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战争
当我面对后宫这些是非的时候,才发现,在我面前横亘的,是无穷无尽的深渊陷阱,说不定,哪一步失了足,就会跌落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从前看宫廷小说、电视剧的时候,总觉得里面那些阴谋争斗,无非是后人的编撰,等到自己穿越了以后,知道了,真正的困难,远远比书中、电视剧来得猛烈。很羡慕别的穿越女主,来到异世都会碰到很多乐于帮助她们的贵人,但是,我没有。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单打独斗,面对着随时会到来的危险,要应付那些根本看不起夕雾的嫔妃们,要勇敢地去面对不喜欢自己、不知道怎样去保护我的所谓皇帝丈夫……真的很累。这一次,如果不是诺地的出现,相信以我自己的能力,断然是闯不过去的。他的帮助,对于已经疲惫不堪、浑身是伤的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的温暖。
时间,在我每日忙碌地应对后宫各类琐事以及利用有限的时间去查访中,过去了大半个月。在诺地的帮助下,我摸清了德妃、惠妃等人的身家脉络一些底细。大体上可以认为,德妃与其叔父张咫,欲借求萧氏、沈氏相争、两败俱伤的机会,再设法将我除掉,而后自己上位。德妃鸾如在后宫拉拢人心,已经有段时日。当日她利用谄媚蘩炽,借助蘩炽之手打击了不少异己。我甚至猜测,夕雾当初落水一事,虽然是蘩炽的命令,但是她极有可能是受到了鸾如的调拨和煽动。只是,我查不出有力的证据而已。虽然,我和诺地都认为宫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绝对与德妃有着深深的关联,然,我们就是找不出任何对她不利的证据。我只能说,她为此所做的工夫,实在够深。让我对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淡薄世事的鸾如,不禁有些高看。
上官灵飞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不知道云音是装的,还是真的疯了,总之,一天到晚只知道呵呵地傻笑,任我问什么都不回答。我猜,也许是有人教她装疯卖傻,反正她死咬着是自己冒名写的那封信,其他的,概不多说。她是铁心不想让我知道幕后之人。让我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却无论怎样都得不到正确答案。我真的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着急。不过,龙飚倒也没怎么为难灵飞,毕竟灵飞曾经救治过他,而且灵飞也一直不肯承认与夕雾的关系,这样多少让龙飚对他手下留情。
让我的调查停滞不动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夜兰的局势。夜兰的军队现在并不能在战斗中占得上风,即便是拥有长胜将军康亲王以及其他诸多的精兵良将,但是毕竟夜兰的军队人数远低于羌戎大军,几番交战过后,渐显败势。龙飚为此深为焦虑不堪,日夜与一班臣子在前朝议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且不要说宠幸哪个嫔妃了,就算是吃喝拉撒,他都好像是顾不上的感觉。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作为这个国家的皇后,我当然不能为了一己之事,再给他添麻烦。还有什么事,能够比国家的命运重要呢?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会到了。到时候,如果我还没有找出事情的真相,那么我就必须要兑现自己对龙飚的许诺——一死以谢天下。可是,毕竟死亡对我来说,是可怕的,如果说自己视死如归,那绝对是说谎。担心、忧虑,一定会有。一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烦乱。
唯一可以让我稍感安慰的,就是诺地了。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这次来夜兰的目的,是为了联合龙飚一起,抗击羌戎的进犯。夜兰和北藩都与羌戎接壤,而羌戎在得到了秀童那个作乱的叔叔的大队人马之后,实力跃然提升,进犯夜兰不说,更有向北藩骚扰的趋势。夜兰和北藩联合两国的兵力,一同抗击羌戎,是明智之举,所谓唇亡齿寒。可想而知,诺地此行是带着多么重要的目的。他能够在这样处境中,还能抽出时间来帮助我,真的十分难得。我自然会被他感动,但是,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而宫里最近却是平静了很多。上至皇太后、太妃,下到宫女太监,每一个人都显得很本分。毕竟,大家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夜兰不能有事。有稳定的局势,才能够兴风作浪。相信这一点,没有人不明白。所以,在这种惶惶的状态中,我的日子相对来说,也安全了不少。
前不久我下令削减后宫用度的懿旨,这时候显现出了它的作用。我将省下来的这几十万两银子,全部交由龙飚用来给军队打造兵器、购买军需。这笔不小的费用,正好让发愁怎样解决大批军费来源的龙飚,解了燃眉之急,自然,他对我充满了感激。甚至,我还建议,不妨向外藩招募雇佣兵,用以缓解夜兰后援军队人数不多的问题。因为,正规军队都在前线打仗,国内已经没有什么保护力量,如果此时有其他窥觑夜兰的国家也来进犯的话,那么夜兰根本就无还手之力。抽抓壮丁,下令全民皆兵的举动,不仅有失民心,也会造成老百姓的惶恐心里,说不定有可能就会发生内乱。那样,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花钱向与夜兰睦好的外藩招募雇佣兵,就显得实际、可行的多了。雇佣兵,这在现代社会的战争中来说,实在很常见,越战、海湾战争等等,都招募了很多雇佣兵。但在夜兰这样的古代国家,雇佣兵的概念,闻所未闻。所以,龙飚听了我的这个建议之后,瞠目结舌了好半天。但是有一点我向龙飚做了声明,我不是有意干涉政事,而是出于一个皇后对于国家安危的责任感。
龙飚和诺地都觉得我提出的雇佣兵的计策非常好,因为,缺钱用的人多得是。只要夜兰给的起钱,兵源就会源源不断。再将这些雇佣兵好好调教一番,制定出相应的管理规定,那么此法绝对是有效之举。龙飚将这个提议拿到早朝上去和大臣们讨论,竟然获得了众口一致的支持。
诺地和我站在龙飚御座后面的暗室中,当听到前面所有的大臣都支持这个建议的时候,诺地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夕雾,我突然间觉得,你绝对是个宝!”
