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礼物
夏若灵将一串风铃递到邱煊面前，一串玻璃风铃，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邱煊接过来看了看，问：“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夏若灵突然心酸，但还是点头，心一横，她说：“本来我去圣阳做一串风铃，是用来纪念我们的爱情的，但是现在，我想这是我送给你的分手礼物。”
震惊吗……
呵，终于还是到这天了……
他突然很想笑，想放肆地笑。
邱煊用力愤怒地箍紧她的肩，但却隐隐带着笑意：“夏若灵，我不会同意分手的！”
她目光哀怨：“邱煊，为什么？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你送我的那串风铃，是你自己做的吗？”
……
圣阳手工店。
夏若灵在银质圆筒上，轻缓雕刻着邱煊的脸庞，可却总是将银质的圆筒弄瘪。
她扔下刀具，对老人撒娇道：“师傅，我怎么就是雕刻不出来啊？你教教我诀窍，好不好？”
老人也放下刀具，看了看她雕刻出的面庞，不紧不慢说：“诀窍当然是有的。”
她猴急：“什么？什么？师傅，快说啊！”
老人好似不经意说：“换个人吧。”
她瞪大眼睛看着老人：“换个人？命定的恋人，还能换？”她不自觉摇摇头，嘀咕：“还没听说过，没听说过，真没听说过。”
“那我就没办法了……唉，你也永远雕刻不出有人像的风铃了。”
她不明白：“一定要换吗？”
老人看着她，低低叹息一下，语重心长：“孩子啊，命定的恋人是要用心看，才能看见的，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表象，不一定都是真的，在生活中，我们更要用心去看啊。”
夏若灵默然沉思。
“试试这个人吧。”
老人递给她一张照片，是老人和一个少年的合影，而少年的手中正是拿着那串雕刻出她模样的风铃！
然而。
这个少年是……
裴霖！
……
邱煊看着生气十分的夏若灵，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侧开视线，不看她。
……
……
“夏若灵很重视一串风铃！她说，她相信命定的一段恋情，煊少，我劝你还是再去趟圣阳的那家手工店，帮她买到那串风铃！”萧子泽半坐半躺在沙发里，双脚放在茶几上，手中摇晃着一杯红酒。
在沙发上静坐的邱煊，若有所思。
……
圣阳手工店中。
室内置放着一个个玻璃橱柜，里面摆了琳琅满目的工艺品，有陶瓷鸽，有水晶球，也有小木马，唯独没有他想要的一串风铃。
邱煊在老人身旁坐下，面无表情说：“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再做一串风铃？”
老人不急不慢做着一件艺术品，头也不抬，说：“多少钱都不会再做！”
他霍然站起身：“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店给拆了？”
老人不惊不慌：“那你永远都得不到我做的风铃。”
“……”
之后的连续几天，邱煊的态度逐渐缓和，几近恳求，对于一个从未求过人的他，肯低下高傲的头颅求人，已经是极限，可是老人却依旧没有答应。
过了一天，裴霖来到这家店，他再三恳求，也是失败。
他呆在老人的手工店，看着那些工艺品，却能一件一件说出它们的寓意，最能打动老人的是他说起关于那颗琉璃球的故事。
裴霖轻抚着那颗琉璃球，缓缓说：
“她出生的那天，算命的人就说，她命属水，而她父亲属土命忌水，姥爷姥姥不忍心将她溺死，就打算将她送给没有子女的人家，让他们抚养她长大。”
“可是这位父亲，他却坦然自若说，或许是前世欠她的太多，所以这辈子，注定了要他照顾好她，这些都是命，他欣然接受。他抱着襁褓中她，很自然地逗她笑，刚出生的她，看着他的笑容，竟然也笑了起来，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若水灵动，于是，从那以后，他就取名叫她，夏若灵。”
“终于，她顽皮又任性地长大了，到有一天，她听信一个传说，说谁能在银质风铃上完好无损地雕刻下一个的样貌，他就是她命定的恋人，于是，她一直等，等有一天有一个男生送她那串风铃，等着他们的幸福美好生活。”
“可是，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她开始郁郁寡欢，开始一直一直的沉默，他努力开解她，说时候还没有到，时机到了，或许，上天明天就会将他带到她身边，而一向跟他无话不谈的她，第一次对他沉默了……为了让她开心，他承诺送她一串玻璃风铃。”
“的确，他如山沉稳，她若水灵动，真的是极性相反的两个人吧，所以他为了她的一串风铃，生命就永远停在了那串风铃碎舞的时候。”
裴霖从夏妈妈的叙述中回过神来，放下那颗琉璃球，凝看着老人。
老人听他说完，却是久久沉默，仿佛置身在深深回忆中，刀具凝固在了手中。
那一年，听兰刚好十八岁，她父亲为了一场政治联姻，要将她许配给一个军官的儿子，而听兰却以死相逼，说如果他不能做出一串她想要的风铃，他娶的就将是一具尸体。
