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生爱恋寂寞人
阿雪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直到一匹马猛地在她面前刹住了步子，她才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
马上人早已一跃而下，俊美的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气：“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雪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看见了朱雀，她的心中重又被阵阵的惊恐和不安所填满，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只有本能地抱紧怀中的古琴。
朱雀的目光也落在了她怀中的古琴上，神色中忽然多了几分怀疑和恼怒，他一伸手，在阿雪还没有来得及逃走之前，就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肩头。
“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见那个人？”
阿雪用力地摇着头，拼命地想要挣脱他的手掌，但是朱雀却把她抓得更紧。
“快说！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该死的家伙？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在哪里？”
阿雪望着他，他俊美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可怕，忽然之间，眼前的朱雀同她记忆中的一张面孔重合在了一起，那是极恐怖而让她不愿再回忆起的一夜。
她疯狂地挣扎起来，朱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可以按住她。他把她抓得是那样紧，直到看见她因疼痛而流出眼泪，这才霍然惊觉，不自禁地微微放松了些。
阿雪猛力地一挣，“嘶啦”一声，她肩头的一大片衣服都被撕了下来，抓在朱雀的手中。
朱雀这才看见，她原本洁白细腻的肩头现在已经是一片乌青，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悔。然而阿雪却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便急急地向前逃去。
“雪！阿雪！”
怔了一怔之后，朱雀立即追上前去，自后面把她猛地拥入怀中。这一次他很小心，既让她无法挣扎逃走，却也不至于伤害到她。
“阿雪，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这么粗暴。别害怕，请你不要害怕我，也不要再躲着我……”
他把脸紧贴在她的黑发上，喃喃地道。
阿雪的身躯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她是不是听错了？这个高傲的、看似多情实则冷酷的朱雀将军，竟然会向她道歉，竟然会这样地恳求自己？
是的，她终于在恍惚中记起了他是谁，也记起了自己是谁，更记起了那个让自己期待和爱慕着的青龙。
然而，她心中的恐慌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多更深。
她不知道为什么朱雀对待自己的态度现在会有如此的不同，是因为自己曾经变成疯子吗？
变疯之前和变疯之后的记忆仍然是模糊而又不连续的，有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有的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但是曾经被朱雀粗暴对待的那一夜的回忆，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的心中很是害怕。
不，她不可以让他知道她已经记起了他，也不能让他看出她不再是个疯子。否则，他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阿雪极力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就像以前她处于疯癫状态中常做的那样，同时瑟瑟地发着抖。
朱雀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凝望着她的双眼，泪痕还在，然而最让他心痛的，却是她望向他时那种呆滞无神的眼神。
“雪，我会好好地待你。即使你永远是这样的疯子，我也还是会对你好。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都不要紧，只要你相信我……”
他轻轻地道，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娇小的身躯上，然后抱起她来，向前走去。
他怀中的阿雪仍然在轻轻地颤抖着，一半是由于真的害怕，另一半则是出于莫名的激动。
她从没有想过，朱雀会对她说出如此温柔的话语，让她的内心有极大的震动。然而，她却更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心中，唯有那淡泊宁静青年脸上的柔和笑容，才是她最弥足珍贵的回忆。
阿雪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青龙却仍然呆呆地立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他心中留有阵阵的疑惑，却又有阵阵的欣喜交织其中。
这种既痛且甜的滋味，虽然他已有很久没有体会过，却还是记得它代表了什么。
他是在爱了么？
爱上那个有着天使一样歌喉，和鹿一样纯真眼神的朝岚国少女？
不不不！
如有一根尖利的长针直刺中了他的心脏，青龙的心一阵阵地抽痛了起来，令得他的脸色苍白，简直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有些软弱地扶住了身边的亭柱。
但是他的手却又如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收了回来，然后他的目光，就停在了刚才被他的手扶过的地方。
那上面刻着几个细微到几乎不可辨认的小字：“龙与香河……订于……”
有两个字早已磨损，旁人根本就无法知道那是什么字，但青龙却清楚地记得，那是“情”和“此”字。
这么多年来，别人眼中的青龙是什么样子的，他根本就懒得去理会，也对有关自己的那些流言蜚语毫不在意。
事实的真相慢慢地湮灭在各种版本的流言之中，唯有他自己还真切地记得，他曾经是真爱过的。
