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候补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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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四处奔波 (3)

第四天,雪停了,但气温又急剧下降,严寒又肆虐地向这片草原袭来。他们的干牛粪用完了,他们不得不铲出圈里的羊粪作燃料。烧火化水,成为马少青不能停下来的工作了。青山爷盘算着羊草马料狗食的数量,精打细算,也维持不了几天了。更可怕的是,羊只已经不能抵御严寒地侵袭,生活在小窑洞里的小羊,开始出现死亡。羊们都往小窑洞里挤,拥挤的小窑洞已挤满了御寒的羊们,羊们的体质开始下降,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们在恐慌中过了一天又一天,真是度日如年。那天早晨,青山爷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一阵急促地狗叫声,他赶忙起来,走出窑洞,往对面望去,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里站着两条狼,两条灰褐色的狼,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那么扎眼。两狼中间夹着一个狼崽子,也呈灰褐色,下半截几乎被大雪掩埋。大小三匹狼,六只眼睛紧盯着他,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青山爷心里咯噔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儿,像一座木雕似的,一动不动。

他回过神来,慢慢地退进窑洞,随手插紧了门闩。马少青翻了个身,又睡去了。显然,他对外面发生的事还浑然不觉。青山爷看看他,渐渐地镇静下来。之后,他把小刀子、菜刀、木棍什么的翻腾出来,放到一起,以备急用。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黑豹和四虎稀疏的叫声,他的心为之一惊。它俩是被拴着的,一旦和狼开战,它俩可就一直处在被动地位。他正在为它们担心的时候,狗叫声突然急促起来。马少青翻了个身,一骨碌爬起来,东张西望了一阵,问青山爷:“狗这么价叫,出啥事了?”

青山爷望着他,沉静地说:“娃娃,狼找上门来了。”

马少青睁大了眼,望着青山爷,吃紧地问道:“真的来了?”说着就穿衣起床。起床后,他俩一人拿了一根棍子,蹑手蹑脚地开门出来,见那两条狼已经进了羊圈,咬着一只羊在吃呢。整个羊群被狼逼到羊圈的一个角上,挤成一堆,互相拥挤着,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那两匹狼吃饱肚子,带着狼崽子钻进了小窑洞。青山爷明白,它们要在这儿安家落户,冰消雪化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他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样愣了一阵子,退回了窑洞,两人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青山爷说:“把火捅开吧!”

马少青用火棍捅了捅三叉,三叉就着起来,他加了几块烘得半干的羊粪,拿火皮袋一下一下地吹,火渐渐地着旺了,窑洞里就有了一些旺气。青山爷也坐到三叉旁,看了看堆在三叉四周的羊粪块,忧心忡忡。他清楚地知道,这些羊粪,充其量,也就烧个两三天时间。羊粪在羊圈里,羊圈被狼霸占着,目前这种情况,人狼保持距离,尚能相安无事,万一发生冲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马少青机械地鼓着火皮袋,三叉里的火苗子就一下一下往上窜,映在他俩的脸上,忽明忽暗的。稍停,青山爷把门开了一道缝,只见羊圈上方的岸头上立着一匹狼,正朝这儿张望呢。青山爷关上门,闭了眼,慢慢地蹲下来,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天旋地转的,一阵晕眩。

马少青不紧不慢地鼓着火皮袋,青山爷对他说:“不要吹了,能节省就节省点吧!”马少青明白青山爷的意思,就停下来,提了一根木棍,走过去,凑着门缝往外看。

人狼就这样对峙了两天,羊粪块不可逆转地烧完了,他俩商量了一下,准备去做一次取羊粪的尝试。于是,他俩各拿了一根棒子,猫着腰溜出门,他们刚直起身来,那狼就对着他们呲牙咧嘴,发出一声声咆哮。听到咆哮声,在小窑洞里的另一匹狼也跑出来,跳上岸头,一块儿咆哮。

他俩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狼们唬了几声,身子向前扑了几下,做出一副随时可以冲过来的样子。他俩见状,无奈地退回窑洞。

气温在继续下降,外面已经滴水成冰,窑洞门板上或前壁上的水气都结成了冰。而青山爷他们,连最后一点羊粪渣子也烧完了,三叉也就渐渐地失去了火力。他俩把所有的衣服都加到身上,仍然冻得直打哆嗦。没有了火,又取不来雪,不可能吃上热饭了。

火不能让灭了,要是灭了,可能就再也点不着了。他们把窑洞里能烧的东西都一件一件地添进了三叉里,烧完了这些。他们把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储藏室里的马料和狗食

马少青拿铁锹铲了一锹马料添到三叉里,半天,三叉里才冒出一丝青烟。他拿火皮袋要吹,青山爷挡住了:“不要吹了,让它自己着吧,能挺多久就挺多久吧。”

马少青就放下了火皮袋,眨巴着眼,带着哭腔问青山爷:“你说马队长他们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不?他们能不能来救我们?”

