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思想课堂-文化笔记
14517600000004

第4章 文化的交流和融合

吾人倘以为中国之法,孔子之道,足以组织吾之国家,支配吾之社会,使适于今日竞争世界之生存,则不徒共和宪法为可废,凡十余年来之变法维新,流血革命,设国会,改法律,(民国以前所行之大清律,无一条非孔子之道。)及一切新政治,新教育,无一非多事,且无一非谬误,应悉废罢,仍守旧法,以免滥费吾人之财力。万一不安本分,妄欲建设西洋式之新国家,组织西洋式之新社会,以求适今世之生存,则根本问题,不可不首先输入西洋式社会国家之基础,所谓平等人权之新信仰,对于与此新社会新国家新信仰不可相容之孔教,不可不有彻底之觉悟,猛勇之决心;否则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摘自陈独秀《宪法与孔教》《新青年》第2卷第3号1916年11月1日

吾人之于学术,只当论其是不是,不当论其古不古;只当论其粹不粹,不当论其国不国。以其无中外古今之别也。中国学术,隆于晚周,差比欧罗巴古之希腊。所不同者,欧罗巴之学术,自希腊迄今,日进不已;近数百年,百科朋兴,益非古人所能梦见;中国之学术,则自晚周而后,日就衰落耳。以保存国粹沦?晚周以来之学术,披沙岂不可以得金。然今之欧罗巴,学术之隆,远迈往古;吾人直径取用,较之取法二千年前学术初兴之晚周希腊,诚劳少而获多。犹之欲得金玉者,不必舍五都之市而远适迂道,披沙以求之也。况夫沙中之金,量少而不易识别;彼盲目之国粹论者,守缺抱残,往往国而不粹,以沙为金,岂不更可悯乎!

摘自独秀(陈独秀)《随感录(一)》《新青年》第4卷第4号1918年4月

学术何以可贵?曰,以牖吾德慧,厚吾生;文明之别于野蛮,人类之别于其他动物也,以此。学术为吾人类公有之利器,无古今中外之别,此学术之要旨也。必明乎此,始可与言学术。盲目之国粹论者,不明此义也。

国粹论者有三派:第一派以为欧洲夷学,不及中国圣人之道,此派人最昏聩不可以理喻。第二派以为欧学诚美矣,吾中国固有之学术,首当尊习,不必舍己而从人也。不知中国学术差足观者,惟文、史、美术而已;此为各国私有之学术,非人类公有之文明;即此亦必取长于欧化,以史不明进化之因果,文不合语言之自然,音乐、绘画、雕刻皆极简单也;其他益智、厚生之各种学术,欧洲人之进步,一日千里,吾人捷足追之,犹恐不及,奈何自画?第三派以为欧人之学,吾中国皆有之。《格致古微》时代之老维新党无论矣,即今之闻人,大学教授,亦每喜以经传比附科学,图博其学贯中西之虚誉。此种人即著书满家,亦与世界学术,无所增益;反不若抱残守缺之国粹家,使中国私有之文史及伦理学说,在世界学术史上得存其相当之价值也。

摘自陈独秀《学术与国粹》《新青年》第4卷第4号1918年4月15日

西洋人立在西方化上面看未来的文化是顺转,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文化很有毛病,但是没有到路绝走不通的地步,所以慢慢的拐弯就会走上另一文化的路去;至于东方化现在已经撞在墙上无路可走,如果要开辟新局面必须翻转才行。所谓翻转自非努力奋斗不可,不是静等可以成功的。如果对于这问题没有根本的解决,打开一条活路,是没有办法的!因此我们对于第二种意思——调合融通的论调——不知其何所见而云然?

摘自梁漱溟《东西文化及其哲学(节选)》(1921年)《梁漱溟学术精华录》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88年版第9页

现在中国的文化问题,已不是东西文化的问题,而是资本主义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的问题。资本主义文化,或社会主义文化,将来的中国,无所逃于此二者。

现在的问题,又不只是理想上的问题,而乃是现实可能的问题。中国现在能建设一个资本主义文化呢,还是能建立一个社会主义文化呢?

事实所昭示,现在中国处在世界公共殖民地的地位,在帝国主义重重束缚之中,想建立一个健全的资本主义文化,企图与各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站在平等地位,那是绝不可能的!

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在现在中国也不可能,然非永远不可能。且中国文化抬头之日,必在世界已成的社会主义的天下之时。

现在的中国,在能建设一个社会主义文化之前,只能是一个大过渡时代,在这大过渡时代,应能完成过渡时代的工作。现在中国的文化工作,必是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之准备工作。

在现在,西洋资本主义文化中有益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东西,须一概介绍过来;中国过去封建文化有益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者,亦拔夺而发扬之。而旧封建文化之有害的残留,应努力予以廓清。

“文化创造主义”即是一方反对保守旧封建文化,一方反对全盘承受西洋已在没落的资本主义文化,而主张新的社会主义的中国文化之创造。在社会主义文化创造条件未具备以前,主张充分的做准备工作。