我暗自偷笑,这些当然不是自己的想法,但是在这里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那么我就当一回智者又有什么关系?我对着诺地微微笑了下,小声说道:“当然是宝,就是长期被埋没了。”
诺地深棕色的眼眸突然闪了闪,一种异样的神情,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他像是刚刚才认识我一般的,仔细地端详着我,但却一言不发。
龙飚这时下了早朝,匆匆进来暗室,飞快地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握住我的双手,“夕雾,谢谢你这么好的提议。你知道吗,刚才朕将这个建议对大臣们讲了一下,所有的大臣,没有一个提出异议。这在朕登基以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呢。”他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道,“等一下,朕就会就此提议和丞相等人制定相应的计划。朕真的非常高兴。自从和羌戎开战以后,朕,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呢。夕雾,这次你真的帮了朕的大忙,先是军费,然后就是这个提议。”
我也被他高兴的模样感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的聪明,朕早就了然,可是今天,朕仍然有一种惊喜的感觉。”龙飚紧紧地握住手,眼睛同时炽热地凝视着我。
我只是微笑。不经意地一回头,却见坐在一旁的诺地,也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见我看向他,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仿佛,他正在想着什么事情。但是,这样一种眼神,却让我没由来地感觉出一丝凉意。
外面的小太监通报,丞相等人已经在勤政斋那里等待。龙飚闻听,意欲离去,回身看到一动不动的诺地,龙飚皱了皱眉道:“怎么御弟,不一同前往吗?”
诺地虚笑一声,“夜兰招募兵源的事,北藩怎好在一旁出谋划策?这似乎有干预他国朝政的嫌疑。”
龙飚被他一番话呛了下,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诺地,终是无言地离去。而他身后紧紧相随的明福,却在此时,向诺地这边似是不经意地一瞥,我一眼便看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顿时了悟,即便诺地不去参加,有明福在场,他也一定会知道其中的内幕。
暗室内,只剩下我和诺地两人。他不说话,空气有些凝滞。我冷然地看向诺地,问道:“你把明福安排到他身边,到底为什么?”
诺地微偏着头,似笑非笑,“这个,你不必知道。反正,龙飚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我提高了自己的声调:“我不是说龙飚的安危,你不要和我装糊涂,你到底在打夜兰的什么主意?”
诺地轻笑道:“夕雾,你是在为夜兰担心吗?”
“位卑未敢忘忧国,何况,我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后!”我心里隐约察觉出了诺地的某些意图,他安插自己的人在龙飚身边,绝非什么善意之举。只是,龙飚到底知不知道,他看不出来吗?
“你果然是出色的皇后人选。”诺地的眼神中带着欣赏,“看起来,夜兰的女人,也不全是只会争风吃醋的。”他渐渐地正了脸色,看定我,说道:“夕雾你知道吗,夜兰,是一块肥肉,任何人都想分得一杯羹。”
“你!”我惊异地瞪着诺地,手,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到底要做什么?”
诺地迎着我的目光看过来,一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这时却显得从没有过的阴冷,“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又让我说出来?”
我应该猜到的,他安排明福在龙飚的身边,怎么会没有目的?原来,表面上和龙飚称兄道弟的诺地,其实却有如此诡秘的心思。北藩,也在窥觑夜兰,那么,这一次诺地的突然到访,也许根本就不是来和夜兰结盟。想到此,我突然觉得心悸,下意识地站起身,“诺地,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一时接受,那个看起来好像是个单纯的大男孩一般的诺地,竟然,是这样的人。
诺地冷冷地一笑,“假以时日,我也是要做皇帝的。所谓君无戏言,夕雾,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呢?一个单纯的人,怎能担当治理国家的重任?诺地,是北藩皇帝最为器重的儿子,很早就被册立为皇太子,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惜,我一直都认为他很朴实,加上这几次他不遗余力地帮我,让我几乎不曾在他面前设防。
“夕雾,你将一切都做得很好,只是,太容易轻信别人。”诺地走到我的面前站定,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眉间的几丝乱发,“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我派明福在龙飚左右,却依然不告诉他?”
此刻,我的心乱成了一团,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脑海中,猛然就想起了紫晴曾经说过的话:“夕雾,你虽然很聪明,但是,你太容易轻信别人……”她的话,竟然和诺地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她早就暗示过我,不是吗?
