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爱情的苦海
通往乡下的公路虽然修得很好，但当然没有市区里的交通便利，途中总会遇上坑坑洼洼的小路绕来绕去。考虑到这一点，安边特意开了他新买的越野车，车开起来稳当舒适。
安边心绪有点乱，弟弟还是没有和他一起回乡下，外婆应该会非常失望的。安边早就提出要接外婆到市里住，外婆偏不肯在闹哄哄的城市里生活，坚持在乡下的老家住着。不得已，安边只好在老房子的基宅上扩建了新式别墅，让外婆住得舒心些。
车子绕过一座大山，就到了村子里。安边的车在村里的小路上缓缓地开着，所到之处都有村民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长辈认出安边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安边一面有礼貌地回应着，有时候见到比较亲近的长辈还停下车子和他们闲聊几句。到了外婆家，外婆和小舅舅还有舅妈全出院子里来迎接他。
“安城没来？”外婆走到院门口去张望了一下，老人本来明亮的眸光瞬间熄灭了。
安边从后车厢里搬出带来的吃用的物品，小舅舅和舅妈忙帮着抬进家里去了。安边去扶外婆走进屋里，外婆满脸的不高兴。
“我不是叫你带上弟弟回来的吗！”外婆板着脸色说道，“你怎么就一个人回了呢？”
安边努努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外婆安心。舅舅和舅妈见状，都围过来让老人别发火。左安慰右劝慰的，外婆的神色才有所舒展。
一家人寒暄了有一会，就到晚饭的时间。用过晚餐，安边陪着外婆在客堂里坐着看电视。外婆磕着瓜子，入神地看着新闻，偶尔还哼唱几句不知名的戏曲。安边默默地坐在旁边，眼睛盯着电视，心思却已跑得老远。
“安边啊，工作辛苦吧？”外婆突然开口道，带着慈祥的神情仍然盯着电视。安边忙笑道：“还好，外婆。我这次带了上好的人参，你要好好补养身体。”
外婆满意地点头笑着：“有你舅舅照顾我呢，你就别费那么多心思了。你好好做你的事业，过两年娶个媳妇带回来，让外婆瞧瞧呵！”
“外婆！”安边略带羞意地低头笑了。他优越的条件有很多女人都在使尽浑身解数吸引他的目光，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只扑在事业上面，哪有多余的精力去谈恋爱。况且他心高气傲，很难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
安边在村里呆了两天，见安城还是没有来，就知道他在这里多呆一天弟弟就会晚来一天了。他以工作忙为由，就赶回市区里去了。
安边又去智中找安城。安城刚好要进艺术楼，安边拦上了他。安城见到安边，不耐烦地躲开他的拦截，继续走自己的路。安边有些生气了，一把拉住安城的胳膊，正色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城扳开安边的手，反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让你回去看外婆，你有必要对我摆这个臭脸吗？”安边推了安城一下，他用劲挺大的，安城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米远。
安城看出安边这次真地发火了，也不甘示弱地指着安边说：“我警告你，安边，你不要再来找我。我自己会回去看外婆的，不用你提醒。”
安边甩开安城的手，握起拳头就要挥过去，忽然后面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冲动！安边哥。”亚言把安边拉离了安城，使得两兄弟之间的距离远了点，免得安城会动手，一发不可收拾。
“言，你不要管这事，我今天就是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安边冲着安城吼道。安城怒地将背包摔到地上，死死地盯着安边：“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和言一起过来的童真看见安城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收紧着心，怯怯地望着安城。安城感觉到她不安的视线，看了她一眼，他的脸上表情掠过一丝惊异，转而敛起了怒容。
她捡起地上的背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刚从校门进来的亦风远远地看见情势不妙，还有几个路过的同学围观着，都被言给赶跑了。
亦风忙跑过去，扯住安城的臂膀，对他摇了摇头：“安城，你冷静点。”
“安边哥！”亦风说，“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不要伤了和气啊。”
安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看着安城冷冷地说：“你问他，他对我有过和气吗？”
