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打回原形
南尹哲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这么快出院。
沐雪儿的身体较弱，此番折腾后，她的身体就一直未见好。
这半个月，南尹天每天都陪在沐雪儿的身边。
苏希妍时不时会过去晃两下，冒个泡，只是每次，南尹天好像都把她当成隐形人了，对她视而不见。
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沐雪儿终究是厌烦了，医院里面的药水味，她想回去，再慢慢调养身体。
于是乎，这一天，沐雪儿出院了，南尹哲也跟着出院了。
南尹天横抱着沐雪儿走出了医院。
苏希妍紧跟在他们的后面。
南尹哲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在后面走着。
一辆商务车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保镖拉开了车门。
南尹天小心翼翼地将沐雪儿抱进了车里。
苏希妍拘谨地站在车旁边。
保镖上前想要关上车门。
“天天……”苏希妍把着车门，喃喃叫道。
“有事？”车里的南尹天紧紧搂着沐雪儿，他看了一眼苏希妍，不咸不淡地问。
“我，我住哪里？”苏希妍结巴地问。
她想直接坐进车里，可是，他没说，要带她回南家庄园的话，毕竟，半个月之前，那一晚，她是自己跑回了梧桐小区。
“随你。”南尹天的视线再次落到了怀里，沐雪儿的身上，她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他伸手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
眼神里尽是疼惜，宠溺，和无限的柔情。
那样深情的目光，让苏希妍把着车门的手，无力地放开了。
“开车。”南尹天目不斜视地说道。
保镖赶紧关上了车门，苏希妍后退几步，给车让开道。
车子直直地驶离了医院，不带任何的留恋。
苏希妍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那辆车子而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我送你。”南尹哲在苏希妍面前站定。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苏希妍眼睛里像是梦上了一层厚厚的雾，眼神迷茫而哀伤。
南尹哲不勉强，他弯腰坐进车里，开车离开了。
苏希妍呆立在医院的门口。
来来往往的人从她身边走过。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飘了过来，苏希妍顿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她快步走到一旁，对着路边的垃圾桶，狂吐了起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出来的却只是酸水。
“你怎么了？”很不友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希妍轻拍着胸口，慢慢站直了身体，转过身去，原来是那个坏脾气的医生。
“没……”苏希妍只说了一个字，急忙继续转过身，对着垃圾桶干呕起来。
“走，带你去做个检查。”叶子楚一把抓住了苏希妍的手腕，拽着她大步朝医院走去。
“谢谢。”苏希妍捂住嘴，弱声谢道。
这个医生，脾气虽坏了一些，脸虽臭了一些，但是，心肠还是很好的，很有医生的职业素养！
苏希妍心里默默地想着。
叶子楚径直地把苏希妍拉进了妇科。
他只简单交代了一下。
中年的女医生，急忙热情周到地给苏希妍做了全面的检查。
“恭喜，你怀孕了！”女医生微笑道。
苏希妍的眼睛一下睁大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再怀孕……
“你怎么了，要我去把叶院长叫过来吗？”女医生关心地问。
“我，真，怀孕了？”苏希妍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对，孕5周，回去注意身体，别做激烈的运动……”女医生叮嘱道。
苏希妍小心地扶着墙，哭着走出了医院，不过是喜极而泣，她以为，她再也不能怀孕，再也做不了妈妈了……
身后，叶子楚一脸阴郁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回到梧桐小区，苏希妍安心地养着胎，她每天吃各种水果，听着轻柔的音乐，读着唐诗三百首，给肚子里的宝宝听。
她没再给南尹天打电话，肚子里的宝宝，是上帝恩赐的最好礼物，也是他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这种平静的日子，苏希妍过了有两个月。
黄昏，苏希妍穿着红色的大外套，戴着红红的毛线帽，手上拎着刚买的水果，小心翼翼地爬着楼梯。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她一下愣住了，手中的水果也掉在地上。
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她有整整两个月没看见他了。
南尹天站了起来，他望着眼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现在是深秋，她穿得很臃肿，红红的帽子耷拉在她的长发上，她的表情傻傻的，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起来像是个笨笨的企鹅。
“过来，我抱抱。”南尹天张开双臂。
苏希妍鼻子一酸，她用跑的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妍妍，好想你。”他在她耳边呢喃道。