“他们肯定也在着急,说不上这会子正在进山来救我们呢。再挺一挺,也许就来了。”

“这么大的雪,他们能来下吗?”马少青眼睛里闪着冰凉的泪花。

“不行,”青山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我们得想办法。”他说着,悄悄地打开门,放哨的狼瞪着眼,紧紧地盯着窑洞门口。青山爷想,这畜牲怎么连个盹都不打呀。他和狼对视了一会儿,试探着往外走,哨狼就站起身,动了动身子,做出随时向前扑的姿式。青山爷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狼,往前移动了几步,狼呲了呲牙,嘴里哈出的气息,立即凝固成一团雾气,在狼的头顶袅袅升起。青山爷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时,那狼朝他发出一声咆哮,另一匹狼也冲上岸头,朝这面张望。他稍稍后退了一步,两眼紧盯着两条恶狼,心中生起一股浩气,心想,豁出自己这百八十斤,看这畜牲还能咋的。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狼就有点不安起来。他想,这畜牲看来还是怕人的,你不怕它,它就怕你了。于是他又朝前走了几步,那狼向着他唬哧唬哧地叫着,接着,一匹狼跳下岸头,向他直扑过来。青山爷翻转身紧跑几步,跑进窑洞,紧紧地把门顶住,急促地喘着粗气。

又一次尝试就这样失败了。

他情绪平静下来以后,对马少青说:“这畜牲看得紧,来硬的看来不行。这样,我出去,把这畜牲引开,你去背羊粪,如果来得急,再捞一只死羊,我们就能多挺几天了。”

马少青摇摇头,含着泪说:“那样狼会把你咬死的。”

“娃娃,你青山爷是见过世面的,是从死神的手底下溜出来的,哪能那么容易就被这畜牲给咬死了。再说,我也活了些年岁的人了,死了也没啥牵挂了,你还年轻,正活人呢!”青山爷平静地说。

“不行!”马少青拽着青山爷的胳膊,生怕他被狼叼去似的。

“娃娃呀,还是试试吧。我出去后往狗窝里跑,你看狼向我追过去,就背着筐子往羊圈里跑。我瞅空把狗放开,只要放开狗,我们就有救了。”

马少青极不情愿地点点头。青山爷顺手拿了根火棍,因为木棍已经被烧掉了。马少青背上筐子,手拿铁锹,紧跟在青山爷的后面,青山爷猛地拉开门向门外冲出去。哨狼被他俩突如其来的行动搞晕了,它定了定神,唬哧唬哧了几声,接着纵身一跳,向青山爷冲过来。大雪埋没了狼腿,一跳一跳地向前冲,带起的雪花在它身后乱舞。青山爷急速向左一拐,企图径直冲向狗窝,因雪太深,他奔跑的动作变成跳跃的动作,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在他向狗窝跳跃的瞬间,那狼已经跃到了他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喉咙咬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山爷双手举起火棍,向前一挡,正好横在狼的嘴里,狼狠劲一咬,咯嘣一声,嘣掉了两颗狼牙,青山爷猛地向前推去,冰凉的铁棍沾在赤热的狼舌头上,嗞的一声,狼舌头被扯掉了一块皮。狼被推倒在雪地上,嘴里流出的血,滴在厚厚的积雪上,一片殷红。血慢慢扩展开来,不久就被冻住了。

青山爷顺势一滚,向狗窝滚去。黑豹和四虎朝着那狼狂吠,它俩拼命挣着铁绳。这时,那匹狼唬唬地追过来,就在青山爷站起身的一刹那间,立起身扑向青山爷,青山爷故伎重演,双手举起火棍,横着在人狼之间,狼吸取了前番的教训,它避开火棍,一口咬住青山爷的胳膊,猛地一摔,就把青山爷摔倒了。青山爷拿着火棍在狼身上乱戳,狼毫不松口,它在伺机换口,企图在青山爷换手的当儿里一口咬住他的脖子,一下子把他咬死。

