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见分歧终于演变成为实际上的决裂。三个月之后,布坎南总统把道格拉斯安插进来的官员一一撵走。道格拉斯毫不屈服,他联合国会中拥护他的民主党人和一些共和党人进行掣肘,使布坎南在堪萨斯推行奴隶制的一些努力归于失败。由于美国人民坚持反奴隶制的活动日益高涨,以及民主党内部的分裂,终于导致了1861年堪萨斯作为自由州加入联邦。道格拉斯也最终从主张向奴隶主妥协发展到1861年6月去世前支持林肯政府,主张镇压南方叛乱。
在此之前的1858年,道格拉斯还与林肯进行了七次大辩论。1858年6月16日,伊利诺伊州共和党代表大会在斯普林菲尔德举行。许多共和党人都说:“我们了解道格拉斯,我们同他斗了好多年。现在我们打算在这次竞选中打败他。”大会一致通过一项决议:“亚伯拉罕·林肯是伊利诺伊州共和党人为国会参议院选出的第一位也是惟一的一位参议员竞选人,他将接替斯蒂文·阿·道格拉斯的参议员席位。”
当天晚上,林肯来到州众议院大厅,发表了他一生中最为出色的演讲之一。他说道:
“假如我们能首先了解我们的处境和趋势,那么我们就能更好地判断我们该做什么,以及应该怎样去做。自从开始执行一项目标明确和诺言具体的政策以来,迄今已是第五个年头了。这项政策旨在结束因奴隶制问题而引起的动荡不安,但在贯彻这项政策的过程中,动荡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在我看来,不到危机迫近和过去之后,动荡是不会终止的。‘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维系不了多久。’我相信这个政府不会永远保持这种半奴隶、半自由的状态。我不希望联邦解体,我也不希望这个家庭崩溃。我只希望这种分崩离析的局面不再延续下去。要么全面实施奴隶制,要么全面自由化,非此即彼。或者让那些反对奴隶制的人制止这种制度继续蔓延下去,并使广大民众坚信奴隶制终将消亡下去;或者让那些鼓吹奴隶制的人全面得势,使奴隶制在全联邦确立合法地位,不管新州旧州,也不分地域南北。”
在这方面,林肯较之共和党的保守派表现出了更鲜明的观点和更坚定的立场,使得那些支持他的朋友们大为不安。
国内的多家报纸都全文刊登了林肯的演说中最震憾人心的一句话——“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维系不了多久”。
以这篇演说稿为契机,著名的林肯与道格拉斯大辩论拉开了帷幕。尽管道格拉斯明知不可小觑这位深受众望的政治新秀,但为了竞选国会参议员的需要,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受挑战了。在华盛顿,道格拉斯曾对一批共和党人说道:
“你们推选出了一个非常能干而又厚道的人。”他还对国会秘书、《费城报》编辑约翰·福尼说道:“林肯是他那个党内的强硬人士,也是西部最佳的政治演说家,这次竞选将会够我忙的了。”
此后,林肯即向道格拉斯提出挑战,要求双方开展辩论。道格拉斯只得接受这一公开的挑战,同意展开论战。于是他们便在全州七个不同地区的城市讲台上对垒,就各种各样的问题进行较量。全州民众都密切注视着这几场政治大辩论,全国人民也都竖起双耳耐心地倾听着。
在8月21日,奥塔瓦揭开了林肯与道格拉斯大辩论的序幕。那天艳阳高照,四方农民闻讯赶来洗耳恭听他们极欲知道的辩论者对司各脱判决、堪萨斯问题、奴隶制等的看法。道路上车马喧腾,尘土飞扬。不一会,一辆专车来了,林肯从家中走出来,在热情的欢呼声中,他被送进这辆装饰豪华的车内,前面乐队高奏乐曲,后面跟着高喊着的人群,他被送进市长的官邸。
道格拉斯的信徒几百人骑马到奥塔瓦城四英里外,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明星,他正坐着一辆用六匹马拉的车子,不慌不忙地前来。不一会拥护者聚拢在他周围,他们高举着标语,挥舞着旗帜,一同驰向奥塔瓦,他们一行人进城时,枪炮齐鸣。林肯的支持者,为表示他们对这种铺张和夸饰的轻视,就用一个老旧的饲草架子让一对白骡拖着,请他们的候选人坐上去驶过街道。并在他后面摆上另一个饲草架子,上面坐满了三十二个女孩,她们每人手里捧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州名,而三十二块牌子代表着合众国目前的三十二个州。