安城转开了视线，不想面对安边愤怒的脸。却又不自觉地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眼里有一丝惊恐有一丝不解，还含着泪水！他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心一下子就变得软了下来。他松开了亦风抓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走掉了。
白雪在艺术楼的画室里，站在窗边目注了那一切。
她数着他从楼下上到这里的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不到三分钟，门被重重地推开了！
“你都看见了？”安城看见立在窗边的白雪，先是一惊，尔后找了张木椅，一骨碌地坐了下来。他忽然觉得好累啊。他抱着头，闭上了双眼。
白雪轻轻地靠近他，蹲下来摸着他的头，也不说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叹气了。”他抬起头看着她充满愁思的脸庞，“你也觉得是我太过分了吗？”
她露出微苦的一丝笑意：“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命运像张大网一样，把我们这些微小的人都网住了。”
不管当时感情多么深厚，关系多么亲近的人，到如今却因为这因为那而感情生隙。再一见面，只怕那表面的笑容里还藏着无奈和厌恶呢。安城和安边小时候的感情是非常好的，两个人经常暑假的时候去乡下外婆家玩。如今呢，一见面不是冷言冷语，甚至动手打架。她感觉到安城深深地喜欢着童真，她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走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曾经智中流传过多少她和安城是情侣的流言蜚语，像漫天的雪花飘落在她的青春花园里。可是，那终究会是一场梦吧。
等到他和童真走在一起后，她和他，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起在野外写生旅游，一起执笔作画，一起毫无距离地谈心吗？她的心忽然揪地生疼！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来，说：“我现在回乡下去！”
“安城！”
她抱住他的后背，紧紧地搂着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泪水不断地掉落下来。
“白雪？”他惊讶地叫了一声。
“不要离开我！”她静静地流着泪，把脸贴在他温暖高大的后背上，“安城，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没有你的生活。”
他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是担心他去乡下的事情，便轻笑道：“我去看看外婆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不懂，你到现在还是不懂我的心？？？？？？”她的泪流得更凶了，“安城，你能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我喜欢和你一起画画，追求我们的艺术梦想，不在乎尘世的眼光，只做我们自己。那些云淡风轻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只要你不要离开，我真的害怕我一松手，你就会消失不见。”
他低下淡愁的眉眼，嘴巴闭得紧紧的，他心疼白雪的一片痴情，但是爱情的事情岂能是勉强得了的？他是欣赏她的才华和美丽，迷恋她的与众不同。不过，他对她的好，只是出于怜惜知己，怜惜这样有一颗清透的心灵的女孩子。那不是爱情啊！
“白雪，”他握上她的手，想要挪开她冰冷的双手，这双没有温度的手是该让一个很爱她的人来温暖的，而不是他。“白雪，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一句对不起！”她激动地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安城，我爱你！”
她终于喊出心里藏了几年的话，她一直没有勇气对他说的这句话，当她喊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突涌的感情了。
未完全关上的门口那里，一个背包倏地掉在冰冷的地板上。这声闷闷的响声，打乱了安城的心，也惊到了泪流满面的白雪。
随着安城的一声“真儿”，他就飞快地尾追门口跑开的那个人。白雪的手扑了个空，心里也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痛苦地呜呜地哭着。
安城在安静的园林区的林子里追上了童真，抓着她的手将她猛地拥在怀里。她拼命地推开他，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抵抗他的怀抱。她不停地举着小虎拳垂打他的身体，他任由她打着，就是不肯松开他抱着她的手。
“你走！去找你的白雪！”她哭着喊着，“我讨厌你，安城，你找白雪去。我和你没有关系！”
他紧紧地抱着她，头蹭着她的头，亲她的脸。
