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爱情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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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珠海浮云(2)

捧着豫西女子那张泪水涟涟的脸,许先生叹息一声:“唉!”心里涌动一种异样的情愫,想想来此地半年余,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一种情感交流,除了哄人算命。豫西女子一番诉说,许先生情不自禁地握住豫西女子的手:“不要瞧不起自己,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我又算个什么?满以为珠海遍地金银,只要弯腰便会有吃有穿,没成想自己啥也不会,谋不到一份正经差事来做,到头来只有装个瞎子蒙人骗饭吃。说白了我只是一个骗子,一个大骗子!还让你这么地夸奖,真正让许某羞煞。”

许先生的一番坦诚打动了豫西女子历经沧桑尘封已久的心,仿佛早春河面的坚冰裂出一阵脆响,她感到了春情的萌动。

豫西女子紧紧拽住许先生的衣袖,低低地说:“大哥,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嫌妹子脏,甭回去了,今夜就要了我吧。”

许先生想起妻子,那个既温柔又贤惠的鄂西北女子。结婚时医生说她骨盆天生窄小,若生育便有性命之虞。可惜自己未放在心上,认为那是胡说,女人么,天生就是传宗接代的,结果妻子难产,一下子害了两条命。

怀着对亡妻的情份,许先生兴致全无。于是说道:“好妹子,我未近女色,你千万不要象凶狠驼子那样破了我的身。”豫西女子神色黯淡。许先生捧起小女子那张泪光莹莹的脸,用自己的鼻子轻蹭着她的鼻子,轻声说:“其实,我现在也想要你,只是觉得自己不配,不配,我是从心底看不起自己。”

豫西女子用双手锁住许先生,用唇堵住许先生的嘴,说道:“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真正感到自己是个女人。你是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在惨淡的灯光下,许先生与小女子两情缱绻,在寂寞中互慰,于无声中交流……

天亮,许先生感到通体舒泰大脑清晰,四肢慵懒。许先生第一次感觉到饿的滋味儿,如此的愉快如此的留连如此的美妙!多少年来,长时间盘膝而坐,费尽口舌,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炼就了多久不吃亦不觉得饿的肚皮功。突然间觉得咕咕叫的饥饿,让许先生着实有种久违的兴奋,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年。他知道一切归功于昨夜的春宵一度。豫西女子床第间的举动,宛似新婚女子,温柔而羞怯。许先生想,拥有了女人,便拥有了归宿,一种责任,一种牵肠挂肚,一种难以割舍的依赖。

待许先生出门时,广佬儿担着补鞋挑子,同许先生招呼:“生意好!生意好!”眯缝的眼中蕴着一份神秘。“生意好,生意好。”许先生似被广佬儿神秘的目光洞穿了五脏六腑,脸庞起了晕晕的红。广佬儿欲言又止,许先生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欲拔步离去。广佬儿一把拉住许先生,那手满是厚茧裂口,硬硬地,如据,如刺。

许先生惊讶,忙问:“细佬,做乜哩(兄弟,干啥)?”

广佬儿哈哈一笑,指点许先生的鞋道:“许先生,勿使怕,你的皮鞋已破,几个小哥哥都伸出来了,此副尊容点解(怎么)做的生意?”许先生低头一看,昨日里还好端端的鞋,今日真的裂开一道口子。细细寻思,昨夜里拥抱时,豫西女子双脚一直踏在鞋上,许是踏破鞋了。于是脱下,递与广佬儿,任他丁当。

广佬儿边补鞋边说:“许先生,我看那女子也是好人,大家能聚在一起,乃是缘份。我看你们般配!不如你娶了豫西女子,也算得救她脱了苦海,功德无量;许先生成了家,胜似在外孤凄凄地漂,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这话不好随便说,我身无长物,四海飘零,且无积蓄,难道让人跟着受苦么?”许先生摆手,心中怅然。

广佬儿说:“咳,难得那女子真心待你。昨日从九点等你,两眼巴巴地,真正痴心。”广佬儿叹口气,没了下文。

许先生脸红心跳。

“还是成个家吧,彼此有个照应,许先生做完生意,有口热饭,也有人洗浆补连,多好!”广佬儿说道。

好当然是好,可这世上哪儿有婊子爱穷光蛋的?一想又不对,怎么能把豫西女子当婊子呢?她的身世着实可怜。

临了,许先生掏出五元钱双手捧与广佬儿。广佬儿摆手道:“许先生这就见外了,一排出租屋住着,好歹也算是邻居,同船过渡也是八百年所修。”许先生有些尴尬。

许先生走在大街,暖暖的阳光打在脸上,漾着笑意,显得生动而又灿烂。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光顾,许先生不急不燥,神情愈发恬然。在愉快的回忆中徜徉,昏昏欲睡。

阿海和几个算命先生低头窃窃,眼中掠过一丝诡秘的目光,“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忽地,一只手柔柔地握住许先生,一个女子柔柔地用河南话说:“先生,帮俺看看掌纹儿,可中?”

