过分的。你鼻子还疼吗?别往心里去啊。我替他们给你道歉了。”郝好对陈骁说。

“我理解,不,是感动。放心,这辈子,我不会辜负小妖的。这顿打挨得值,它让我知道了,小妖的同学们是多么得爱她,小妖,她有多好。”说到这儿,他又一次哽咽了,顿了顿又说,“是我的责任,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一定,用我所有的力量,让小妖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替我转告兄弟们,谢谢他们了!”

陈骁掐灭手上的烟,望定我们。而后,郑重地给我们每个人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大踏步地,朝军校大门的方向走去。被他踩在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和郝好一直目送着他穿越操场。

熄灯号忽然悠悠地响起来了。不远处,陈骁立定,身影久久伫立不动。迷蒙的夜色下,我们三个人同时侧耳倾听。

还没有哪一次的熄灯号,在我听来如此缠绵,如此难舍难分,如此令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