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山丘上野草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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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小舅子(3)

后来小舅子在这里建起金库,小舅子让朋友帮忙找几个退伍兵来当保安,朋友满口答应,拿了几套保安服给原来打更的这几位穿上,这几人摇身一变成了保安,这回工钱都由小舅子管了,活还是原来的活儿,没什么变化,就是这里住进一只母老虎,一不顺心就嘶吼耍威风,可怜这几个保安兄弟了。

小舅子离开别墅去找苏菲,叫了半天门没人开门,又等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没想到电话也没人接,最后小舅子只好满腹惆怅地离开,回自己那个猪窝一样的二楼去了。

苏菲现在哪有精力和小舅子闲扯,她正在姐夫家里扮贤妻良母。

晚上,苏菲和姐夫来了个浪漫的烛光晚餐。苏菲的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要是拍成电影,弄一座小金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苏菲施展手段把姐夫灌得醉眼蒙眬,然后开始审讯:“亲爱的,老隋出事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我天天提心吊胆的,怕你出事。”

苏菲眼睛盯着姐夫的眼睛仔细端详,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深沉、警觉,他已经醉了。姐夫愣了一下,然后满脸堆笑地说:“不用担心宝贝,我能有什么事儿?”

姐夫轻轻拍拍苏菲的手,没注意到苏菲的旁边放着手机。苏菲眼里已蓄满泪水。她愤愤地想又要被男人像垃圾一样甩掉。当年她的男朋友是这样,现在这个老不死的也是这样。

苏菲不甘心地继续追问:“外面已经传开了,你现在是裸官,随时可能出逃。”

姐夫一听噌地站起来,酒也醒了一半,目光锐利地盯着苏菲,声音颤抖:“你听谁说的?”

苏菲也站起来和姐夫对视:“这时候,也就我还关心你,外面早就传开了,从你老婆去美国治病开始的,就你还不知道。”

姐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声音有些颤抖,但竭力保持着镇静说:“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菲一见姐夫如此反应,便知小舅子说的话是真的,站在那里等着姐夫的答复。

姐夫低头沉思许久,才缓缓说道:“小菲啊,她去美国就是去治病,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外面的话不能信,咱俩是一条线上的,现在你我不是好好的吗?”

姐夫抬头看苏菲,苏菲躲开了姐夫的目光,轻声说:“是啊,我真是瞎操心。”

浪漫的晚餐添上了不愉快的配料,苏菲低头说:“等我去找那些姐妹算账,一个个红口白牙地乱喳喳。”

姐夫现在也没有和苏菲闲扯的心情,任由她离开了。

苏菲跑到车里,这回的眼泪可不是请来的,她趴在方向盘上,悲痛万分。当年她的男朋友无情地抛弃她,为了报复挨刀受苦,受尽折磨,还是王姨说得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开始时姐夫真是无可挑剔,可没几天就弃之如同草芥,现在得来这样的结局。

说实话,苏菲是不会和姐夫跑路的,她无非是要敲姐夫一笔而已。与金钱相比,被姐夫这样的老不死抛弃才让苏菲心痛。姐夫撕开苏菲的旧伤,对苏菲来说那伤口从未愈合,一直在流血。

苏菲原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才被抛弃,所以去整了容,用眼泪和痛苦为自己换来一副好皮囊,王姨让她内外均脱胎换骨。苏菲是别人安在姐夫身边的接线员,两头来钱的好工作。姐夫也是够倒霉,他没想过女人要是狠毒起来会有什么后果。

苏菲前脚踏出房门,姐夫就给小舅子打电话,让小舅子过来,小舅子正在家里斗地主斗得不亦乐乎,不想过去,但是没办法,他又斗了几把,才骂骂咧咧地开车去见姐夫。

小舅子进屋后看见姐夫神色慌张,便问:“姐夫,出什么事了?”

姐夫也没瞒着小舅子,说:“苏菲刚从我这儿走,她告诉我外面风传我要跑路,是真的吗?”