不行,现在的我,思维太混乱,一定要冷静下来!我在内心中,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夕雾,我对龙飚怎样,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想让你知道,对你,我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欺骗。否则,我不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了明福,也不可能让你洞悉了我的意图。”诺地柔声细语,在我面前说道:“因为,我不愿意像龙飚那样骗你、利用你。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包括在你看来是玩笑的那些。”
“你很荒唐!”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对他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虽然救过我,可是,如果你对我的国家心怀叵测,我一样不会原谅你!”枉我将他当成是自己的朋友。
“我曾经以为,你那么聪明,那么出众,龙飚迟早会爱上你。所以,当时我选择了突然地离去。”诺地却没有顺着我的话说下去,而是深情地看着我,缓缓叙述:“却没有想到,他虽然将你正位,却并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你受伤、难过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当别人蓄意陷害你的时候,他不相信你,也不知道去保护你,而总是为别的女人去考虑;他对你有太多的疑虑、猜忌,试问,他怎么会爱上你呢?这一切,也许根本就是他的计划,利用你,是他达成计划的一部分。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结果,你得到了什么?夕雾,你不要那么傻了好不好?”
我愣住了,诺地,完全不在乎所处的环境,便就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他根本就是没有丝毫的顾虑。难道说,夜兰的皇宫,对于诺地来说,已经犹如平地?此刻,我并没有在意诺地说出的话,我在担忧,这个诺地何以会在夜兰皇宫中,如此恣意?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诺地,你到底想怎样?”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任是我如何镇定,此刻的情况,我也不可能再保持淡然。
诺地嘴角一弯,对我笑道:“夜兰的皇后,注定是要被当成棋子来利用的。而你夕雾,不应该是这样的命运。你是块宝,应该被人珍惜。既然在这里没有珍惜你的人,那么我愿意做你的识宝人。”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过多的考虑,旋即脱口而出,“夕雾是夜兰的皇后。岂能随意改换?即便是,在这里我被人利用,那也是夜兰皇后身具的责任之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后宫的势力平衡。后宫和谐,则就少了很多前朝的麻烦。这样的道理,我懂。不是我留恋这里,这样的生活我也不喜欢,可是,我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不能在自己的国家遭受到危险的时候,选择逃离。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诺地,你知道吗,就算是我现在爱着你,也不可能撇下自己的责任,轻率地离开。何况,我对你没有爱。
诺地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出一丝不满,他静静地听我说完,轻声说道:“我真的很欣赏你这番话,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你这样的心胸。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皇后!”他的眼神坚定起来,烁烁放光地看向我,“如果北藩有你,国力一定强盛。所以,我要定你了。”
“你一定是疯了!”我恼怒地看着诺地,不明白为什么诺地在短时间内,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只是个女人,没什么能耐让你的国家变得强盛。而且,我已经是这里的皇后,伦理上,我是你义兄的妻子,你今天这样的言语、做法,是有悖伦常的。请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夜兰,这些所谓的伦常,我从来都是不以为然。在我们北藩,父妻子继、兄妻弟继,是再正常不过的。”诺地轻笑,对我的话毫不在意,“若是你想以这个理由来回绝我,还是趁早打消了吧。”他逼近我,邪魅笑道:“还有,北藩的男人不像夜兰,对于女子所谓的贞洁那么在乎看重。如果是真心喜欢的女人,哪怕嫁过多少人,我们都不在乎。也就是说,就算是龙飚已经宠幸了你,我依然还是喜欢你。何况,他一直都在为你和上官灵飞的事情耿耿于怀,而刻意地疏远你。”
连这些,诺地都知道。看来他在宫里的势力,已经太深厚了。我的头有些疼,看着诺地既帅又邪的笑容,只觉得很晕。“你到底为了什么,突然间跟我说这些?”我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诺地的转变,似乎太快了。
诺地倒是没有犹豫地说道:“因为我说了,突然间发现你是个宝。”
“是因为我帮皇上出了那些主意吗?”有些了然,我对龙飚说的那些建议,让诺地认为我是个有能力的人才,对于他今后治理北藩,会有帮助。
诺地的脸色,微微沉了下:“相信龙飚与我一样,直至今日,才发现真正的你,是怎样的。”他轻声叹息了一下,“原来,我们都把你看错了……”
“怪不得,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对诺地冷笑了下,转身欲走。原以为,至少诺地会用一颗真心来对我,却不料,他一样是怀着自己的目的。
诺地却先一步地挡在我身前,拦住了我,“夕雾,别走!”他抓住我的手,使劲一拉,将我拽到自己的面前,“不要把我看成龙飚那样,至少,我比他坦诚。”
“这样的坦诚,其实更不应该说出来,那样我们也许还有朋友可以做。”我决然地看着诺地,心里打定主意,不可以再和这个男人纠缠下去,“但是现在,你把自己的心思全都告诉了我,无论从国家大义还是私人感情方面,我已经不可能再把你当成是自己的知己、良友。”不行,我一定要马上去找龙飚。不论龙飚是不是知道明了诺地的真实意图,至少,我应该去提醒他才是。否则,他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对羌戎的作战上,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来自后方的危险。
想到此,我猛然甩落诺地的双手,疾步走到暗室的门口,使劲地将门一把拉开。随着大门敞开时“嘎吱”的声响,龙飚那仿如雕像般高大健美的身躯,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原来,他一直都在外面,不曾离去。
我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龙飚,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龙飚冷若冰霜的俊脸,在看到我之后,慢慢地浮上了一丝笑意。他炽然地凝视着我,说道:“夕雾,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而后,轻轻地握住我的一只手,拉着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我,走进了暗室。
诺地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绝对没有想到龙飚竟然没有离开。那么,他刚才和我说的那些话,龙飚肯定全部都听见了。
“御弟,是不是有些出乎意料?”龙飚虚笑着对诺地说道。
诺地沉着脸,眼睛瞪向了龙飚身后低垂着头的明福。
龙飚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明福,嘴角微微一弯,笑道:“在怪明福吗?其实不必,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你。只是,朕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所以,朕知道怎样做。”
我傻呆呆地看着龙飚,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他竟然早就洞悉了诺地的意图。故意留着明福在,可能是有意在做着幌子给诺地看,让诺地得到假的情报。对嘛,印象中的龙飚,不可能那么傻的。眼前这个充满了睿智的男人,才更像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皇帝。
诺地回过脸,冷冷地看向龙飚,“如此说来,我所掌握的所谓夜兰的情报,都是你有意施放的假消息,是吗?”