摘自张岱年《西化与创造——答沈昌晔先生》《国闻周报》第12卷第19、20期1935年5月20、27日

一、研究文化须注意文化之对理。中国文化中之对立与西洋文化中之分裂,不应忽略。

二、发扬固有的卓越的文化遗产,是有益的,是必须的。对于吸收西洋文化并非阻力,乃是助力。

三、全盘西化,是不可能的,且不必需的。我们对于西洋文化之接受,不应求量的全,而应求质的深。

四、对于文化,不应听其自然发展,应加以意识的计划的人为推进。

五、创造的综合是拔夺东西两方旧文化而创成新的文化,与半因袭半抄袭绝然无关。

六、文化创造主义之目标,是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文化的创成。

摘自张岱年《西化与创造——答沈昌晔先生》《国闻周报》第12卷第19、20期1935年5月20、27日

用对理来看,则可知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之不同,并不是根本的不同,而只是偏重的不同。一切文化莫不大同,所异只在偏重。东方文化所有之种种,在西方非无,不过不发达,或只具萌芽。西方文化所有之种种,在东方非无,亦不过不发达,或只具萌芽。现在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本不在同一阶段,东方文化并没有西方文化之近世阶段。其许多不同,都只是阶段的不同,而非根本的不同。不过除阶段的不同外,我们不能不承认还有一贯的偏重的不同。

沈先生说,“中国文化与西洋文化的精神有其根本上的不同,这不同的程度并不跟法国文化与德国文化之不同相等。”我也认为中西文化不同的程度并不与法德文化不同相等,然而也只是程度上的不相等。对中西文化精神我不承认其有根本上本质的不同。

沈先生说:“以两种根本不同的文化有融合为一的可能吗?”我则以为,原非根本不同,自有融合为一的可能。

摘自张岱年《西化与创造——答沈昌晔先生》《国闻周报》第12卷第19、20期1935年5月20、27日

研究西洋哲学,如只作历史的研究,当然只有介绍(然而如能写出一本新的与众不同的西洋哲学史,那也是创造),如更作问题的研究,真下工夫,新的创发,是自会有的。在科学上,作问题研究之重要远在历史的研究之上。实际在实验室中下工夫,或以精练的数理的方法实际研讨时,大的创发固不易,小的发现或发明则绝非难,难在不肯真努力。在政治上,尤不能板刻的摹仿,在中国能实行的制度,是必一面考察西洋立制之意,一面考察中国现实社会之迹,而有所创定的。乃至于衣住等,欲完全不创,只有先养成一种奴性。

创造一个新文化,本非一旦即可完成之事,从远久看来,那是绝对的可能。我们今日谈创造,并非大言不惭,不过不妄自菲薄而已。

摘自张岱年《西化与创造——答沈昌晔先生》《国闻周报》第12卷第19、20期1935年5月20、27日

由对理来看,文化固是一个整体,而亦是可分的。说文化是有机体,在一意谓上是对的。西文有机体原字有二义:一活的生物体,二有复杂结构的整个。在第二意谓上说文化是有机体,才是对的。如说文化同于生物,是有生命的整个,只是谬妄而已。文化既非活的有生命的整体,我们随取其那部分都可以,都是无害的。

西洋文化可以说有许多要素或成分,亦可说许多单元。有些要素有必然关系,必须并取;有些要素则无必然关系,却可取此舍彼。如科学,科学与为科学之基础的哲学思想有必然关系;如取科学,便不能不取戡天、知即力等哲学思想。西洋于科学外,尚有耶教,且有一部分大科学家都是耶教信徒,在实验室中讲自然主义,在生活上皈依上帝,然而我们取西洋之科学,却可不必连带亦取其宗教。读西书却可不跳舞;讲西洋哲学,也可不穿西服;在生活上学西人的卫生的健康的习惯,却可不必一定说西洋话。凡此,都是可或取或舍,并不必一齐采纳。

从文化发展上看,文化之可析取,更为显然。如社会主义文化要否定资本主义文化,然而于资本主义文化亦非无所取,对于资本主义文化之有价值的文化遗产,是要选择的承受的。

所以,文化并无不可分性,而是可析取的。文化各要素,并非都有不可解的必然联系。

摘自张岱年《西化与创造——答沈昌晔先生》《国闻周报》第12卷第19、20期1935年5月20、27日

我们不需要狭义的西洋文化,亦不要狭义的中国文化……我们需要真实无妄有体有用的活文化真文化。……凡在文化领域里努力的人,他的工作和使命,应不是全盘接受西化,亦不在残阙地保守固有文化,应该力求直接贡献于人类文化,也就是直接贡献于文化本身。

摘自贺麟《文化的体与用》《文化与人生》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

新民主主义的教育就包括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反对旧的,另一方面是发展新的。这就是要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文化,发展民族的、科学的、人民大众的文化。

反对帝国主义文化,是不是说欧美的文化就一无可取之处了呢?不是的。问题是欧美文化中,往往是好的东西为帝国主义坏的方针服务。所以,我们对欧美文化的态度,是否定其反动的东西,同时吸收好的东西,为我们所用。……对封建主义文化也要先否定它,再批判地接受它好的东西……

这是反对旧的一面。另一面是要建设和发展新的。

我们的教育是大众的。……要为广大的人民服务……

我们的教育是民族的。……当然,我们应该从世界各国吸取一切好的东西,但必须让这些东西象种子一样在中国土壤上扎下根,生长壮大,变为中国化的东西,才能有力量。……

我们的教育是科学的。科学是没有国界的,凡是对我们国家有用的,我们都欢迎。

摘自周恩来《关于新民主主义的教育》(1949年)《周恩来教育文选》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