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上海滩奇闻异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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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圣玛丽医院

左秋明这一喊,只将林姨吓得放脱了手中的饭菜,哐当一声,全部打翻在地。她僵立当场,一脸的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怕陈久生因此而责备自己。但此时能让陈久生挂心的唯有那诗谜的谜底,他一方面对此满是期盼,另一方面又唯恐是一个更糟糕的结果,矛盾之情在脸上凸显分明。林姨也是个知趣的人,见了这情形,连忙收拾了地上的碗筷和饭菜,退了出去,并将书房大门关紧。

左秋明抬起头,笑着对陈久生说道:“陈兄何必如此紧张?事情可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陈久生听了这话,心中略微一松,道:“那左老弟的意思是……我还算有救?”左秋明将答案递给陈久生,笑道:“哈哈,有救无救,还是陈兄自己看看吧。”陈久生忐忑不安的接过那纸条,只见第一行的是左秋明先前破解出的答案:“久生血光大灾难避”,第二行则是刚才新写的一句,他边看边念道:“客求解方去寻陈医。”左秋明点了点头,道:“没错!根据这诗谜的谜底,眼下能救陈兄的,应该是一个姓陈的医生。我们虽然还不知道这个陈医在哪里,但总算是有了踪迹,也能的放矢。不再似先前一般如在云里雾中,寻不到方向了。”陈久生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大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左老弟是怎么将这后半句给破解出来的?”

左秋明一直在等陈久生问这句话,此时听他说出,不由故意长笑一番,先卖卖关子,然后才开始解释道:“其实我一开始破解出第一句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但可惜兴奋过了头,以致将问题想的复杂了,可着实绕了不少弯子。”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当时认为:‘既然第一句是隐藏在诗句首字之中,那后面的内容就应该不会用一样的方法来设置。’分别又试了交叉、互换、还有拆字等方法,但是这些都失败了。于是我又换了一套思路,从含义角度出发,研究每一句蕴含的意思,推敲是否有虚指,或者是隐义等等。不过,这些东西除了把自己越搞越乱之外,并没有任何帮助。在实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我只好重新回到这本诗谜书中找点灵感。我也只是随意翻看着,却忽然发现书中竟也记载了我破解第一句时用的办法!原来这个法子叫‘藏头诗’,意思是把谜底藏在了诗头。按书中的原文说,就是:‘取其头,而其意现。’当我看到‘藏头’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禁有一个成语涌了上来。陈兄可知道是什么成语么?”

陈久生略一思索,试问道:“你说的成语是不是‘藏头露尾’?”左秋明“哈哈”一笑,道:“陈兄果然聪明,正是这个‘藏头露尾’!我当时就想,那‘藏头’已经有了,会不会余下的含义与这‘露尾’有关呢?既然每句的首字可以组成一句话,那我就把每句最后一字也单独挑出来,看看会是怎么样。结果,竟然真的就得到了答案。”说完,他满意的靠在沙发上,看着陈久生的反应。

陈久生听完左秋明的一番解释,已经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拿过原诗一对照,果然发现第二段的每一个字都和诗文中最后一个字相同,不禁连连感叹道:“妙!妙!妙!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一番安排,左老弟你还真不愧对你的名字,的的确确是‘明察秋毫’啊!”

虽然左秋明的确是在等着陈久生赞扬自己,不过当赞扬的话说出口时,左秋明又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陈兄过奖了!其实更让我佩服的是写下这诗的人,他不仅可以在这诗的头尾处按插进这样的谜底,还能在如此多的限制下依旧将两次预言准确的表达出来,当真可算是神来之笔。这人外貌虽是一个乞丐,但难保不是一个藏身市井的异人,小弟我真想与他结识结识,陈兄你可知道那乞丐是谁么?”陈久生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那乞丐行踪不定,愚兄至今为止也只见过他两次而已。”左秋明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小弟能有这个机缘吧!”陈久生笑了一笑,问道,“那依左老弟之见,这个姓陈的医生会在什么地方呢?”左秋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既然你两次都是在圣玛丽医院的门口遇见的那个乞丐,我想那个姓陈的医生,自然也应该是圣玛丽医院里的吧!”陈久生听了,不由连连点头,道:“左老弟分析的有理!”

