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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这该死的爱情

夜泽炎被拘押后一个星期,前首相和两位前大臣联名保释他,并最终获得了保释。与此同时,东京警视厅加大了本案的侦查力度。如果西素宴所言皆实,当晚夜泽炎和山本水共进晚餐的那家餐厅的嫌疑也是无法避免的。

因为警方施加的压力,在夜泽炎被释放的那日,已经有人投案自首。虽然灏雪心中清楚,那人不过是替罪羔羊替人顶罪,可是只要夜泽炎平安无事,她已然心满意足。

去接夜泽炎回家的那天早上,西素宴给灏雪打了一个电话:“灏雪,我去接你。”

灏雪说:“不用了,我们在拘留所见。”

东和会的高层,倾巢出动,迎接夜泽炎的归来。与帮中兄弟打过招呼以后,他问西素宴:“灏雪呢?”

“早上我要去接她,她说,在这边与我们汇合。”西素宴话音未落,他的电话响了,他听完后,脸色变了,“炎哥,是山本水,他要你接电话。”

夜泽炎接过,山本水低缓动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炎哥,尹灏雪真是了不起,一级谋杀,都可以将你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谁可以将她救出来?”

夜泽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头蓦然而起的慌乱。他问:“你想怎么样?”

“你一个人来,不许带人,特别是西素宴。如果让我看见了别人和你在一起,或是有人试图跟着你,你就再也见不到尹灏雪了。”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请你——不要伤害她。”

山本水愉快地笑了:“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挂断了电话,夜泽炎要过了西素宴的车钥匙,对众人说:“你们谁都不许跟着我,否则,我一定不会轻饶。”

说完,他径自离去。西素宴正要追赶,他的电话又响了。

……

夜泽炎此时倒是心如止水,他直到被抓进警察局,意识才清醒过来,原来,水这一次回来,是来者不善。那日,他什么意识都没有,混混沌沌间,他拿着枪站在鲜血淋漓的竹中次郎的尸体边。不过,清醒过来后,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只是水设的一个局,竹中次郎事先已经遇害,而他的饮食中,事先也一定早已经被下了迷药。水来者不善,他却全无设防。

现在的水,对他尚且可以下得如此狠手,对灏雪,只怕更是不会手下留情。害怕到了极致,恐惧到了极致,心——竟忽然之间完全沉淀了下来,平静了下来。

他完全按照水的话做,他敢拿任何事情去做赌注,唯独灏雪的生命,他不敢赌。上车,下车,往返奔跑,整整三个小时,他疲于奔命,才终于见到了水的人。

水的手下捆住了他的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夜泽炎看到灏雪的时候,她被捆绑着,嘴巴用胶布牢牢地封住。她站在悬崖壁边,身后是波涛滚滚的大海。

那一刻,他的心,已不仅仅是心疼,心悸,好似有一根细细的坚韧的铁丝,将他的心一圈圈的密密地缠绕,勒出一道道的伤痕,鲜血淋淋,血迹斑斑。

可是,她望着他,眼中却含着温柔的笑意。

他声音喑哑地开口乞求:“水,求求你,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不要伤害她。你要对我怎样都可以,我绝无一句怨言。可是,求你,不要伤害她,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而且,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山本水神色淡漠地说:“夜泽炎,你应该知道,只有你和纯,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生命,在我的眼中,贱如蝼蚁。所以,即使你杀了我最爱的哥哥,我却依旧对你下不了手。”

山本水幽幽然地说:“夜泽炎,你知道吗?我哥纯,他是一个笨蛋。当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他藏起了自己的感情。他亲眼目睹,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为你做。而你,会宠我,会疼我,会迁就我,也会为我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就是不会喜欢我,永远永远也不会接受我的感情。”

“哥说,让我远远地离开你,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否则,我将会一辈子生活在你的阴影下,再也不会幸福。我听了哥的话,去到了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遇到了爱我的人,彼此相爱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的幸福。如果没有哥,我一定没有勇气离开你。”

“可是,哥他只会说我,轮到自己的身上,却是那么傻,那么笨,那么痴。他明明知道你根本不会喜欢他,却终是舍不得离开你。我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是想让你的心里有他,不管是喜欢也好,是仇恨也罢,他只想要你的目光看着他,你的心里想着他。他真的很傻,对不对?”