龙飚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加重了握在我手上的力度,“也不全是,至少,夕雾的那些是真的。”
诺地愣了片刻,旋即眉头紧皱,“为什么?”
“怎么说呢?”龙飚回过头看着我,“朕所要面对、处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对夕雾,难保面面俱到。朕知道御弟对夕雾的情意,想必,你是不会让夕雾受到别人伤害的吧。这样,朕就有意将夕雾的消息,通过明福传到你那里。你果然也没有让朕失望。”
我越听越别扭,龙飚竟然会想到这样的办法,让诺地在暗地里保护我。而他自己,就能抽身出来,去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朝中事务。那么,我算什么?怎么说,我也是夜兰的皇后,龙飚名义上的发妻,自己的女人,竟然会交给别的男人去保护,龙飚,是不是也太功利了些?看着诺地略有些受伤的神情,我突然觉得很难受。诺地说,我是被人利用的,难道他不是吗?让我们成为手中棋子的人,就是自己身边这个俊美不俗,却让人始终看不透的男人。
“朕以为,御弟虽然对夕雾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情有独钟,但是至少会顾忌着彼此的身份,不会有他念。却没想到,御弟竟然就动了要她的念头,所以,朕也就不打算再沉默下去了。”龙飚终是沉下脸色,冷冷地对诺地说道:“希望御弟清楚一点:夕雾,是朕的女人,你永远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诺地忽然笑了起来,“是你的女人又怎么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女人而已。再者,你对她怎样,我看得到。你明明就是不在乎她,既然不珍惜,为何还不放手?不会是让我说中了,你到今天才发觉出夕雾的可贵吧?似乎有点晚了。”
“都到现在了,你还敢这样说?”龙飚终于被诺地激怒,脸上一片肃杀,阴沉地瞪着诺地,“不要考验朕的耐性。看在夜兰和北藩世代交好的分上,朕不会为难你。但是,你,也就此打住你的那些图谋吧!夜兰江山和夕雾,哪一样,朕都不打算给你!”
着了半天急的我,就在这时插进话来:“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我不是商品,不是被人随意给来给去的。你们说话时,请考虑到我的自尊,请你们尊重我!”我使劲挣脱了龙飚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同样英俊出色的男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我想,也没有必要再打哑谜。现在,羌戎已经快要打进来了,是不是先该想想这个困难怎么解决?诺地,你虽然说夜兰是块人人欲得的肥肉,可是,你应该也知道,唇亡齿寒的典故。你觉得,羌戎如果拿下夜兰,就会放过你们北藩吗?就会同你们结盟吗?不可能的,贪婪之辈的野心,绝不可能轻易被满足。即便是羌戎真的不打算进攻北藩,而你利用夜兰的危急,达到自己的欲求,可是,你以为夜兰的老百姓们,就会拥护你们北藩的统治吗?说不定,你们北藩的大军还没有开拨到夜兰,这里的百姓们已经揭竿而起准备抗击你们了。要知道,我们夜兰不仅仅只有康亲王会打仗的。”
我必须要让此刻两个头脑发涨的男人冷静下来。共同对付羌戎的进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不相信,诺地只有夺取夜兰的野心,而看不到在羌戎的威胁下,北藩所受到的危险。现阶段,绝对不能让羌戎得知龙飚和诺地反目的消息,否则,对于两国来说,都是极其不妙的。夜兰和北藩的先祖皇帝,一定看到了两国在战略上共生共存的关系,才会这样交好的。到了诺地和龙飚这一代,不可能就将先人的共识轻易瓦解。
一席话后,暗室里非常寂静,龙飚和诺地谁也没有说话。诺地注视我的眼神,仿佛凝注了很多的感情,有些复杂,但是其中,一定有震惊。龙飚,虽然也在沉默,但是他眼中的欣喜却是非常直露。我突然间意识到,是不是刚才的这番话,在这两个男人心中再一次起了化学作用,不会让他们对我又有了某些欣赏吧?我必须要说明,不是刻意显摆自己的见识,这完全就是心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只不过,古代的女子很少会有像我这般胆大到敢这样谈论国事的人。
“诺地,夕雾说得有道理,应该先放下咱们之间的恩怨,共同来面对羌戎这个敌人,才是现阶段的关键所在。”龙飚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向诺地,认真地说道。
诺地显然有些犹豫,他肯定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可是,又有些放不开面子。自己对夜兰的野心,龙飚已经看破,他应该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适时地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才能做大事。诺地,你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赘言。”
诺地想了想,终于迎向龙飚,点了点头,“好,既然这样,我立刻回北藩。一切,还按照先前我们制定的计划来办。”
闻此,我有点紧张的心才稍微平静点,真怕刚才两人对峙的局面,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诺地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浅浅地微笑,似乎有些什么含义似的。
龙飚自然也看到了诺地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边,将手搭到我的肩上,略一用力,将我拽进的怀中,“如此甚好。朕在这里等待御弟的好消息。”
诺地轻轻笑了一下,并没有理睬龙飚,而是对我说道:“你要保重,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点点头,看着诺地俊逸的面容,总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这样自离开夜兰,也算是被驱逐吧,到头来,诺地也是个失败者。
诺地翩然离去,龙飚冲身后的明福喝道:“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跟了你主子去?”