拴黑豹的木桩被它挣得有点松动了,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拔,终于,黑豹拔出了木桩,一跃而直扑狼的脖子。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蒙了,它放开青山爷,向一边一闪,黑豹扑了个空。狼往后一跃,后腿向下,发出呜呜的叫声,做出随时进攻的架式,和黑豹对峙着。这时,另一匹狼也闻讯赶来。

黑豹几天没有进食,饿得天昏地暗。它现在面对的是每天吃着羊羔肉,整日养精畜锐的恶狼,它不敢贸然进攻,而是采取了守势。它向后退了一步,后腿支撑着身子,灵敏地转动着,慢慢地向后退却,寻找战机,再决一死战。

青山爷抱着被狼咬伤的胳膊,连滚带爬地爬到狗窝里,迅速地解开了四虎的铁绳,四虎便嗖地一下窜到黑豹的身旁,做好了进攻的架式。

狼们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掉了牙的那条狼张着嘴,涎水混着鲜血,直往下流,它喘着粗气,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另一匹狼向着狗怒目而视。黑豹和四虎交换了一个不易被觉察的眼色,双双向狼发起进攻。黑豹一跃而起,直冲带伤的狼而去,它一下咬住了狼的脖子,那狼猛地一转身,向前一扑,争脱了狗口,但脖子上的一块皮,被黑豹无情地扯了下来。

四虎猛地向另一匹狼撞去,那狼一躲,没有躲利索,被四虎撞了个四脚朝天。四虎向它压过去,不料那狼顺势一滚,向山波下滚去,四虎追过去,胶着在一起,难分难解。

受伤的狼争脱黑豹,向后退去,它惦记着小窑洞里孩子的安全,无心恋战,它唬唬地一边吓唬着黑豹,一边往羊圈里退去。退到羊圈里,正碰上往筐子里装羊粪的马少青,狼一转身,和马少青打了个对面。马少青顿时被吓呆了。他手握铁锹,呆呆地看着那狼,那狼瞅一眼小窑洞,看到了狼崽子的影子,心里想着怎么救出狼崽子迅速逃离。它这样想着,立起身子向马少青扑去,马少青闭了眼,胡乱向空中挥舞着铁锹,只觉得铁锹碰上了什么,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原来那铁锹不偏不倚,从狼的胸脯划过去,切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睁开眼,那狼血四溅开来,周围的雪地一片通红。在狼被铁锹砍准的一刹那,黑豹猛扑过来,一口咬住它的脖子,一会儿,那狼就像一堆坭,堆在那里不动了。

四虎和那狼战斗了几个会合,互有胜负,一会儿,它俩都伤痕累累,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四虎像着了魔似的,终于有机会咬住了那狼的咽喉,用尽平身的力气,咬断了狼的颈静脉,鲜血喷到四虎的嘴里,又从四虎的嘴里喷出来,流到洁白的雪地上。四虎用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压住那狼,至到那狼流尽最后一滴血,无力地伸开四肢,再也爬不起来度为止。

战斗结束了,青山爷回过神来,冷静地想了想,对惊魂未定的马少青说:“你骑马下山,向队长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守着羊群。”

马少青往窑洞里背了一筐羊粪块,把火烧得旺旺的。他给青山爷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喂了一下饥肠辘辘的枣红马,自己也打了一点面糊糊,胡乱填了一下肚子,骑上马,踏着瑞雪,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青山爷忍着伤痛,去看他的狗。四虎咬死了那匹狼,自己也伤痕累累,在最后的一搏中,它几乎消耗了全部的精力。此时,它躺在死狼的身边,奄奄一息。青山爷擦了擦它脸上的血迹,鼻子一酸,落下了眼泪。

黑豹走过来,蹲在四虎的身旁,伸出它长长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四虎身上的血迹。四虎向它的伙伴投去眷恋的一瞥,那眼珠就永远地停止了转动。青山爷蹲下来,手搭在它的鼻子上试了一下,就抚摸黑豹的头,黑豹把头抵到青山爷的怀里,发出悲凉的嗥叫,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