然而也正因为爱之真，所以才会伤得如此之深。
为什么会那么巧？一生之中，仅只两次的心动，都是因为朝岚国的女子。是自己命中注定，还是说，是当日她的一缕香魂不散，才指引着自己，遇见了今天的朝岚国少女？
青龙的手重又按在了那行小字上，轻轻地抚摩着，刚才还激烈澎湃的心潮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那件事发生以后，曾经有很长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认为，爱上一个来自敌国的人只能注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甚至连他自己也这样地相信了。
那是天意，再怎么挣扎反抗也只是徒劳，最后只会被命运的洪流所吞噬。眼看着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极痛苦的经历，只一次就足够了，即使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龙，也承受不住、不想再试。
所以他只有封闭自己的内心，不再爱上任何人，或许也就可以不受伤害。
然而如今，为什么会再有人走进他的心扉？是因为她也是朝岚国的女子？是因为她也懂得唱那首动听的歌谣？还是因为，她本就是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指引而来？
是当年的那个女子吗？想给他一个解脱的机会，想要借他人之手来让他知道，她早已原谅了他？
“是这样吗？”青龙的唇角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有几分悲伤，又有几分释然，“我真的……可以再爱了吗？……香河……”
一阵风吹过，原本静止的一切忽地鲜活了起来，枝摇叶动，仿佛皆在向他轻轻颔首、传递一个无声的讯息。
阿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去找青龙。如果让朱雀知道了怎么办？她不敢想象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以这段时间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那一定会是暴风骤雨般的激烈。
她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会连累了青龙，令他也被牵扯进朱雀的怒火之中，承受无妄之灾。
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既要装疯扮傻瞒过朱雀将军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又要克制心中对青龙那越来越强烈的思念。
她只有把对青龙的思念，寄托在琴声之中。但是她也不敢经常这样做，因为害怕会被人发现她早已恢复了正常。
这么多天没有去那个花园，他会不会还在等自己？
有时候，阿雪简直想不顾一切地跑去找青龙，求他带自己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她想到那天他近在咫尺，他的头发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想起他望向自己时的眼神。她知道如果自己求他，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带她走。然而，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城之中，他们可以逃去哪里？
她只有把这个念头深藏在心底，然而对于青龙的思念却越来越是浓烈，最后终于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去偷偷地看他一眼也好，她只求能偷偷地看看他，这样就已心满意足。
受着这种感情的驱使，阿雪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再次躲开婢女们的陪伴，溜出了将军府。
靠近了那个僻静的庭园，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透过花丛的间隙望过去，只见青龙果然就在小亭之中。
她出神地凝视着他，他在石桌之上铺满了纸墨笔砚，正专心地画着什么，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急急描画。
阿雪很是好奇，想要知道他在画些什么，但是却又不敢走近，怕被他发现。就这样在花丛后凝望了好久，才见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忽地抬眼，向自己藏匿的方向望来。
她心中猛地跳了一跳，正想要慌张地逃离，青龙却已经将手中笔搁在架上，纵身一跃，便抢在了她的身前，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雪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既不敢看他，却又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最后终于只能迎上了他带着欣喜的眼神。
“真的是你。”他微笑着开口。以他的本领，早在她向这里靠近时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但是他一直装作并不知道，以免吓走了她。
“你……”她慌张地左右张望，生怕会被旁人发现，却没有注意到他仍然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青龙看出了她的紧张，拨开花丛，拉着她向内走去：“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阿雪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所害怕的危险，而是追问：“是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只是微笑着，把她带到亭中，这才放开她的手。
阿雪的目光立即就被他所画的那幅画所吸引住，那是一大片极美丽的星瑶花，每一朵仿佛都有生命似的，在争相怒放着。
这正是她最熟悉的家乡的景色，就这样栩栩如生地被他重现在画纸之上，她不由感激地望向他。
他轻轻卷起画，递到她的手中：“送给你。”
“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而问出声来，“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甚至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甚至连我的名字也还不知道……”