明福惊喜地抬起头,他肯定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这次一定活不了。没想到龙飚竟然不杀他。他连忙跪在地上,给龙飚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感激地看了看龙飚,又看了看我,而后,追随着诺地匆匆离去。
“谢谢你,夕雾。”暗室内,龙飚突然开口。
我扭了扭身子,他如此亲密的举动,我还真不能马上适应,“为什么谢我?”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龙飚。
龙飚不理会我的扭动,手臂一弯,将我整个地贴在他的胸前,温柔地笑道:“谢谢你没有被诺地打动。谢谢你,刚才的一番话。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我凛然地抬起头,直视着龙飚的炯目,“不用谢我,这一切不是为你,而是我身为夜兰皇后应尽的责任。”
龙飚原本的笑意,顷刻间凝结,似有不信地看着我,“你说,这一切是你的责任?”
“对!”我用力地将龙飚推开,认真说道:“只是责任,无关感情。”龙飚,你不要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就算诺地千百种不好,但是有一点他没说错,龙飚从来都只是将我当成棋子来利用的。一个只知道利用自己的男人,我的真心留给他有用吗?
龙飚的眼神微微暗了下,哑然问道:“难道,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痛楚,沉了片刻,慢慢说道:“在我真的爱上你的时候?”
爱我?我轻轻一笑,“皇上,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吧。”
“夕雾……”龙飚愣住了,有些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淡然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太晚了……”同样的话,我可以相信一次、两次,但是,绝没有第三次。一次次地哄骗和利用,我已经很累了,真的不想再在这个男人身上耗费气力。他的所谓爱,我想,我要不起。
我抬脚要走,却不料身后的龙飚突然揪住我的衣袖,“夕雾,能不能听完我的解释?”急切的语气,我想龙飚一定是很焦急。
我站住,轻轻地将龙飚的手从我的衣袖上拿开,而后,抬起头对他淡淡一笑,“解释就不必了。皇上对我怎样,自有道理,我刚刚对诺地也说了:在这里我被人利用,那也是夜兰皇后身具的责任之一。皇上不必为此有负担,我不怪你,也了然自己背负的使命。只是希望皇上能够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无论结果如何,都请放手,好吗?”
龙飚震惊,不能置信,径自摇了摇头,紧紧盯着我说道:“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心里没有我。是故意的吧,这样冷淡地对我,是因为以前我曾经那样的对你?”
我仔细又深刻地看着龙飚的俊脸,微叹口气,语带双关地说道:“皇上,我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夕雾。皇上这样的话,对我已经不会再起到任何的作用。所以,到此为止吧。”慢慢后退了几步,渐渐远离龙飚,凄然对他微笑。毕竟是我穿越后,用心喜欢过的男人,此时此刻,看着他有些痛苦的表情,我仍然会觉得难过。只是,为了自己不会再次地受伤,所以,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我握紧自己的双拳,咬咬牙,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是高昂着头,坚定地离去,好像是和从前的懵懂道别,也是为了今后的不可知而鼓气。
龙飚有些仓然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夕雾……别走……”
可是,真的太晚了。龙飚,是你自己错失了那么多可以珍惜我的机会,让我对你渐失信心。无论今天这番话是发自真心,还是再一次的另有意图,我都不会回头。心里仍然会痛,不是因为还爱着你,而是因为直到现在,我们彼此都无法真正地了解对方的心。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朝战事的时候,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很久的秀童,突然间出现在我的宫里。一直以来,我都顾不上去看望她。知道她自儿子夭亡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为了体谅她的处境,我还免了她定期对皇后礼制上的拜会。我最厌恶形式主义,所以,正位后取消了各种繁文缛节。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嫔妃每日对皇后的请安。可是,我规定每隔五天,所有的嫔妃依然要到承瑞宫来拜会我一次。毕竟,后宫主位比较多,经常不见,也会生疏,当然也就体察不到一些内部的暗涌。何况,我还需要从这些人身上挖掘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算算,应该有一个月不见秀童了。最后一次,还是在蘩炽举办的宴会上,当时对她酒后的话,记忆深刻。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秀童就病倒了。失去了儿子,对她来说,就是失去了大半个活下去的希望。还有她那个被人痛恨的叔叔,叛乱到羌戎,成了那边的臣子,现在反过来攻打自己的祖国。虽然萧氏经过此事一蹶不振已成定局,可就是苦了秀童,在宫里的处境,日渐艰难。几乎所有人都把这场战争的责任,推在萧氏的头上,对秀童更是横加指责,甚至还有些个别有居心的嫔妃,想借此机会把秀童打入冷宫,整日间在我的耳边鼓噪。自然,这样的机会我决然不会给她们。
秀童经过这件事后,深居简出,对于宫里的各种活动,也很少参加。我知道,她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害怕和羞愤,这应该是她精明的姑姑——皇太后教给她的。蛰伏,虽然被动,但是,至少可以自保。
所以,对于这天秀童的到来,我真的觉得惊异。
秀童自儿子死后,为人淡泊不少,穿衣打扮上趋于素淡。一身白色纱制宫装,淡雅素丽,将原本就有些仙姿媚骨的秀童,衬托的更加脱俗。只是,她越发的消瘦。
秀童见到我,脸上浮起柔媚的笑容,说道:“姐姐现在将后宫治理得很好,果然,是皇上的贤内助。”她说这话,并不是酸溜溜的口吻,至少,在她的脸上我看不到嫉妒。