两人因为破解了诗谜,都大受激励,虽然已是一夜未睡,此刻却是分毫不倦,匆匆吃了几口午饭之后,便出门上车,直驶圣玛丽医院。

那圣玛丽医院成立于清末,乃是由英人出资建造的教会医院,其中的器械药品也都是从英国漂洋过海而来,初时只是为了服务在沪的西洋人。但自从清廷倒台,民国成立之后,就逐渐成了一间大众医院,院内的医护人员也多数启用国人。洋人渐渐退出了日常工作,只留下些许管理行政和财务的董事。

陈久生与左秋明下了汽车,径直走入医院大堂。那堂内的装修是典型的欧式风格,朴素而典雅,正面墙上还镶嵌了一个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白石雕像。院内的护士穿着的也是类似教堂修女的服饰,她们在走道内来来去去,很有些异域情调。

两人走到大堂一侧的询问台,陈久生开口问道:“请问,医院内有没有一位姓陈的医生?”询问台内坐了一位小护士,她抬头看了陈久生一眼,道:“姓陈的医生?你们是来看什么病的?”这护士年纪不大,大约也就十七八岁,但是说起话来却好似刀片一般锋利。陈久生被这小护士冲了一下,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转眼望望左秋明。左秋明咳嗽一声,道:“我们……我们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找人的。我们想找一位医生,他姓陈。不知道……”话还未说完,那小护士便抢先道:“找人?你们连找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来找的什么人?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左秋明同样被这个小护士一句打闷,不晓得该怎么接口问下去。两人面面相觑,都料不到这个小护士竟然这么厉害。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护士走过来,说道:“段蕾,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别人说话呢?这真是太没礼貌了。”那小护士段蕾辩解道:“根本是他们自己不好,说是来找人却都不知道找的是谁,怎么变成我没有礼貌了?”那年长的护士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她,转头对陈、左二人道:“真是对不起,我们医院里姓陈的医生有两位,不知道你们要找哪一位?”陈久生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该找哪一位。但是,我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是否可以麻烦两位都帮我引荐一下?”段蕾在一旁插嘴道:“哎哟?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要是没病,我们院里的医生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那年长护士说道:“段蕾,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是主的孩子,主在别人有求于他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拒绝的。”段蕾不服气的把头一扭,却也不再说话了。那年长护士道:“我们医院里那两位姓陈的医师,一位是骨科的大夫,一位是药房的大夫。请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带路。”陈久生与左秋明跟在那位护士身后,向圣玛丽医院的二楼走去,不多久便来到骨科的门诊室。

骨科门诊室内没有来问诊的病人,只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埋首于书案间的病例之中。那年长护士当先开口说道:“陈医生,这两位先生有事来找你。”那陈医生伸手摘下眼镜,抬起头望着他们,说道:“两位请坐,我好像从未见过你们,可是第一次来看病的吧?你们觉得哪里不舒服?”陈久生一听这话,原来这医生竟把他们当成来看病的了,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们并不是来看病的,而是另外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那医生好奇地说道:“哦?你们有什么事情要问?”说完这话,又将眼镜戴了起来,然后把两手放在胸前,靠坐在椅背上,一副等待学生发问的老学究模样。

关于如何辨明谁才是真正的“陈医”,陈久生与左秋明在车上已经商量过了。他们都觉得眼下时间所剩不多,于其左绕右转的套话,不如直接将纸条交给对方看。假如对方真是诗中所说的陈医,见了那些纸条自然就晓得他们的来意;若对方不是,肯定答非所问,也就不用再多浪费时间了。

虽然两人商议下的结果是这样,但事到临头,陈久生又不禁迟疑起来。虽然他在上海滩还不至于尽人皆知,可总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对方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陈医”,自己却贸然的将事情全盘托出,岂不是要遭人笑话吗?那年长护士见陈久生欲言又止,安慰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就问吧?不用迟疑。”左秋明也拍了拍陈久生的肩,对他一笑,以示鼓励。如此一来,陈久生也不好再作扭捏,于是大着胆子将几张纸条从口袋中拿出来,按次序摆在那陈医生面前。陈医生见了这些纸条,不由一脸的迷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久生道:“这些纸条可以组成一首古诗,而这首诗中又包含了一个诗谜的谜底。”陈医生听了,也不去看那诗中所写,便大声笑道:“哈哈,真是对不住了,我自小就留洋学医,对于国文也只隐约记得《三字经》和《千字文》之类小孩子学的东西。要让我来帮你们破解这诗谜,恐怕有些玩笑了吧?”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这位先生也真是有意思,像这样的问题应该拿去诗文词社,那里都是精研国学的老先生。怎么会想到跑来医院呢?可笑,可笑,真是可笑啊!”说罢,又笑了起来,笑中大有嘲讽之意。