她父亲勃然大怒，却也没有办法，最后他贴出告示，瞒着听兰悬赏能做各种风铃的人。
听兰第一次到他父亲这家的手工店，问：“你们的手工店能做一串雕刻人像的风铃吗？”声音清脆恰如风铃的摇曳声。
父亲摆手：“什么风铃不风铃的，我们只做木工雕刻。”
顿时，她失望万分。
他向前，怯怯问：“你为什么想要一串风铃？”
听兰大喜：“你会做？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好不好？因为我真的很想像风铃一样生活在自由的风中。”
“你站在风中不就能感受到风的自由了？”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鱼只有在水中才感觉到幸福，风铃也只有在风的世界里才有幸福，而我需要一个爱的世界。”
他凝看着她，说不出话。
她执着问：“你会做，是不是？”
他傻看着她，轻摇头：“不会。”
从那以后，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无数个日夜他都在钻研怎么做风铃，在学习过程中，师傅教他做了各式各样的风铃，最难的是在风铃上雕刻上花草，有一天，他问：“如果雕刻人像呢？”
回答是：“妄想！”
他却没有放弃，一天又一天，他将自己锁在房里，雕刻花草，却不敢雕刻她的模样，终于有一天，他顺利雕刻出了一朵兰花，便开始尝试雕刻她的模样。
他相信爱一定能创造奇迹，在关了灯的情形下，完全凭自己一颗真心去雕刻，完成了后，他怔怔坐着，不敢去开灯。
终于，做好了重新雕刻一遍的准备，打开灯，发现在这串银质风铃上竟活灵活现地雕刻出了她的模样。
他将这串风铃送到她家里，她父亲出来大厅见他，看了看风铃，对管家吩咐道：“取一万大洋给这位少年。”
他连连摆手：“阮大人，你误会了，我只是希望小姐开心，并不是来换取悬赏金的。”
但是，他将一袋子钱，塞向他怀中，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茶，品了品说：“这些钱就当我买了你这串风铃，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串风铃是你做的，懂了吗？”
他一怔，莫名感觉其中有极大的阴谋。
过了半个月。
听兰上了那位少将的婚轿，婚轿上挂的就是那串他做的风铃，它随风飘啊飘，可是它真的感受到自由和爱了吗？
城中的百姓都在欢庆，说少将能雕刻出一串有听兰小姐模样的风铃，他们一定是命定的恋人……
裴霖又主动替老人做饭种菜，翻地，收割庄稼，终于，老人细致耐心地教他做了一串真正蕴含着爱的风铃！
几天后，风铃雕铸成功。
这串风铃上有夏若灵轻浅微笑的纯真样子，有开怀大笑的优美姿态，有在走路不经意回头的模样……
当裴霖拿着那串风铃辞谢老人，走出手工店时，邱煊说：“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会卖？”
裴霖不禁一笑：“送给你吧，你去送给她。”
他诧异：“就……就这样？”
“对啊，反正我们都只是希望她开心而已，谁送都一样。”
难道老人没有告诉他，这串风铃有什么寓意？不可能！他与那位老人关系如此亲密，他不可能没有告诉他！那他就这样，将他辛苦做成的风铃拱手让给他？
但是，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他可以送这串风铃给夏若灵，他终于可以走进她心底了！
“你别后悔！”
邱煊拿着那串风铃，径直去了夏若灵家里找她。
裴霖轻轻笑了笑。
看着这一幕的老人，却在重重地抽烟，不停摇头。
……
邱煊伸手进夏若灵发中，委屈：“夏若灵，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风铃是谁做的，我也没有说是我做的。”
她目光直视他：“那你知道，这串风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邱煊低头，不敢看她，而后，他点头默认。
她不怒反笑：“这与欺骗我的感情有什么两样？”
“夏若灵，我们这一路走来，难道没有爱吗？”邱煊捧着她的脸，声音略显沙哑地继续说，“当我家经历事业变故时，你曾说过，要陪着我度过所有的难关，那次郊游，你送我枫叶，有一片写着，‘希望以后每一天，我们的爱都常伴彼此左右’，你还说，以后我们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可以翻看这些枫叶，慢慢回味的，你都忘了吗？”
“邱煊，你知道吗？”她拿下他的手，继续说，“我的爱很理性，当我决定要去爱谁的时候，当我决定要深陷一段感情时，我才会陷进去，而不是先陷进去了，难以自拔的时候，才任由自己越陷越深。所以……”
邱煊苦笑，在沙发上软瘫坐下，用手擦了擦脸，“所以，你给的那些爱，其实都是给另个人的，对吗？其实我只是个替身，对吗？夏若灵，到底是谁在欺骗谁的感情？”