我知道,秀童不会轻易来见我,她一定是有事。我将随侍的宫女遣退,然后定睛看她,“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秀童淡笑了一声,“姐姐的性情,比起以前,也爽利了许多。”顿了顿,她说道:“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和姐姐说吧。”
我微微颔首。
秀童挨着我坐下说道:“不要这样对皇上。他有很多的无奈。”
我摇了摇头,“原来,你是他的说客。”我还以为秀童多日不见,突然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却没料到,她竟然会为了龙飚而来。这不像她啊。
秀童说道:“为什么不听听皇上的解释呢?难道说,你和诺地……”
“秀童,你不应该是这样八卦的人。”我有些不高兴,对于今日秀童的表现,心中觉得不快。
秀童闻言愣了一下,而后轻轻拍拍我的手,“我是为了你好。同样,也不想看到皇上为此忧虑。”
我无言地回过头看着秀童,她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盈盈闪动,仿佛像是会说话一般。
“你和上官灵飞以及诺地的事情,皇上并没有苛责你,可是,这不表示他不在意。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皇上钦定的皇后,不可以……”
我有些恼怒地打断秀童:“不要再说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从来不曾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和责任。用不着他通过你来警告我。”就觉得秀童今天太不正常,现在看来,一定是龙飚对她说了什么。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何以说了这些莫名其妙、让我气结的话?不过,再一想,龙飚冷淡秀童已经有些时日,为什么又会对她说这些?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今天的起色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难道说……
秀童见我动气,只得收了自己的话,轻轻一笑,站了起来,“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是当局者迷。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仍然没有明白。”
“秀童,你怎么了?”我迷惑不已地看着秀童,猜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童莞尔,走到我面前,秀美的双眼温柔地看着我,“夕雾,这个宫里,除了姑姑之外,只有你让我放心不下。你似乎很坚强,很镇定,可是,只有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也很脆弱。你是希望,自己的身边能够有一个依靠的。”她伸出手来,有些颤抖地握住我的手,声音刹那间变得迷蒙,“但是,进得宫来,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会给你依靠。即便皇上想,可是他有太多的束缚不能自已。往往,为了保护你,而去伤害你……”秀童幽然地叹息一声,深深地凝视着我,认真说道:“夕雾……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让我成为你的依靠……”
我就知道,秀童对我的心思,绝不是一般的情意。说实话,像秀童这么优秀的女子,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也很喜欢。但是这种喜欢,是朋友之间欣赏的喜欢,绝没有带着一丝杂念。来自21世纪,思想比较开放,我并不反对同性之恋,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感情。
“秀童……”看着她这双柔情似水,却让我十分不适的双目,我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秀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我知道,这样的话,其实不应该说出来。你一定觉得我很龌龊,很下贱,可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意。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在一旁看着你独自一人面对宫内的纷乱复杂,却无法给予你任何支持。看到你受伤,被人欺负,我都会觉得心痛。再坚强的人,也会有疲惫的一天。我不想看到你倒下啊……”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了下来,滴落到我的手背上,冰凉一片,让我的心突然觉得发紧。
秀童的眼泪,让我原本郁郁的心,变得有些柔软。该怎样劝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又不会伤到她太深,我一时也有些恍惚。我想,我应该是能够理解秀童。后宫多年的抑郁生活,处在皇太后和皇帝的夹缝间生存,她应该是过得很艰难。也许,如果她不姓萧,龙飚说不定会爱上她。毕竟,秀童的姿容、性情、人品,绝对都不输给蘩炽。相信龙飚的心中对这个让他颇感棘手的女人,也是怀着很复杂的情意。想爱她,就必须要直面萧氏一族,可是在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面前,不喜欢她又谈何容易?龙飚对她,可能还不及对我,虽有宠幸,但是彼此间的猜忌和顾虑,阻碍了正常的男女之情,注定了,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条心。
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压力太大。即便是秀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想把自己的路走得平坦些,可是,来自朝廷、后宫的各种权衡的力量,让她无所适从。她不见得懂得自己的姑姑和自己的丈夫间权力的争斗,可是,她绝对清楚,只要她姓萧,就不可能期望到皇帝真心的宠爱。
当自己的丈夫都不能信赖的时候,我想秀童的心理,就开始失衡了。现在,连和丈夫间唯一的联系纽带——儿子都不在了,她还能期望得到龙飚的关心和体贴吗?