声音好熟悉呵!许先生一看,心中一番扑腾,似揣了一只兔子,这不是梦中所想的豫西女子么?

“嘿,你好!”

一声嘿过之后,许先生才悟到自己并不知道姓名,豫西女子嘟着嘴说道:“嘿什么嘿,人家可是有名儿的。”那女子娇嗔地用食指点着许先生的额头,“你呀你,真正一个负心汉,睡过之后,如猪一般呼呼地睡,就甚也不问!”

“叫啥?”许先生急急地问。

“叫,叫……”豫西女子迟疑道:“叫阿兰!”

“兰子,兰子!”许先生梦呓地呼了几遍,“真好听!”许先生又痴痴地想到溪水炊烟茵茵青草地,空谷幽兰芬芳四溢,呵,自己的情人不叫兰子叫啥?

阿兰一只手藏在背后,笑问:“先生,可曾察觉落下了什么贵重物事?”

许先生笑着调侃:“啥也没落,单单落下了你。”

“没正经的。”阿兰笑骂一句,心里涌着甜蜜,将粉嫩的小手伸在许先生面前,“你落下这摩托罗拉手机了,若不是一位姓方的太太有急事呼你,我才不管!”

“姓方的太太?”

“是呀,她说她先生姓谢,曾找你测过字来着,还称赞先生字测得好生的准!”

“你在此地等我,我复过机便来。”许先生拔腿便走。

豫西女子有了醋意:“唷唷,你急什么呀,人家可是有男人的!”

许先生又是气又是好笑:“瞎猜个甚?人家可是阔太太,能下眼看上了咱?呼我,敢情是大生意来了。”

电话里,方太太急急地说道:“许先生,你马上打车过来,吉大区龙珠花园9号,我家先生有急事找你!”

许先生慌慌地拦了辆的士直奔吉大龙珠花园。迈进客厅,猩红的地毯,红木家俱,昂贵的壁纸,意大利真皮沙发,高级狮龙音响。许先生瞠目,不敢迈步子。谢先生方女士到也热情,沏茶奉烟。

一番寒喧之后,谢先生开口道:前番贱内找先生测字,先生果是神算,后来既得一子,谢家后继有望。今番请先生前来,实为老父。不瞒先生,家父创下这千百万家业,上冲、吉大、香洲均有公司及房产,前日突发脑溢血,送进医院,能否救治全在家父造化。特请先生再测一字,看看家父可还有救?”

谢先生口说着,面呈悲痛之色。许先生细察,谢先生那悲痛不过是强装出来的,看来谢老先生不治而亡正中谢先生下怀,所有产业尽归他掌握。珠海大款巨富,这般丧尽天良!

许先生道:“生老病死,乃人生之规律也,谢先生勿需过分悲痛。吉人自有天相,老先生定会健康归来。”许先生语气稍顿,“不知谢先生所测何字?”

谢先生略一沉吟,“再测‘谢’字如何?”

许先生细细揣测,脸呈难色,“恕许某冒昧,‘谢’字一出,在下不便开口,还望谢先生另请高明。”

“先生有甚言语,但讲无妨。”谢先生期期地。

许先生以指蘸墨写了一个“谢”字,开口言道:“谢字拆开,万‘言’‘身’‘寸’,意即身长寸许,口不能言。何以‘身长寸许’?人若死,关节脱落,四肢伸展,故长。真正乃不祥之兆,还望先生太太节哀,即速准备后事。”

许先生话音刚落,谢先生勃然大怒,起身扇了许先生一个大耳光,墨镜落地碎裂,可怜许先生白净的面皮立时起了五枚指印。引得下人们瞠目,窃窃私语。

“滚!你这个臭算命佬儿,胆敢如此咒骂我老父,找死呀?”

谢先生声嘶力竭。

许先生狼狈退出,暗恨自己迂腐,枉在江湖上行走十余年,却不知忌口,真真该打!

“许先生,留步!”随着方太太一声呼唤,许先生在懊恼中清醒,自感招惹不起有钱人家,便不言声。

方太太歉声道:“许先生,真是对唔住,我家先生手重,先生未纳谢仪便走,我心中实实不安,特赶来送你。”方太太说着,自坤包里取出十张百元钞,奉与许先生。

“方太太忒小瞧我了,一耳光便值一千元么。许某虽穷,却不敢收受。”许先生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