“有区别吗？”青龙正视着她，“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的名字，难道就不可以对你好，难道就不可以喜欢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喜欢她，阿雪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快要停滞，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她可以喜欢他吗？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她，还有资格去喜欢他、去接受他吗？她的脑中一片混乱，理智在告诉她绝不可能，然而她的感情却是这样在期盼着的。
她的眼神令青龙觉得迷乱，夏日的微风吹过，他仿佛可以闻见她发上的花香，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在她唇上刻下了轻轻的一吻。
只是这么的一个轻吻，阿雪的全身竟然已不禁颤抖了起来，感到自己像是快要晕倒，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青龙就势拥紧了她，再次热烈地吻下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更加地漫长深入。
阿雪在他的怀中轻颤着，是因为幸福而不是害怕，和面对其他男人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深爱着他，虽然她连他的名字也还不清楚，虽然他是来自敌国夜月的青年。
“跟我走。”
青龙终于再次开口。他已下定决心，不论她是谁的，也不论会有怎样的困难，他也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让自己再有任何的遗憾。
然而阿雪却挣脱了他的手，仓皇地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
青龙追上去，再次紧握她手，凝视着她的双眼：“为什么？你在怕些什么？”
“不要问我……”她发狂似地再次甩开他的手，泪水已夺眶而出，“我不配，我不配你这样对我……”
她早已是个不洁的女人，怎能配得上那么干净温柔的他？如果他知道了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会怎么想？
她不敢再想下去，转身飞快地向外逃去。
青龙想要追上去，但是阿雪却猛地转回身来，向他大声道：“不要跟着我！求求你，别跟过来！”
她泪流满面的哀伤表情打动了青龙，他的心中虽然隐隐刺痛，却还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令得她会如此地害怕和惊惶？无论是怎样的事情，都不可能让青龙改变自己的决定，但他却不忍看她那哀伤的面孔。
“我会等你。”
他在她身后，清晰而又坚定地说出这一句，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决心。
阿雪不敢看他这一刻的表情，迅速地逃离他视线所及的范围，然而青龙那迷惑中带几分落寞的身影，却已深印在她的脑中。
阿雪直回到朱雀将军府，仍然感到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她茫然地走回卧室，对身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便软软地坐倒在桌前。
她的思想仍然被刚才与青龙相见的一幕幕所占据，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意识到他送给她的那幅画，还被自己紧紧地握在手中。
她慢慢地展开那幅画，细细地看着，越是察觉到那画中的细腻真挚，就越是感到心痛如绞。
她的目光掠过了一直放在自己床头的水晶瓶，瓶中的花早已枯萎，她却仍然如珍似宝地保护着，不肯让第二个人触碰。
桌上的古琴还静静地在那里，加上现在她手中的画，这些是否就是自己所能保留下来的有关他的全部回忆？
她是不是不该再去见他？如果她还是那样不顾一切，不肯压抑自己心中对他汹涌的爱意，是不是就会带给他毁灭性的灾难？
她看得如此入神，连朱雀悄然无声地走进门来也没有能够注意到。
得知阿雪再次溜出将军府，朱雀对着相关人等大发雷霆，然后就命令府中所有的人全都出去，在王城中寻找她的下落。
一个人静静地守在府邸中，朱雀的心中忽然掠过深深的疑云：她是不是又再去见那个男人了？
妒忌在嘶咬着他的心，让他时而感到有火辣辣的烦躁，时而又坠入深渊似的阴沉。
他不知不觉地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一路上仍然被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所烦扰着，直到无意从窗外瞥见呆坐在桌前的阿雪，他才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还从来没有看见阿雪的面上，出现过现在这样的神情，她十分专注地在看手中展开的一幅画卷，脸上不再时平日所见的呆滞和木然，而是难舍难分、哀伤怅惘。
朱雀很是惊讶，他看了她良久，这才悄无声息地迈进门去，直走到她的身边。
阿雪仍然望着手上的那幅画，忽然之间，有人自她的手上夺走了它。她霍然一惊，本能地想要夺回，但一抬头看见了朱雀，却又仓皇地向后退去。
朱雀的目光自画上掠过，用笔细腻熟练，布局精细而又大气，画这幅画的人应该拥有极过人的天赋，绝不是普通的宫廷画师所能比拟。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嫉妒，厉声追问：“这是谁给你的？你又去见那个人了？他到底是谁？”
阿雪畏缩地退到墙角，胆怯地避开他的逼视，心中却又牵挂着那幅画的命运，目光又忍不住一直追随着它。
她这么紧张这幅画，这更增加了朱雀心中的愤怒，他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手中的画上，一伸手，就想把它撕成碎片。
他的这个动作让阿雪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她猛地扑上前来，拉住了朱雀的手腕：“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然而盛怒之中的朱雀早已三两下把画撕得粉碎，丢在地上。
阿雪扑向满地的碎片，流着泪想要把它们全都捡起来。
朱雀望着发疯似地在寻找、收集地上碎片的她，心情仍然起伏不定。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她却看得比他还要重要，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苦心全都只能是白费？