“我也想你，每天都想……”苏希妍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南尹天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他温柔地，缠绵地，辗转地，吻着她。
苏希妍紧紧闭着眼睛，回应着他的吻，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她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他不要她了……
南尹天的手慢慢褪去她身上的外套，他的吻下滑到她的脖颈，锁骨。
“天天，我，怀孕了。”苏希妍急忙握住他的手，她红着脸，轻声说道。
南尹天触电般的停了下来。
“妍妍，我来接你回去。”他看着她，喃声说道。
“那我要收拾一下行李。”苏希妍连忙转身，小跑着走回房间，她弯腰从床底下抽出箱子，开始把衣服装进箱子里。
“妍妍，雪儿病了。”南尹天走到房门口，喃声道。
“她身体还没好吗？”苏希妍一边叠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抬头望向南尹天。
“她肾衰竭，需要换肾。”南尹天轻声说道。
苏希妍一下停止了叠手里的衣服，“这么严重？找到合适的肾源了吗？”她走到南尹天跟前，着急地询问。
“还没有，我们所有人都去医院，做过检查了，不匹配……”南尹天欲言又止道。
“那要不要去国外试试？”苏希妍建议道。
“妍妍……”南尹天轻声叫道。
“呃？”苏希妍望着他。
“要不，你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南尹天艰难说道。
苏希妍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我，我怀孕了。”她结巴说道。
“雪儿时间不多了，只是检查一下，也许，你的也不适合……”南尹天小心说道。
苏希妍紧紧咬住唇瓣，低头不语。
“妍妍？”南尹天再次叫道。
“你过来，就是为这事？”苏希妍抬起头，看着他。
南尹天沉默不语。
“好，也许，我的也不适合呢。”苏希妍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南尹天迫不及待地拉着苏希妍的手就走。
一路上，南尹天开车，苏希妍安静地坐在一旁，她的手指深深地陷进掌心里，她的脸像纸一样惨白，她的身体不时地会轻颤一下。
走进医院，苏希妍缓慢的迈着步子，她后悔了，她不想做什么检查……
“妍妍，快点。”南尹天拥着苏希妍，他看起来很是着急。
走到一个像是手术室的门口，苏希妍停住了脚步，她身体紧靠着墙，半步也不肯走了。
“天天，你再找其他人，好不好，我怀孕了，我想要这个孩子……”苏希妍望着南尹天，弱声哀求道。
“别怕，只是做个检查。”南尹天柔声安慰道。
苏希妍低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强烈的不安将她笼罩。
她的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心，莫名的绞痛起来。
门开了，护士带着苏希妍走了进去。
苏希妍边走边回头望南尹天，她多希望，他会改变主意，带她离开……
医生将针管里的东西注射进苏希妍的身上，她一下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希妍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躺在病床上，她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抬了抬手。
“别乱动，你刚捐了个肾，身体还虚！”一旁的护士说道。
“孩子呢？”苏希妍手伸向自己的腹部。
“没有孩子，捐肾哪里能留孩子。”护士淡声说道。
苏希妍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不是说，只是做个检查吗，为什么……
苏希妍昏昏沉沉一直睡了三天。
她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只有护士。
一个星期之后，苏希妍勉强能下床了，她扶着墙，缓慢朝前移着。
隔壁的病房，沐雪儿躺在床上，她看起来脸色没那么惨白了，南尹天坐在旁边，他们手紧紧握着，南尹天轻声说着什么，沐雪儿不时露出羞涩的笑。
苏希妍慢慢移回到自己的病房。
医生进来查房。
“她恢复得好吗，就是住我隔壁房间的？”苏希妍喃声问。
“恢复？她只是小感冒。”医生一脸的茫然。
“她不是肾衰竭吗？我的肾捐给她了。”苏希妍弱声问。
“没有，你的肾捐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病患了，只是很奇怪，有那么多肾源，为什么，你一个孕妇会打掉孩子，给他捐肾？根本就没必要！”医生摇摇头，一脸的不理解。
苏希妍的身体一下僵住了，她一下冲下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她直直地闯进隔壁的房间。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她只是感冒！”苏希妍冲到南尹天面前，颤声问。
“你真的不知道？”南尹天站了起来，他望着苏希妍，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知道，什么？”苏希妍全身控制不住地发颤。
“曦妍，这是你欠我的，我只要你一个肾，没要你的命，你该知足了，以后我们两清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南尹天一字一顿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苏希妍嘴角直发颤。
“曦妍，你当真不记得了，还是，你不想去记？你也知道，你的缺德事干多了，索性，就全都忘了？”南尹天冷笑着问。
苏希妍伸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蹲了下去。