陈久生被这陈医生一番奚落,面子上已有些挂不住,但一想到这事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顾不得这许多,虽然眼前这个陈医生并不像他们要找的人,不过为求谨慎,他还是把那乞丐给他字条的过程大略说了。没想到那陈医生听后,更是险些笑岔了气,而一旁的那年长护士的脸上也全无了和蔼可亲,反而露出了一些鄙夷之色。那陈医生道:“这位先生恐怕不该来我骨科,应该去脑科、或者精神科看看吧?现在是科学昌明的时代,你还在说这种不符合科学、迷信味十足的故事。我看你也衣冠楚楚的,怎么想法就这样愚昧呢?有时间多去读一些书,不要光做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张护士,请带他们出去,这也太愚弄我的智商了。”说完,又低头研究他的病例,不再理睬两人。

陈久生与左秋明已经可以断定眼前这人并不是诗中说的“陈医”,而这陈医生也下了逐客令,只得跟着那护士走出了科室房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那年长护士忽然叹了一口气,对着他们说道:“早知道两位先生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带你们上来了。两位恐怕已经被魔鬼侵蚀了灵魂,所以才会这样胡言乱语。但愿我主能带你们早日离开魔鬼的掌控,也希望你们能迷途知返。阿门!”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左秋明望着那护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陈久生见了,道:“我们都被人家赶出门了,左老弟还笑得出来?”左秋明道:“我不是笑我们自己,而是觉得洋鬼子的那一套东西可笑。刚才那个留洋的医生和我们说做人要有科学精神,完完全全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无神论者;而这个护士却要他们的主来解救我们,又活脱脱的一个有神论的卫道士。他们自己的矛盾都很激烈,怎么在对付国人的时候,就可以用双重标准,又能统一在一条战线呢?”陈久生听了,也不由笑了起来,道:“听左老弟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洋鬼子的那一套,说穿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他们没了那个护士带路,但是好在那护士一开始已经说过,医院内总共有两个姓陈的医生,一个在骨科、另一个在药房。现在骨科的陈医生已经排除在外,那么只剩下药房的那一个了。两人边问边走,渐渐向医院的深处走去。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眼前出现了一条露天的长廊,那长廊外是很大一片草坪。草坪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还有几个病人被护士搀着在里面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撞了过来,陈久生眼明手快,一把将那人扶住。那人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嘴里却在“呵呵呵”的傻笑,脸上也满是一副傻样,嘴巴还歪在了一边,手中拿了一把花匠剪,也多亏了这个剪刀是圆头的,不然刚才那一撞就已经把陈久生的大腿给戳破了。这“傻子”居然也知道礼貌,含糊不清的对陈久生了说了几声“谢谢”之后,就一瘸一拐的向草坪走去。那些护士和病人看见他,也都让他过去,似乎是认识的。那傻子一个人远远的走到墙角下的花圃边,然后开始修剪起枝叶来。陈久生与左秋明都没想到,这圣玛丽医院竟是请了一个傻子当花匠。

两人继续向那药房走去。他们绕过了草坪,来到二楼,但是却发现二楼的大门紧闭,询问了一个护士后才知道,今天医院董事要盘点库存,药房所有的人都去院外的大仓库了,医院的小药房只有两个护士负责发放药物。陈久生专门问了有没有一个姓陈的医生,那护士说药房是有一个姓陈的医生,名字叫陈望中,但是今天也一起去了大仓库,要找他的话还得明天再来。他们听了这话,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好在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姓陈的医生,心中稍安。

两人走出了圣玛丽医院大门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他们只觉得又疲又倦,毕竟整晚没有睡觉,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于是决定先回陈公馆一起吃一顿饭,然后再各自回家睡觉。但是当两人来到陈公馆的客厅时,却发现郑鲍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陈久生与左秋明在见到郑鲍那张异常严肃的脸,以及充满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