小舅子恨得直咬牙,说:“嗯,是真的,我也听说了。”

姐夫一跺脚,责怪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舅子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外面传什么的没有啊,网上早就大谈什么裸官,什么资金转移,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姐夫阴沉着脸,看着他,然后坐在沙发上擦拭眼镜。

“姐夫,我姐一走外面就有谣言了,要不你让我姐回来吧?”

姐夫狠狠瞪了小舅子一眼,戴上眼镜说:“胡说什么?为了你姐名正言顺地出去,我费了多大力气!”

小舅子一心想要他姐回来,有他姐日日吹枕边风,给他安排职位的事情才有希望,别的他才不会在乎。

“那,姐夫你走的时候,打算带谁走啊?”他殷勤地凑近些。

姐夫看看小舅子,说:“按理说呢,我这回离开,应该带上你。”

小舅子一听,直摆手:“唉,你跑你的吧,我给你善后,给我安排个位置儿,让我糊口就行了,我现在挺好,你和我姐就是胆子小,听风就是雨,还跑路,大把大把的钱白送给别人了。”

姐夫掏出金黄色的烟盒,自己点上一支,小舅子也马上点上一支,细细地品着这近千块钱一盒的香烟,姐夫深吸几口,语重心长地说:“小涛啊,你不在政府,不了解,国家前几年的改革开放,所有精力都用在经济建设上,弥补经验上的欠缺需要时间逐步完善,刚改革时法律体系并不完善,偌大的国家执行什么事情总不能像孩子过家家那样吧,什么都需要逐步调整逐步完善,哪里不行就改哪里,像打补丁一样,所以一直跟不上经济的发展。”

小舅子摆弄着烟盒,做出虚心听教的样子,听一句点一下头,姐夫以为小舅子听懂了,不禁长篇大论起来。

“邓公早就看明白了,要是经济改革,势必会对体制官员等等产生冲击,国家肯定要乱几年,但这个冲击是我们必须要承受的,从长远看这是对国家有利的,我们之前就是在这个过渡转型期。我们这些人都在利用这个空子发财。”

姐夫拿回烟盒,续上一支烟,继续说道:“我们国家早就开始整顿了,打贪治腐,只不过怕引起恐慌一直在悄悄地进行。”

小舅子哪有心思听这些长篇大论,打断了姐夫的高论,说:“姐夫,我懂,其实像昨天那样就挺好,有吃,有喝,有欢乐。”

姐夫听了这话,一拍巴掌,原来自己的肺腑之言是对牛弹琴。

“姐夫,你打算带谁一起走啊,后宫那些个?”小舅子干脆挑开了明问姐夫。姐夫脸上闪过不悦:“哼,那些女人都是蚊子,只不过蚊子吸血,她们吸钱,我谁也不带。”

小舅子顿时喜笑颜开,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姐夫完全看明白小舅子的心思:“我的东西处理得怎么样了,我这儿还有一箱子,你一会儿也送过去。”

小舅子挠挠头说:“姐夫,你也知道,那些东西不是那么好出手的,不过老马的钱新旧全齐了,你可得快点儿给人家批地。”

姐夫点点头,又问道:“钱送金库里了?”

“我早就送过去了,我办事你放心,”小舅子起身,“在哪屋?我马上送过去。”

姐夫领着小舅子到卧室,用手指着床说:“在底下。”

小舅子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非常沉。

“姐夫啊,我的事……”

“正办着呢。”

小舅子低下头,这话他听了多少年了,心想反正东西现在在我手上,不怕你不给我办。

“那好吧,尽快吧,我也麻溜点儿,你也麻溜点儿,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小舅子一步三晃地把箱子弄出屋,歇了六七次才算拖到车边,他用上吃奶的劲总算把箱子装到车上,他本想把箱子弄回自己家,车开了一半又拐到金库去了。

车停在金库门前,小舅子摁了两声喇叭,几个保安全身整齐地迎出来。刚才来时还伪军,怎么现在就变成国军了?小舅子很是不解。

几个保安抢身到车旁:“老板,老板,可别摁了,小姐回来了。”

小舅子一听,手立即离开喇叭。

“说回就回了,真不容空儿。”

一个保安回答:“刚回来,和你脚前脚后。”

小舅子这才看见两个保安脸上的红印子,小舅子用手指了指,保安都快哭出来了。

“说我们,太埋汰啦!”