“真儿，不要哭，我错了。你不要哭，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心疼你的眼泪。”在艺术楼门前和安边差点动起手来，他看见她眼里含着泪水，就心疼不已。
童真不闹了，不打他也不说话，喘着气掉眼泪。
他说：“你不要误会我和白雪，我们只是朋友。刚才你看到的也不是我愿意发生的。”
童真嗤之以鼻道：“我都亲眼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你还说只是朋友？那你现在抱着我，是不是我们也只是朋友？”她又想挣脱他的怀抱了。
他搂紧她，委屈地为自己争辩：“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你是我的夏天，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只是朋友？我爱你，真儿，我真的爱你！”
童真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他的衣服袖子上，把鼻涕也蹭在他的胸前。他的胸口一阵发痒，见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惩罚着他，他无奈地笑了，捧起她的脸细细地瞅着。她的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更显得双眸水灵而楚楚动人，因为哭得太激动，她的身体还一抖一抖地。
他微笑着吻上她粉红的唇瓣，上唇，下唇，每一个吻都那么甜蜜，那么认真。她生气的心也不得不融化在他的热烈的亲吻里了。
从园林里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拉着他的手严肃地说道：“你答应我，你要回乡下看你外婆，而且和你哥哥一起回。”
他满脸疑惑地问道：“安边已经去过了，我只能自己回去。”
“去过了就不能再去吗？”她举起手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傻瓜，你外婆是想让你们和好。她已经失去了女儿，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还不能看到两个心爱的孙子相亲相爱，我想她心里一定很苦！说不定，她会偷偷地哭呢。想想这些，你就不觉得心疼吗？”
他默默地听着她的话，记起外婆爬满岁月的痕迹的脸庞，想象着她无数次守在大院门口眺望着他和安边回去的神情，他感到好愧疚。刚刚不该和安边起冲突的，安边心里一定也不好过。
“我答应你，我会和安边回去的。”他牵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让你见见外婆。”
她愣了一下，害羞地看向别处：“不要啦。我去那里干嘛？”
“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啊，我小时候和安边一到暑假就跑村里玩，那里的景色特别美。你就当是去春游。”
他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使劲地摇摇头。
他说：“那我把言也叫上，好不好？”
把亚言也叫上的话，她就能少些尴尬了。她微微地点点头，笑了。
亚言一听到可以去乡下游玩，想想乡野纯朴的风情和大自然的清新，他就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出发了。其他二少知道后，就笑着责怪安城没有邀请他们。高考的压力很大，他们也想去乡下放松放松。
白雪自从那天的事后，每天见到安城，情绪都很低落，整个人变得多愁善感。安城在心里很内疚，但却给不了她什么安慰。他左思右想，也决定邀请白雪加入他们回乡下的队伍。
去乡下的一路上，安城和安边刻意避开彼此的视线，感觉有些尴尬。而童真则在心里埋怨安城还不忘把白雪也带来，心里少不了吃醋，所以故意不理睬他，不主动和他说话。他问什么，她就用最简洁的话回答然后马上和其他人交谈。搞得他一头雾水，感慨女人善变的本性。
白雪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睛始终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
亦风和俊感觉大家的气氛都很不对劲，所以说话就比较谨慎了。
亚言却毫不在意地一会和童真说话，一会问白雪关于写生的事情。白雪尽管心情不好，也都一一带笑地回答他了。
加长型的家居车驶进村里最漂亮大方的别墅里，屋里的人们都高兴地出来迎接这一群年轻的孩子们。
外婆最是开心了，拉着安城和安边的手，眼泪直泛上来，高兴地说不出一个字。舅舅和舅妈的孩子，六岁的小海一见到童真就好奇地看着她，伸出手去触碰她的手背。她温和地摸摸小海的头，小海就快乐抓着她的衣角要她陪他玩。
乡下的空气果然比城市里的纯净，能透到人的肺里，滤净心上所有的污垢。白雪环顾别墅四周的山群，山腰绿意攒动，山头还有薄薄的雾环绕。
她想起上次在天鹅湖的春游，时间才过去一个月多，然而心境就已经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