曦妍，曦妍，曦妍，曦妍……
好多模糊的，像快进一样的画面，闪过她的脑中。
“曦妍是垃圾，曦妍是垃圾，我是苏希妍，我是苏希妍……”她喃声重复着。
几个护士跑进来，搀扶着苏希妍离开了。
苏希妍蜷缩在床上，也许真如他所说，有些事很不堪，她才选择遗忘。
现在他的提及，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过去。
第二天，苏希妍离开了医院，去了那个记忆中的精神病医院。
走到那个女人曾经一直住的房间。
“她离开了一段时间，一年前又回来了，半年前去世了，这些是她的东西。”护工将一个小包递给了苏希妍。
苏希妍拎着包离开了。
她在一个琴行门口，停住了。
她隔着窗户，怔怔地望着里面。
那架钢琴还在，身穿白色礼服的男孩坐在钢琴前面，弹奏着。
男孩的旁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顶着红发的女孩。
苏希妍一下笑了出来，这样看过去，那个女孩真的是垃圾，她和身旁像王子一样的男孩，一点也不配。
苏希妍转身，慢慢朝前走去。
曦妍很叛逆，曦妍满嘴脏话，曦妍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曦妍很自卑，甚至自卑到，不敢去面对自己。
苏希妍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现在终于被打回原形了，垃圾终究是垃圾。
半年以后。
一身蓝色制服的女人，清理着梧桐小区里垃圾，她是梧桐小区里的清洁工，已经做了快半年了。
晚上，女人拎着黑色的方便袋，在街边的垃圾桶旁边转悠着，她走到每个垃圾桶旁边，都会停下来，把手伸进去，翻找着，拣出里面被人遗弃的塑料瓶和易拉罐。
一个男人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在了垃圾桶旁的地上。
女人弯腰捡起地上的烟，放到嘴边，吸了一下，她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她急忙把烟掐灭了，太久没抽烟，她已经不习惯这种味道了。
女人拎着黑色的袋子，慢慢地走回梧桐小区。
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停在下面。
女人绕开跑车，朝前走去。
车门开了，从跑车里走下来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男人。
“妍妍。”男人淡声叫道。
女人触电般停住，她转身，看了男人一眼，然后眼神很快的游离开。
“能帮我一个忙吗？”南尹天看着眼前的女人问。
她很瘦很瘦，脸惨白，大大的眼睛显得木讷无神。
“你说说看，我不一定能帮上，我很忙。”苏希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才发现，她鞋子前面竟然磨破了一个洞。
南尹天转身从车里抱了一个东西出来，他走到苏希妍面前。
苏希妍眼睛一下发亮，他手里竟然抱着一个婴儿，白色的毛巾裹着一个粉嫩粉嫩的婴儿。
“琪琪生了一对龙凤胎，这是艾莉生的，小玉小玫结婚了，雪儿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没人照顾这个孩子，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吗？”南尹天扯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蹩脚理由。
苏希妍的眼睛直直地落在婴儿的脸上，她的眼神不再呆滞，不再木讷，她扔掉手里的垃圾袋，伸出手，刚想去摸婴儿的脸，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苏希妍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我很忙，你找别人吧。”她继续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找不到别人了，你帮我照顾儿子，我付你薪水。”南尹天轻声说道。
“我有钱。”苏希妍低头，闷声道。
“除了你，再没人能帮我了……”南尹天弱声道。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苏希妍闷闷说道。
“考虑几天？”南尹天着急问。
“三天。”苏希妍弯腰捡起地上的袋子。
“一天。”南尹天讨价还价道。
“一天半！”苏希妍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婴儿的脸上。
“好吧。”南尹天无奈应道。
苏希妍拎着袋子，转身朝楼道口走去。
她看起来很单薄，好像，风一吹，就会把她刮走。
南尹天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现在的样子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她每晚都像个游魂一样在街边的垃圾桶边游走，这半年，他几乎都晚都跟在她后面。
跑车在南家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南尹天抱着婴儿走进别墅。
别墅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三楼房间里，艾莉哭得呼天抢地。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婴儿房里的儿子就不见了踪影。
“尹天，原来你是抱走了宝宝，吓死我们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叶菲快步上前。
南尹天将手里的婴儿递到了叶菲的手上。
他径自朝二楼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