小舅子下车,打开后备厢,两个保安龇牙咧嘴地抬箱子出来,抬到门前,轻轻放下。小舅子举起手刚要敲门,不由自主地长长吸口空气,轻轻敲两下,然后站得僵直,如临大敌一般。

门里传来清脆中却带着寒意的声音:“什么事儿?”

小舅子马上回话:“小姑奶奶,我来送东西的。”

门打开了,一位美女身穿洁白的睡衣,脸上已经卸了妆,清秀的面容,漂亮中透着丝丝冷艳。

“快点儿。”

小舅子做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小舅子刚一抬脚,保安赶紧掏出塑料袋给小舅子套在脚上。套完想马上溜走。小舅子抓住两个,说:“干什么去,这么沉让我一个人整?”

保安急忙探头看那位母老虎,得到指令“快点儿”,两个保安才掏出塑料袋套在脚上,吃力地抬着箱子进去。

小舅子迅速把东西放好,出来时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想搭讪搭讪,调侃一下,便没话找话:“手机不错嘛!哪天我送一部更好的给你。”

人家头都没抬,回了句:“身上又痒痒了吧?”

小舅子感觉后背一阵冷,汗毛直竖,快步跨出门,冲里面大喊:“嫁不出去的母老虎!甩货啦。”然后撒丫子就跑。

“你给老娘站住!”

女明星一跃而起,撒腿就追。

小舅子上了车,一脚油门到底车蹿出去老远,从后视镜看见她拼命地追出来,得意地笑了。这时,手机响了,小舅子一看,是母老虎打来的,他哪会接,挂了母老虎的电话。几秒后有一条短信进来:“下回见到我之前准备好担架。”

小舅子神气地笑着:“没事儿我见你干什么,你来一回就叮我一口,也应该滚蛋了。”他拨通姐夫的电话,告诉他东西已经安全送到,接着还想问安排职位的事情,姐夫没等他开口,就把电话挂了。小舅子去找苏菲,摁门铃没人开门,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好悻悻地回家斗地主去了,边斗地主边抽从姐夫那顺来的烟解闷儿。

早上,坐在马桶上想来想去,小舅子都觉得姐姐不出面他的事没时候办成,一定得找个什么借口,让她催促催促姐夫。上午,小舅子和老马等人一同去郊外打高尔夫,但打得心不在焉,满心地筹划着怎么央求他姐。

等到下班时间,员工们都走了,他用公司的电话给姐姐打电话。

“姐啊,我是小涛。”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姐了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姐也挺惦记你的。”

“姐,你在那边生活习惯吗?”

姐姐抽泣着说:“挺好的,不用惦记我,有你外甥在这儿,不过哎,这里母子关系不比国内,你外甥闹着要独立,说我们侵犯他自由啦。”姐姐无助地哭了,哭得很悲切。

“姐啊,别哭,他早晚不得独立吗?就你和姐夫老两口多舒心啊!”

“舒什么心啊,我们在这里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背井离乡的滋味,我算尝到了。”

“姐,不舒心你就回来呗,咋说也是家好!”

“咋回去呀,好不容易走出来的,你也得多加小心——”

小舅子打断姐姐的话:“姐你就是胆小,能有什么啊,天塌了还有高个顶着呢,怎么也不会轮到咱们。要不你回来得了。”

“唉,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这点事儿还想不明白吗?我怎么回得去啊?你姐夫最近在忙什么呢?”她岔开话题。

“姐夫啊,最近在处理东西,他打算都换成美金。”

“好换吗?顺利吗?”