他大力地抓住阿雪的手臂，喝道：“不许捡！听到没有？我叫你不要捡！”
阿雪却用力地挣扎着，仍然想要捡起那些碎片，同时大声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朱雀忽然呆了一呆，他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已经两次开口说了话。难道说，她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
“你……”他猛地把她的手臂抓得更紧，眸中闪过既痛且怒的凌厉光芒，“你会说话？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假装你还是一个失去记忆的疯子，让我为了你而伤心难过，这一切都让你觉得开心，是不是？你骗得我好苦……”
阿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在对自己怒吼着什么，她只是徒劳地伸长手，想要把地上的那些碎片全都抓在手中，直到被朱雀硬是从地上拽起，她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已经是一片铁青。
“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愚蠢的、可以玩弄于股掌的傻瓜。”愤怒让朱雀的理智几乎丧失殆尽，他恨不得能捏碎她，以惩罚她对于自己的欺骗。
“我没有……”
阿雪惶惑不安地想要解释，她根本就没有愚弄他的意思，然而朱雀已听不进任何话，他只是铁青着脸再次开口：“我对你再好，却还是抵不上那个男人送给你的一幅画、一张琴，是不是？你说！”
阿雪不知道该怎样辩解，她只是胆战心惊地抓紧手中的画的碎片。
这只能让朱雀愈加愤怒：“这幅画、这张琴比我重要，是不是？好，那我就把它们全都毁掉。”
“哗”然巨响，听在阿雪的耳中比晴天霹雳还要可怖，那张被她看成珍宝的古琴就在朱雀的一挥之下，断成两段。
她的脑中一时间变成一片空白，只觉心中被一阵阵的痛苦和愤怒所填满，她猛地向前一扑，连朱雀也不禁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一下，不由惊讶地看着已经激动到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给我，把它们还给我！你、你是天下最可恶的恶魔……”
朱雀呆呆地站在原地，承受着她的捶打和怒骂，有一瞬简直已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猛伸手抓住了她的双手，双眸闪过冷酷的光芒。
“不错，我本来就是恶魔。在你心中，我永远只是一个恶魔，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装什么天使？”
他的声音暗哑，从中透出危险的味道。
“你是我的，不管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如果你忘记了这一点，我会让你立刻想起来……想起你的身份，想起你的一切，想起你只不过是一个奴隶，没有权利去做任何事……”
他猛地把她推倒在床上，不等她惊呼出声，已经蛮野地压了上去。
“不！不要！不……”
阿雪凄楚的呼声被一个深吻所淹没，这是一场比以往更加激烈的风雨的前兆。
暮色沉沉，那种黑和暗似乎冷到骨子里。阿雪拖着麻木的身体下了床，跪坐在满地画的碎片之中。
朱雀早已摔门而出，房门仍然大开着，这时就被晚风吹得摇曳不已，在宁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支呀”声。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一阵风吹起地上的碎纸，她才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随风卷起的纸片。
然而她只来得及抓住其中的一片，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余的随风四散，再也无法追回，那一刻，早已哭干的眼眶之中终于又有泪水滚落。
忽然之间，青龙的声音清晰地重现在她的耳旁，那是平静中又有着无比坚定决心的一句话：“我会等你。”
在这个世界上，她早已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而他，是唯一可以让她在如此疲累的时候感到需要的人。
他是否依然还在等她，像他自己所说过的那样？
她再也不想这样下去。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所朱雀将军府，离开这有着高高围墙的王城。
阿雪捏紧了手中的那片纸，用尽仅余力气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个花园走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找到他。
朱雀其实是有些仓皇地逃离了房间。虽然在失去理智的盛怒之下，他再次向阿雪施暴，然而一旦清醒过来，他就感到了极度的后悔。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然还深爱着她，可是经过这一次之后，他又该怎么去面对她？
自己在她的心目之中，已经无可救药地变成了魔鬼了吧？
不敢想象她醒来时望向自己的会是怎样的眼神，平素跋扈飞扬的朱雀竟然也只有选择了逃避，选择用酒精把自己麻醉。
然而这却也成了奢侈的事情，无论他喝下多少壶酒，却仍然还保持着清醒，让他有余暇痛苦地想起和她之间的所有事情。
现在他终于能够真正地明白，她永远也不可能会爱上自己，即使他占有了她的身体、就算他对她再怎样体贴，也无法打动她的心。她心中所爱的，始终都另有其人。
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他却还是不愿意就此失去她。他一直就是这么任性的一个人，像个孩子似的对心爱的事物始终不肯放开手。
刚才自己一定吓坏了她吧？想不到会有一个女人让他的情绪失控到如此的地步，要不要去向她道歉、求她原谅自己？
朱雀苦恼地按住自己的额头，自尊和爱情这两种情感在他心内交战不已，究竟他要舍弃哪一样？
他这个痛苦的抉择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就已察觉到有一个人影在走廊的拐角处一闪而过。
是她？
他惊得直跳起来，急追上几步，果然看见她心神恍惚、脚步虚浮地走在前面。
她这是要去哪里？
一半是担心，一半是怀疑，朱雀悄悄地跟在了阿雪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