她在他对面坐下，歉意看着他，“是。是我的错，是我只会用眼睛去看生活，不懂得用心去看，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改正错误，好不好？”
他目光幽怨：“你如此伤害我的感情，竟苛求我这样轻易放手吗？我不会放开你。”
她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她走向门口，看向窗外，天竟然都黑了，她和裴霖还有一个零点的约会。他看一眼手表，十点二十五分。
邱煊一把拉住她：“夏若灵！”
“邱煊，对不起！”
邱煊抓着她臂膀：“不准走！”
“邱煊，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会很在乎你，也能接受你爱她的方式，她也会很爱很爱你，只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却将她揽入怀中：“为什么你就不行？……难道我改还不行吗？”
她轻轻抽身出他怀抱：“有些事，是注定了的，我们的力量都太过薄弱了。”
“你就这么决绝要离开我？”
她低下头：“对不起。”
“叮叮咚咚咚……”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她猜可能是裴霖，但却不是，而是尹雅兰。
她开口便问：“若灵，你知不知道裴霖去了哪里？”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尹雅兰在家里担忧又着急：“我……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我打他电话，一直都是无法接通，我很担心。”
坐在一旁看财经时报的尹爸爸看着最宝贝的女儿这样为一个男生心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夏若灵说：“你不用担心，明天一早，他就会回来。”
“这么说，你是知道他在哪里？”
“嗯。”
“那你告诉我，我马上去找他。”
尹雅兰如此对一个男生的关心，尹爸爸看着，笑了笑。
“对不起，我……”
“若灵，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会介意我喜欢裴霖，你和邱煊，我和裴霖，我们都会幸福，你忘了吗？”
“对不起，我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尹雅兰，说得越多，对雅兰的伤害越大吧，与其这样，不如什么都不要再说，因为她是不可能告诉她裴霖现在的所处地，她挂掉了电话。
可是，过了几十几分钟后。
尹雅兰又打来了电话。
夏若灵犹豫着要不要接。她一定还是为了裴霖，可是，她是不会说的，这次她不会再放开裴霖！
她按了挂断键。
看一眼手表，十一点二十七了！
她急快地要出门，要去山上的小木屋。
可是，此时的这幢别墅就像一座监狱般，不让囚犯离开半步。
……
一阵来电铃声又响起。
还是尹雅兰。
夏若灵终于还是按了接听键，但她却听到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说：“你是夏若灵？我是小兰的父亲。”
听尹雅兰说了一遍他们之间的关系后，他不急不慢地告诉宝贝女儿，他有办法让她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行踪，让她将心放到肚子里，此刻，他不急不缓地跟夏若灵通话，看得尹雅兰在一旁干着急。
“叔叔，我是夏若灵。”
“听说，邱煊家的变故还没有完全解决，是吗？”
夏若灵一怔，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但是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看一眼邱煊，说：“是的，没有完全解决。”
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如果，你有办法帮到邱煊，你愿意帮吗？”
“如果我有能力，我当然会。”
“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现在就提供一个这样的机会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抓住？”
夏若灵好似明白了什么，“叔叔，你是说，你愿意融资，帮南家的企业吗？”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免费的午餐，突然，她的心被拧一下，“条件就是，我告诉雅兰，裴霖在哪里，是吗？”
“你这个女孩子，比小兰聪明多了，不像小兰，总是又笨又傻的，还总是要我为他操心，你接受吗？”
夏若灵思维僵停住，根本无法思考，也听不见一个字，像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愣站在原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