“他那么那么爱你,你却亲手杀了他。夜泽炎,你好狠,好狠。”

夜泽炎太了解山本水了,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灏雪,说:“我知道山本纯对我的感情。”

山本水意外:“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总是在心中对你们兄弟二人,心存一份歉疚。不论山本纯做得多么的过分,不论他怎么针对我,暗杀我,一次又一次,我总是原谅了他。可是,我不能容忍有人伤害灏雪,我不能。我不管是谁,只要他有伤害到灏雪,我都不会原谅,不会容忍。”

山本水的眼中,顷刻间,大雪弥漫:“我哥他,好可怜。”

他走到了夜泽炎的面前,离他——很近很近,语气——很轻很轻:“夜泽炎,你放心,我不会杀了的,我不像你那么狠心,我对你——下不了手。可是,我要让你也品尝一下当初我和我哥的心情,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没有办法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心痛。”

他一步步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尹灏雪的身边,笑笑地说:“即将天人永隔,你一定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夜泽炎说吧?我啊,就是不让你说,就是要让你死不瞑目!”

“不,不要!水,求求你,不要……”

在夜泽炎近似乞求的轻声请求中,山本水的手轻轻地用力,尹灏雪就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飘落悬崖。

时间仿佛在夜泽炎的眼中忽然静止不动了,他一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望着灏雪最后存在和最后消失的地方。失去了灏雪,他好像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力量,为灏雪复仇的意念都没有了,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生无可恋,想就这样随着她去了。

“放开他。”山本水说。

山本水的手下解开了捆绑着夜泽炎的绳索,他一无所觉,依旧呆呆地站着。山本水的心中闪过一抹刺痛,但——终于他只是轻声地说:“我们走。”

山本水转身走了几步,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蓦然回首,悬崖上已是一片空白,他冲了过去,只见波涛汹涌,早已经不见了夜泽炎的身影。他在悬崖边伫立良久,风——呼啸而过,吹得他摇摇欲坠。心——在夜泽炎的身影消失在断崖下以后,一下子空荡荡的。

一辆黑色的福特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后,本杰明.西格尔从车上走了下来,自他的身后拥住了他,在他的耳边柔声说:“水,你的心愿已了,我们这就回美国吧。”

“走吧。”山本水心灰意冷地说,“这次走了,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本杰明.西格尔拥着他上了车,一行人,迅速地消失在暮霭沉沉的山径上,仿似从不曾来过。

……

夜泽炎和尹灏雪的死讯一时间刊登在国内大大小小的报刊上,西素宴顺位暂代东和会会长一职,曾经誓死追随夜泽炎的人,现在,自然而然的追随了西素宴。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夜泽炎和尹灏雪举办了一个隆重而盛大的葬礼。东和会中,举帮重孝,为他们送行。

葬礼过后,西素宴成为了东和会新一任的教父。经过夜泽炎那一任的选举,夜泽炎早已经为西素宴扫平和铺平了道路。

西素宴整个人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他那样一个爱说爱笑爱闹的人,再也不见一丝欢容,整日里埋头忙于帮中的事务,当忙完公务的时候,他常常会长久地伫立在窗边,怔怔地发呆。在他有条不紊、行之有效的领导下,夜泽炎的死带给东和会的震动,很快地平静了下来,东和会一切步入正轨。

这日,西素宴忽然发现樱花盛开得遮天蔽日般无所不在。日子过得好快,如流水般流逝,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了吗?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灏雪时的样子,在那之前,他只见过她的照片,但他并不喜欢她,总觉得她会带给炎哥不详和不幸。但那日,在枪林弹雨中,她毫不犹豫地扑在炎哥的身上,为他挡住了所有的子弹。樱花满天满地地飞舞,飘落了她一身,映照着她身后染红了白衣的夺目的鲜血。他的心,就那样的被她撼动了。

“方剑,停车。”

还没有到公司,方剑不解地、却依然停下了车。

西素宴下了车:“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你先去公司吧。”

“可是……”

西素宴笑着打断了他:“放心吧,我可以照顾自己。在东和会里,我的身手,除了炎哥,我认第二,还真没有人敢认第一。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该走的、不该走的人,全都走了,天下太平得都不像是真的了。”

方剑敌不过他的坚持,只能说:“宴哥,那你自己小心。”

望着方剑的车子消失在人海车流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奥迪停在了西素宴的身边,他打开车门上了车。开车的人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宴哥。”

西素宴多日来郁积在脸上的愁眉不展,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的脸上又绽开了往日如阳光般灿烂、如孩童般单纯的笑颜:“兄弟们起哄瞎叫的,彦一你也跟着起什么哄?”

森田彦一笑意晏晏:“谁敢打趣堂堂东和会的新一任教父啊?”

在狭窄的空间内,西素宴抬脚赏了他一脚:“滚蛋!”

