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元青坐在写字台前,手里不住地摩挲着一支竹笛。这支笛子如果拿到市面上出售,价格不会高于二十元,但他为它配了个精致锦盒。
“哥哥?”
他的“妹妹”管苇月在门口小声呼唤。
“哦?……东西收拾好没?收拾好了就去睡觉。”
“你也该睡了。”
“……”
“十二点啦。”
“……”
她走进房间:“你今天一直魂不守舍,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玩他的笛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着假装要把笛子夺过来。
“别动。”邱元青迅速躲开。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考虑不抢。”她娇嗔道。
邱元青打开电脑:“桌面上最后一个文件,自己看吧。”
文件里面是邱元青即将任教的班级学生花名册。她一个一个看下去,看到最后一个时,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是他?”
“不知道,生源地和学籍号都相同。”
“可是都两年了……”
这一语提醒了他:
“毕竟两年过去了,甚至他是否还有当初的记忆都不知道……”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管苇月自知失言:“哥哥,他一定还记得你,你能把这支地摊上买的笛子保存得那么好,他也一样。”
“但愿如此。”邱元青收好笛子,关上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管儿,你回屋睡觉吧,我马上就睡。”
他很快进入了梦乡,那个人的身影,在梦境中清晰起来。
大四的那个周六,邱元青因为有事,第一次来到位于朝雾山区的Q大商学院。
朝雾山与朝霞山,姐妹般并立在白泽湾北面,却只有朝雾山得到了作为地名的殊荣。白泽湾比朝霞山更倒霉,由于海岸线平直,风浪大,这里从来不是发展航运、旅游和大规模海洋捕捞的地方,换句话说——这里比较穷。
白泽湾有个白泽镇,朝雾山区的大小街道上,总是有来自白泽镇的渔民出售海鲜。这些海鲜的名字,邱元青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弄不准。
“同学!不好意思问个路。”邱元青叫住一个学生模样的人。
那人应声停下。
“请问Q大朝雾山校区怎么走?”
一般来说,只需要回答路线即可,他却说:
“我这就回去,咱俩一起吧。”
邱元青受宠若惊:“好。”
他发现此人手上竟拎着一袋小鱼,鱼身不过指节大小,鱼眼则很大,几乎占了整个脑袋。“你提的是什么鱼?”他问。
“我也不知道,人家说的时候我没听懂。”
“那你买回去是做什么的?”
“放葱姜煮熟,再加点调料,应该能吃。”
“宿舍里用电锅不是会跳闸吗?”
“把电器都关上,只用锅,就不会跳闸。”
他告诉邱元青,自己名叫顾霖,来自J市的湖区。
“小时候经常到湖边钓虾吃。”他说。
“J市的山太有名气,总是让人忘记那里还有湖。”
“这湖跨三个地市呢,不只是J市。”
顾霖的舍友都是B市本地人,周末回家,因此周末也是他用自己的小电锅尝试烹饪的最佳时间。他有时会买他不认识的海产品,按商贩推荐的方法试做。这天正好被邱元青遇到,两人就这个话题进行了愉快的交谈。
“我喜欢拿鱼汤泡饼,你们那边出的饼好吃。”
“鱼汤泡饼泡的饼很厚。你说的不会是什么什么烧饼吧?那可是驴头不对马嘴啊。”邱元青怎么也没法把自家门口或硬或软的薄饼和鱼汤联系在一起。
他问清办公楼的位置,把顾霖送到宿舍楼下,自己去了办公楼。
半个小时后邱元青走出办公楼,路过校园内的人工湖,见顾霖坐在湖边的长凳上,腿上架着一个密封饭盒。
他朝顾霖挥手:“又见面了!”
顾霖显然也看到了他,于是双手拢住饭盒小心地站起来走过去。
“刚才我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他说。
邱元青指指饭盒:“里面是不是今天买的鱼?”
顾霖低头揭开盒盖,一股淡淡的香气混合鱼腥蹿了出来。他似乎思考了很久,才把饭盒递到邱元青面前:
“尝尝我做的吧,应该不会太难吃。”
邱元青沉默。面前这个白皙纤秀仿佛水中银鱼的家伙,从此走进了他的生命。
顾霖见他没反应,失望地扣上盒盖。
邱元青忍不住笑了:“没有筷子勺子我怎么尝?”
两人把这盒叫不出名字的鱼带到学校旁边的小饭馆,又要了两个菜和米饭。
“你满十八岁了吗?”邱元青问道。
顾霖会意:“大中午的还是别喝了。”
酒不足而饭饱,邱元青把忍了一顿饭的话说了出来:
“下午和晚上有没有空?”
“是你吗?最好是你,让我知道你现在平安。不,最好不是你……”
邱元青睁了一下眼睛,又睡着了。
与此同时管苇月却睡不着:
“顾霖回来了……明明不希望他回来,为什么看到他的名字时竟有一点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