演说者、委员们及记者们在密密的人丛中挤来挤去,约半个小时后才到达讲台。
道格拉斯有一种吸引群众的个人魅力,但林肯的面孔上却充满着忧郁,他的外表完全没有动人的地方。
道格拉斯的穿着恰似一个富有的南方地主,穿的是带皱边的衬衫、深蓝色的上衣和白裤子,又戴着白色的宽边帽;而林肯的仪表则是丑陋怪异的,他那粗陋的黑上衣的袖子太短,且他那不成形的裤子又太短,他那高帽子也是破旧的。
道格拉斯丝毫没有幽默感,但林肯却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道格拉斯总是在重复背诵。而林肯却能不断地仔细思考他的题材,他每天讲说一篇新讲词,比背一篇旧讲词来得容易。道格拉斯爱好虚荣,喜欢夸耀并虚张声势。他坐着一部装满旗帜的专车周游四方。当他走近市镇时,他的炮声不时地鸣响,仿佛是向当地人宣称有一位名人要来似的。
在这些辩论会中道格拉斯主张,任何一州,不论在何处,在何时,只要大多数的公民投票赞成,就有权利蓄奴。而他根本不管到底他们是投同意票或反对票。他著名的口号就是:“让每一个州各管各的事而不要干涉它的邻居。”
而林肯则完全站在相反的立场。
“道格拉斯法官认为蓄奴是合理的,”他解释道,“而我认为是错误的。这是一个很明确的事实,整个争辩都基于这一点上。“他主张任何人或任何团体只要需要奴隶就有权力占有奴隶。如果奴隶制度没有错,那他这样说是完全合乎逻辑的。但是,如果承认奴隶制度是错的,然后再说任何人都有权做错误的事,那就不合逻辑了。
“他根本毫不关心一个州究竟要蓄奴或自由,正如他毫不介意他的邻居究竟应该在他的农庄上种植烟草或饲养有角的牲口一样。但是大多数的人和道格拉斯并不相同:他们认为蓄奴制度是道德上的一个大错误。”
道格拉斯周游全州,频频叫喊着说,林肯赞成给予黑奴以社会平等。
“不,”林肯反驳道,“我认为我没有合法权利去这样做,而且我也不想这样做。”他说他并不主张黑人在政治上和社会上和白人完全平等,“我和道格拉斯法官一样赞成我所隶属的人种占有优等地位”。林肯然后强调,“尽管这样,也绝对没有理由去说黑人没有资格享有《独立宣言》中列举的各种天赋权利”。他再次瞄准道格拉斯的鼻子,认为黑人和白人一样有资格享受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我同意道格拉斯法官的话,黑人在许多方面和我不一样,”林肯说,“但在吃用自己双手挣来的面包而不用任何人批准的权利方面,他和我,和道格拉斯,以及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一样的。”
林肯的阵营越来越大,特伦布尔也站出来替林肯说话,那个著名的逃亡黑奴、演说家弗雷德里希·道格拉斯赶来伊利诺伊声援林肯,还有卡尔·叔慈,这位激烈的德裔美国改革家,也曾在一个外籍投票者面前控诉道格拉斯;亲共和党的报章则用骇人听闻的标题,说道格拉斯是“一个伪造者”。
11月2日是选举日,虽然林肯曾经说过,到底是道格拉斯还是他自己当选为参议员,这件事已无关紧要了,只要《密苏里妥协案》不被废除,只要奴隶制在美国只处于实际需要的限制内,人们对其“容忍”的态度依旧且不致蔓延,那么,林肯甚至希望道格拉斯常胜不败,自己则常败不胜。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只能说是表达一种希望。选举日林肯还是有所盼望,但他还是没有如愿以偿。林肯虽是失望地走出电报局,但现在他却并不为这次失败而沮丧,因为他已一贫如洗,必须借点钱解决全家的肚子问题。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开销却没有进账,现在他已不能维持家用,他不得不举债度日了。
于是他再次回到他的律师事务所。墨渍依然留在墙上,而书架顶上仍有发了芽的种子。
于是他又重新驾起老白马,拖起破旧的马车,在草原开始巡回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