森田彦一笑不可抑:“真是越来越有老大的架势了,连炎哥骂人的话,也学了一个十足十。”

西素宴拳脚从不输他,嘴角上却是从未赢过他,当下里,偃旗息鼓,低声嘀咕:“去了一趟美国回来,越发的小痞子样。”

当初,森田彦一带着妹妹美穗离开后,他陪着美穗去了很多地方,美穗始终耿耿于怀,不能释怀。当他们走到了法国乡下一间普通的修道院时,那里的宁静,那里的钟声,令在自己的心情中纠结良久的美穗,忽然了悟,忽然释怀。

她在那间修道院停止了她不知去向何处的脚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她开始催促彦一的归程。她知道,夜泽炎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原本就不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他需要彦一。即使,她和夜泽炎之间所有的往事,终于可以云淡风轻,她依然希望夜泽炎可以过得好。

森田彦一归来后,他没有让人知道,一直暗中保护着夜泽炎和尹灏雪。山本水一出现,森田彦一就注意到了,从此再也没有让他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先下手为强,本来是最安全、最简单、最有效、最果决的方法,可是,夜泽炎偏偏说,任何人不许伤害山本水,除非,真正危及到他的生命。这令他们被动了许多,也为难了许多。

他想起,阿西在电话里对他叹息:“爱情,真是害人不浅。”

他不由得笑,知道这是夜泽炎答允了灏雪,从此不再轻伤他人的性命。

……

从尹灏雪被绑架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开始在电话里快速做出一系列的营救计划,铺开了一张铺天盖地的营救大网。尹灏雪掉落悬崖时,森田彦一早已经守候在海水中,伺机营救。只是,夜泽炎随后跳下,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事后,夜泽炎得意地笑:“那全是我的神来之笔,我本来就一直在做退休的准备,却总是骑虎难下,力不从心,难以说走就走。这样一来多好,一了百了,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夜泽炎这一号人物。”

随后,夜泽炎携着灏雪和森田彦一去了中国,深居简出,开始转行做正行生意。转眼一年过去了,他们的女儿满半岁了,尹怀仞夫妇想念女儿和孙女,灏雪也想家了,所以,他们在一年之后偷偷地返回了日本。

米村老宅的庭院里,樱花盛开得灿烂美丽,樱花下,他们坐在那里品茶,闲聊。看到夜泽炎,西素宴的眼眶顿时红了,他走上前,抱住了夜泽炎,低声说:“炎哥,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阿西,这一年辛苦你了。”夜泽炎忍不住取笑他,“好歹你现在也是一帮之主了,怎么却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森田彦一接道:“炎哥,他也就是在你的面前装一装小绵羊,刚才,在他的手下面前,不知道多么威风八面。”

西素宴懒得搭理他,反正斗嘴他从来也斗不过他,他望向了灏雪。灏雪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他走过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宝贝的脸孔,小家伙睡得正香,他咧嘴笑了:“小家伙乖吗?还好带吗?”

“皮死了,尽会折腾人,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女孩子。”

他又笑:“没关系,现在流行野蛮女友。”

灏雪笑得不行。

西素宴满意地说:“灏雪,一年不见,你开朗了很多。”

灏雪的笑容渐渐地收敛,她温柔的凝注他,眼中是深深浓浓的感激:“阿西,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夜泽炎不可能退休得这么快。”

他用中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瓜,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而且,只要你和炎哥过得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西素宴真的是不习惯别人对他说谢谢,而且,此时此刻,看到炎哥和灏雪眼底深处,那丝丝缕缕、浓浓密密倾泻而出的幸福,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了。他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这次回来会住多久?”

“我们打算多住一些日子,三五个月的、一年半载的也说不定。”

西素宴的唇边顿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实在是想念他们想念得狠了,可是帮中事物繁琐,他又抽不开身。他们能够回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今晚我包饺子给你们吃,夜泽炎说,我包饺子的水准,已经堪称国厨级水准了。”

灏雪在厨房里下饺子时,夜泽炎和西素宴坐在花下聊天,他正要说什么,西素宴连连摆手说:“炎哥,如果你是要说谢谢,那就免了。刚才,灏雪已经对我说过谢谢了。”

夜泽炎一笑之后,又说:“阿西,不必为了我们牺牲太多,如果想退了就来找我和灏雪,还有彦一。到时,我们天天在一起,喝茶钓鱼。”

“好。”西素宴应允,“有你们这样勾引我,我想我也做不了几年了。”

说话间,灏雪将香喷喷的饺子已经端了上来。大家顿时纷纷入座,也不客气,争先恐后吃了起来。

花前月下,美食香茗,三两知己,知心爱人,宝贝女儿,夜泽炎的眼光一一地从他们的身上掠过,只觉得人生至大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他很知足。

他是幸福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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