我想,自己之所以对秀童的感觉和对其他宫人的不一样,可能就是源于此——我同情她的遭遇,尽管我自己的境遇也不乐观。
我叹了口气:秀童变成这样,这一切要怪谁?
“夕雾,我想成为你的依靠,我想帮你,我想为你做好多好多的事情……”秀童低垂着头,有些哽咽地说道:“你不要嫌弃我,不要骂我……”
秀童心里现在该是多么矛盾和痛苦啊?即便在21世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同性恋,何况,是在古代的封建社会?这样的情感不容于世,她对我如此诚实地说出了心里话,可见是背负了多大的压力?让我,想要拒绝她,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怕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受到打击。
我轻轻抚了下秀童的头,她微颤地抬起头看着我,欲语还休。
“秀童,我希望我们可以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我尽量委婉地诉说,但不料,却被秀童打断。
“我不要只是姐妹!”
我一时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看着秀童幽然的神情,只能叹了一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了异样的声响,我不禁狐疑地问道:“谁在外面?”
恋水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对我跪下,“回禀娘娘,刚刚,是万岁爷。”
我一惊,连忙站起身,“皇上?为什么不通报?”
“回娘娘,万岁爷只带着两个随从前来,奴婢原想通传的,但是万岁爷没让。”
“那他人呢?”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万岁爷已经移驾回宫了,而娘娘刚刚听到的动静,其实是万岁爷无意识地碰到了地上的香炉。”恋水回答得非常详尽,似乎是有意识在向我表达着什么似的。
我想了想,这个龙飚,似乎很喜欢偷听,诺地那一次,他也一直在外面没有离去。可是,我和秀童的话,他听到了多少?没有通知我就离去,好像是对我和秀童产生了误会。
秀童见我失神,也站了起来,有些窘迫地说道:“看来,皇上都听到了,他……一定是以为我们之间……”
我虽有些郁闷,但是,再想想,他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和他之间,也注定不会有什么。误会了我和秀童的关系,说不定会加速我的离去,对我来说,倒也算是好事吧。
“没事,你不要有压力,他如果为此责难你,我会尽力去澄清。”我轻笑,但心里却空落落的。
秀童看着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平静。
深夜,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寝殿中空无一人,是我特别的吩咐。本来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如果身边再站着几个宫女太监,那就更无法踏实睡觉。我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眼,茫然地看着这漆黑的空间。突然间,就觉得——好寂寞。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的身边有人陪。我是来自异世的女子,身处完全陌生、毫无缘求的环境,只觉得越来越辛苦。纵然自己表面上做得多么成功、强悍,可是我仍然会觉得疲惫。多希望在我已经难以支持下去的时候,能够有个宽阔坚实的肩膀,让我依靠。
忽然间,从半开的茜纱窗处,传来了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这样的声响很让人发毛。刚要开口叫外面的侍女进来,便只觉一阵风吹来,而后,有个高大的黑影赫然出现在我的床边。
我惊得忘记了喊叫,心开始狂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深夜潜入皇后的寝殿?难道是来刺杀我的?
“夕雾,是我。”黑影小声地说道。
“诺地!”我哑然失色,他不是已经回到北藩去了吗?
诺地摸索着坐到我的床边,急切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你一定要仔细听着。”
沉着昏暗的月色,我终于看清了,那张帅气的脸庞。心里稍微踏实下来,听得他如此说,连忙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寝殿外面是有守卫的。
诺地低声说道:“这些你都不要管,只要听我说就好。”暗夜中,他的一双眼睛却分外的明亮,“你想错了,这一切也许不是德妃所为,至少不全是。”
这无疑是个爆炸性的消息,“怎么会?除了她,还会有谁?宁嫔当日也曾经说过,一切都是德妃的指使啊。”我惊异地说道。
“宁嫔,根本就没有中毒。”诺地又说了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消息,“你想想看,她中毒的事情,你有亲眼见到吗?”
我摇了摇头,“的确不是亲眼所见,可是,太医事后是有为她诊治的,能够证明她是中毒的。”
“臆断而已。”诺地说道,“你和太医去看她的时候,她是自己说的上吐下泻了一宿是不是?她也是自行对太医诉说了病征,从而是你们都相信她是在你的宫里中的毒对吗?”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心里也不免有些凝重,事实确如诺地所说。
“宁嫔故意在太监面前吃了水果,而后,装作是中毒的样子,她料定太监不敢阻挠她回去,所以,她借此回到了自己的宫里。”诺地分析着,“让你回来后,无法进行查证,再加上太监无意间为她做了证明,使你非常自然地就联想到,她是因为吃了你宫里带毒的水果,才发生意外的。”
“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急切地问道,“何苦要做这个苦肉计?”