“顺利啥呀,那么多东西,哪那么容易出手。”

“小涛,你别再打那些东西的主意了,赶快帮你姐夫处理掉,让你姐夫也赶快过来吧,我实在太难受了……”

小舅子一听有点儿不高兴了:“姐,我是你亲弟弟,我能对你使坏吗?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好,好,好弟弟,姐错怪你了,那你赶快吧,在这儿看新闻,咱们国家每天都有贪官落马,我成天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踏实,都梦到好几次你姐夫被抓走了。”

小舅子掏出烟点上:“得得得,姐,你可别说丧气话,不吉利,姐夫在这边好好的,昨天还和苏菲在一起呢,姐夫还要领苏菲跑路呢。”

姐姐叹了口气:“他爱领谁就领谁,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小舅子一愣:“姐,你怎么不劝劝我姐夫啊?”

“你别问这些事了,他不敢领那个狐狸精跑,他没那个胆,你以后也少往那狐狸精身边靠,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小舅子脸一下子就红了,还好他姐看不见,其实姐姐也是女中豪杰,无奈,她生命中两个非常重要的男人都被一个妖精迷住,她实在无法忍受。

“姐,我肯定帮你扫清姐夫身边的妖气。”

小舅子以为他姐夫也像他那样智商加上情商刚好二百五,说实话姐夫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刚开始遇见苏菲时也被苏菲迷得五迷三道,也想着为了爱情抛妻弃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时间长了也就看明白了,关键时候还是同甘共苦的妻子,小舅子哪知道这些。

“姐,那你最近在美国忙什么呢?”

总算有让姐姐来精神的话题:“这些天可把我忙坏了,我一口气买了两栋房产,买了台车给你外甥,还挑了一台给你姐夫,等你姐夫来好开,这边的车可便宜了,另外我还想再买几处房产。”

小舅子听着姐姐说完,沮丧地说道:“姐,你真不打算回来了?我姐夫也舍得抛弃那个肥缺,真不知道你们夫妻怎么想的?”

姐姐回答得很干脆:“不回去了。”

“姐啊,那我咋办呢?在他走之前,给我安排个职位吧,没有你的话我姐夫也不管我啊。”

“我就猜到你为这事儿给我打电话,你姐夫都跟我说了,你也太高看你姐夫了,他是有点儿权,那也只不过是管管土地项目,人事上的事,他也无能为力啊!”

小舅子一听,急得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了:“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和我姐夫捞够了跑美国享福去了,撇下我一个人——”

姐姐声音也加高了:“你以为我们愿意过来吗,这叫享福吗?我们是奔福来的吗?”

“不是不是。”耍赖不行,他又撒起娇来,“姐,我错了,姐啊,你就再帮弟弟一回,帮弟弟最后一回,反正我姐夫也是要跑,他跑之前把我安排进去不就结了吗?”

姐姐长出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小涛,老隋出事你不是也知道吗?要是以前老隋在的时候,你姐夫还能说上话,现在老隋刚倒下去,大换血刚刚结束,谁顶风上不是缺心眼吗?”

小舅子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着,压制住自己的焦虑和愤怒。

“那你们就铁了心不管我了?这些年我像狗一样帮助你们,到头我连狗都不如,你还是我亲姐吗?”

姐姐一听非常生气:“小涛,你摸着良心说话,我是不管你吗?我对你外甥也没有对你好,是,当年爸妈把名额给了我,我答应爸妈这辈子照顾你,你凭良心说我哪儿亏着你了?”

“你对我怎么样?你准备出国跑路,连个风声都不透露,你拿我当过你弟弟吗?”

姐姐无奈,深呼吸几次,平静地说:“我劝你多少回,别的就不说了,上回去给爸妈上坟,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一劝你,你就说我们胆小怕事,我和你姐夫前前后后劝你多少回,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你个白眼狼,你长心了吗?”姐姐也是越说越气,声音渐渐提高了。

小舅子也把音量提高几分:“你每回都给我讲大道理,你就明说你们要跑路,以后顾不了我,不就得了,还骗我大冬天的给你们建金库,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摸什么良心,你们先摸摸良心吧。拿我当亲弟弟了吗?净拿我当狗使唤了!”

这几句话把姐姐的理智全打散了,姐姐怒道:“两杯猫尿,就把你良心冲没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什么都说,他们哪个靠得住?孙仁、采桦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咱们家上一辈没一个傻的,没一个缺心眼的,怎么会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