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书立方4-颜氏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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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后娶第四

古人常有三妻四妾,因此带来了种种家庭纠纷,这一点今人难以理解,但在当时却是家常便饭,处理不好就会产生家庭悲剧。《红楼梦》中探春只因是庶出,空流了多少眼泪。故《后娶》中多次指出续弦要慎重,对嫡出庶出的子孙应一视同仁等问题。

原文

吉甫,贤父也,伯奇,孝子也。以贤父御孝子,合得终于天性,而后妻间之,伯奇遂放。曾参妇死,谓其子曰:“吾不及吉甫,汝不及伯奇。”王骏丧妻,亦谓人曰:“我不及曾参,子不如华、元。”并终身不娶,此等足以为诫。其后,假继惨虐孤遗,离间骨肉,伤心断肠者,何可胜数。慎之哉!慎之哉!

译文

吉甫是一个贤明的父亲,伯奇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贤明的父亲来管教孝顺的儿子,应该能够保持父子之间慈孝的天性吧。但吉甫的后妻挑拨离间,伯奇于是被父亲放逐了。曾参的妻子死了,他对儿子说:“我比不上吉甫那样贤明,你们也比不上伯奇那么孝顺。”王骏的妻子死后,他也告诉别人说:“我比不上曾参,我的儿子也比不上曾华、曾元。”曾参和王骏都没有再娶。这样的例子都可引为借鉴。在曾参、王骏之后,继母残忍地虐待孤儿,离间父子骨肉之情,让人伤心断肠的事数不胜数。所以娶后妻要慎重啊!慎重啊!

原文

江左不讳庶孽,丧室之后,多以妾媵终家事;疥癣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稀斗之耻。河北鄙于侧出,不预人流,是以必须重娶,至于三四,母年有少于子者。后母之弟,与前妇之兄,衣服饮食,爰及婚宦,至于士庶贵贱之隔,俗以为常,身没之后,辞讼盈公门,谤辱彰道路,子诬母为妾,弟黜兄为佣,播扬先人之辞迹,暴露祖考之长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悲夫!自古奸臣佞妾,以一言陷人者众矣!况夫妇之义,晓夕移之,婢仆求容,助相说引,积年累月,安有孝子乎?此不可不畏。

译文

江东一带不避忌庶妾所生子女,正妻死后,很多都由庶妾来主持家事。这样,小的纠纷或许不能避免,但碍于身份地位,兄弟打斗争执那种耻辱的事还是少有。河北一带,轻视庶妾的孩子,不给他们与人平等交流的机会,这样,正妻去世就得再娶一位,有的甚至重娶三四次,以致出现后母比前妻的儿子还小的情况。后妻的儿子与前妻的儿子,穿的、吃的以致结婚致仕,都有着士庶贵贱的巨大差距,而世俗居然认为这很正常。在父亲去世之后,这种家庭往往为打官司挤破衙门,在大路上就能听到他们侮辱谩骂的声音。前妻的儿子辱骂后母是小老婆,后母的儿子贬斥前妻的儿子当仆役,他们宣扬先人的隐私,暴露祖先的是非,借这样来表明自己的正直,这种事在那种后娶家庭发生。可悲啊!自古以来,奸臣佞妾用一句话就害了别人的事有很多啊!何况后毋借助夫妻间的情义,日夜在丈夫面前说他人的坏话,丫环仆僮为了邀宠,互相帮着在主人耳边劝说引诱,时间一长,哪里还会有孝子?这确实让人害怕。

原文

凡庸之性,后夫多宠前夫之孤,后妻必虐前妻之子;非唯妇人怀嫉妒之情,丈夫有沉惑之僻,亦事势使之然也。前夫之孤,不敢与我子争家,提携鞠养,积习生爱,故宠之;前妻之子,每居己生之上,宦学婚嫁,莫不为防焉,故虐之。异姓宠则父母被怨,继亲虐则兄弟为仇,家有此者,皆门户之祸也。

译文

一般按普通人的品行,后夫多数会宠爱前夫留下的孤儿,而后妻一定会虐待前妻所生的孩子。不仅仅妇道人家怀有嫉妒之情,男人一味溺爱,这也是事态所趋啊!前夫的孤儿,不敢与自己的孩子争夺家产,从小引导抚养,时间一长产生爱心,于是就宠爱他;前妻的孩子,往往地位高于自己的孩子,读书做官婚嫁,没有一样可以不加提防的,于是要虐待他。别姓的孩子受到宠爱,父母就会被亲子怨恨,后母虐待前妻的孩子,兄弟之间就会变成仇人,家里出了这种事,都是整个家庭的祸害啊!

原文

思鲁等从舅殷外臣,博达之士也,有子基、谌,皆已成立,而再娶王氏。基每拜见后母,感慕呜咽,不能自持,家人莫忍仰视。王亦凄怆,不知所容,旬月求退,便以礼遣,此亦悔事也。

译文

思鲁的表舅父叫殷外臣,是一个知识渊博、性情通达的读书人,他的孩子殷基、殷谌,都已经成年。殷外臣再娶了王氏做妻子,殷基每次拜见后母的时候,都因为感念他的生母而失声痛哭,难以自抑,家里人都不忍心抬起头来看他。王氏也感到凄凉悲伤,不知如何是好,十几天就请求退婚,殷家只好按照礼节将她送回去,这也是值得遗憾的事啊!

原文

《后汉书》曰:“安帝时,汝南薛包孟尝,好学笃行,丧母,以至孝闻。及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殴杖。不得己,庐于舍外,旦入而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昏晨不废。积岁余,父母惭而还之。后行六年服,丧过乎哀。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理,意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还复赈给。建光中,公车待征,至拜侍中,包性恬虚,称疾不起,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也。”

译文

《后汉书》上说:“安帝在时,汝南有个人叫薛包,字孟尝,他爱好学习,举止忠厚,母亲已经去世,因为非常孝顺而出名。等到他父亲再婚娶了后妻,就开始憎恶薛包,将他赶出家门。薛包白天晚上哀号哭泣,不愿意离开,导致父亲用棍棒殴打他。薛包实在没有办法,就在自己家门外搭了个小房子居住,清晨就回家去打扫卫生。父亲发怒,又驱赶他。薛包只好在乡里的里门边搭了间茅屋住着,每天早晚都没有忘记给父母请安。这样过了一年多,父母心里惭愧,于是叫薛包回家。父母去世,薛包服孝六年,比起丧礼一年的要求来多得多。不久之后,弟弟要求分割家产自己另住,薛包劝止不了,把家产平均分作两份,要了一些年老的奴婢,说:‘他们和我在一起处事很久了,你使唤不了。’要了一些荒废的田地房屋,说:‘这是我年轻时打理过的,感情上难以割舍。’要了一些朽败的器皿物具,说:‘这是我向来穿的、吃的,用它们我的身体和嘴巴才感觉安定。’弟弟一再败家,薛包多次救助。建光年间,官府起用他为官,封给他侍中的职位,而薛包品行恬静淡泊,称自己生病卧床不起,只求一死,朝廷于是下诏让他保留官职回乡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