诺地忙道:“我也不得而知,但是,这件事的发生,让你的注意力自然分散了很多。你又要查证上官灵飞的事情,又要解决这件事,分身乏术是一定的。也就是说,你和龙飚一个月的约定,很有可能就会完不成。到时候,你就会按照和龙飚的约定,被废、被杀。这个结果,就是这件事的主使人希望看到的。”
我呆住了,想不到,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情况,因为不能久留,所以只能冒险此时来找你。”诺地急说道,“德妃虽然对你也有些嫌隙,可是,据我所知,灵飞一事,她即便是参与其中,也不过是个从旁协助。真正的主使者,另有他人。”
“是谁?”我焦急不已。
诺地沉了沉,“不好说,也许不是一个人。就目前我所得到的情况来看,静宜太妃、淑妃和贤妃,都有嫌疑。只是,这个幕后人的隐藏能力真的很强,让我一直都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而且,好像最近应该对你会有动作。所以,你一定要特别小心。”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诺地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的预料。静宜太妃对我不满,我已经看到;贤妃为人圆滑,在宫内地位不低,家族虽不如萧沈那样显赫,但是也算是名门望族,她窥觑皇后之位,我不奇怪。但是秀童,怎么可能?秀童的萧氏后台已经失势,她现在也被龙飚冷落着,今天,还对我暧昧不已地来了个断袖告白。貌似,最不可能害我的,就是她啊。
“不可能会是秀童。”我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说道。
诺地道:“如果,你认为后宫中最不可能害你的就是她的话,你就已经陷入了危险中。难道你忘记了,紫晴曾经对你说过什么?”
“紫晴?”我突然间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诺地平白无故怎么会提到紫晴?
“紫晴曾经明白无误地暗示过你,对你最好的人,说不定就是想你死的人。难道你就忘了吗?”诺地沉重地说道。
在明德宫最后一夜,紫晴对我说过的话。诺地竟然全都知道,难道说……
“诺地,紫晴她……”我忍不住问道。
“她没有死,现在已经不在宫中。”诺地接过我的话说道。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让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诺地的手,“你是说真的吗?”因为一直都没有见过紫晴的尸体,在我的潜意识中,一直觉得她没有死。今天,听到了诺地所言,竟让我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诺地僵了下,而后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真的。我说过,绝不会骗你。”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我却越来越糊涂了。当时,你明明还在北藩,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的,我在这里安排了自己的人来暗中保护你。而且,不仅仅只有明福一个人。”诺地认真地说道,“同时,我需要通过紫晴得知一些你的情况,所以,我的人在紧要关头,救下了她。不过,紫晴虽然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但是对于她身后的主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显然,是有太多的顾虑。”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对于诺地的话,半信半疑。我的确非常想信他,可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又知道他对夜兰、对龙飚的意图,让我由不得不对他的话产生疑问。可是,诺地一直以来,对我都非常好,情意很真挚,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但,诺地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单纯的人,他是北藩未来的君王,为了自己皇权的需要,他一样会骗我的不是吗?
我到底该不该信他?这样想着,我便忽然意识到,这还是我第一次对诺地产生了怀疑。难道是身处这个诡异的地方,被人欺骗得太多了,变得谁也不相信了?心情也在这时陡然黯淡了下来。
“诺地,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比我清楚。”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在沈蘩炽统治六宫的时候,身边都有哪些人协助她?”
我突然转变的话题,让诺地略微愣了一会,想了想说道:“虽然这个皇贵妃思想比较简单,可是,她执掌后宫事务时,并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失误。最关键的,她的身边虽然经常围绕着类如宁嫔、德妃这样的人,可是,她很少会让她们参与六宫事情的处理。当然,她对德妃是比较信任的,在偶尔生病的时候,会让她参与一些事情,但是最后定夺的,却一定是她本人。”
我了悟地点点头,看起来,我还真的想错了很多事情。
“夕雾,你问这个做什么?”诺地不解地问。
我忙摇头,“没有什么,只是突然间的好奇。觉得德妃和她关系那么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是我的说辞,其实,我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长时间以来,我都认为沈蘩炽是一个空有其表,却毫无内涵的庸俗女人,加之几次纠葛,使我对她的印象仅仅限于头脑简单的概念上。可是我忘了,就是这个女人,曾经代替夕雾统治了后宫长达一年多。当我自己参掌后宫事务后,才发现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倘若没有什么能耐的话,绝对玩不转。蘩炽,若如诺地所说,主事时不曾让别人协助,那么她的本事、能力也应该相当不俗才是。也就是,她的短浅和庸俗,很可能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只怪自己还是被表面上看到的事情蒙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给忽略了。
诺地在黑暗中站起身,对我轻声说道:“我要走了,不要对别人说,我来过。记住,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凛然说道:“不知道承瑞宫里你安排了多少人?”
诺地僵了片刻,涩然笑道:“你真的好聪明。”不等我的回答,他纵身轻跃,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内殿中,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在这冥冥的暗色中,陷入了沉思,心里的那个答案,逐渐地清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淡笑,我应该是想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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