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芳律师的猜疑,强烈地冒出来,使易拉明的额头淌汗了,因为用性命换来的药品和化验单都在徐芳手里。过了一会儿,他又给压下去了,凭他的感觉,徐芳律师跟徐老师一样,可以信赖,爸爸也许是误解了她吧?易拉明不想跟爸爸解释什么,等待事实说话,会让爸爸对徐芳阿姨刮目相看的。
易拉明心里充满了矛盾0按理说,爸爸比徐芳律师应该更可信。爸爸从小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爸爸眼里不揉沙子,爸爸是主持正义和公道的警察。从这一刻起,易拉明就想对徐芳律师防着一手了,他也要考验她。考验徐芳律师的途径有这样几点:看看假药窝点的动静;看看假药和化验单的去处;看看徐芳能不能得到证据和证人;看看易拉明能不能把假药要回来?
过了三天,易拉明的电子信箱收到了国内三个高级医生的回答,这些回答大多模棱两可。但是,挪威一个叫萨乌丁的医生发来了英文。易拉明英文基础不如郝小雨好,易拉明马上给郝小雨打电话,等郝小雨赶来的时候,易拉明已经把萨乌丁医生的意见打印出来了。郝小雨很快就翻译出来了。内容大意是:这种药物在给痢疾病人皮肤试验时,如果病人高烧39度以上,有时不会有反应,但输入药液五十毫克以后,就有极大的生命危险。死亡是可能的!同时给抢救带来极大的困难。这种现象并不常见。
郝小雨伤感地说:“王松真是被假药害死的。”
“我当初的推断是对的!”易拉明激动地抱了郝小雨一下,郝小雨红了脸,他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郝小雨耸动着肩膀,兴奋地说:“拉明,我们快把这个结果告诉徐芳阿姨吧?她会有用的!她一定会很高兴!”
易拉明摇了摇头:“不,先不告诉她。”
“为什么?”
“她不可靠啦!”
“我爸爸说,她跟医院的魏喜奎有来往!”
“那有什么?律师就不能见被告了吗?”
“不是见不见的事,她有可能被收买懂吗?”
“不会,我看徐芳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希望她那样,问题是我们不能不防啊!”易拉明皱皱眉头说:“前几天,我把药品都交给徐芳,就有点冒失了。”
易拉明说话滔滔不绝,让郝小雨好半天都没说话的机会。郝小雨沉默了片刻。她对易拉明的多疑也理解了。这个时代,人都在变,金钱能使人变得高尚,也能使人变成魔鬼。眼看着郝小雨被说服了,易拉明不禁松了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想:好了,考验徐芳律师的时候到了。但愿她不让他们失望。他坐在电脑旁,在网上给萨乌丁先生发了一个邮件,向他表示感谢。
郝小雨此时倒没了主意。易拉明昨天听爸爸说,王爷爷病倒了,他决定带郝小雨到王爷爷那里看看,还决定给王爷爷买点东西。郝小雨积极响应。两个人来到了离易拉明家不远的京客隆超市。超市里热热闹闹,饮料、食品、保健品、果酱、香蕉和苹果应有尽有。易拉明与郝小雨共同掏钱,给王爷爷买了香蕉、人参补品和糕点。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出租车、公共汽车、自行车和各种各样的小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易拉明见红灯也敢闯,结果被郝小雨给拽住了。
郝小雨严厉地批评他说:“还没记性,你这人的交通意识就是差,你要是不改,我跟你没完!”
易拉明咧嘴一笑:“好,这回是你对了,我下不违例还不行吗?”
郝小雨说:“我们要爱惜自己的生命!”易拉明说:“我知道你是怕死鬼,怕死也没什么不对。”郝小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路的腿有些飘,看东西有点眼花缭乱。走到和平里街口,易拉明看见了卖花的王爷爷。易拉明拽了一下郝小雨的胳膊:“哎,你看,那不是王爷爷吗?”郝小雨一看正是,就赶紧跑过去。
易拉明提醒郝小雨不要把假药的事告诉王爷爷,郝小雨好像没听见。两人走到王爷爷跟前,蹦蹦跳跳地欣赏着花。
易拉明喊:“王爷爷,您卖的花?”王爷爷表情麻木得像个蜡人,他迟钝地抬起头,好像没有马上认出他们,以为来了买花的,就问他们看中哪一盆?易拉明刚要解释,郝小雨灵活地眨着眼睛,一把将易拉明拦住了。为了让老人开心,她点了其中的一盆芍药花,掏出钱买了。老人开了张,眼睛里才有了点神采。怕老人认出他们显得尴尬,易拉明也买了一盆青竹子,两人递了个眼色,匆匆离开街口。
等到晌午时候,易拉明和郝小雨才赶到王爷爷的家里,把从超市里买的东西送来了。王爷爷被感动得双手颤抖,老眼里流着大滴大滴的泪水。
王爷爷还不知道假药的事,他默默地说:“我要告状,我要上中南海告状。我的孙子冤枉啊!”
易拉明劝着:“爷爷,别难过,王松的案子就有出头之日了。我见过徐律师,她会办好的!”
王爷爷叹息着说:“徐律师,她无能为力了,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办法?唉!”
“爷爷,别给徐芳什么钱。”易拉明说。王爷爷说:“唉,我哪有钱啊!”郝小雨问:“爷爷,您的病好了吗?”王爷爷说:“好?王松的案子一天没个了结,爷爷的病能好吗?苦撑也得撑哩!”郝小雨简短地劝了几句。易拉明想把自己得到的好消息告诉老人,但一想,不能说,万一老人一时冲动,把假药厂给露了,人家销赃灭迹,不仅找不到证据,还会使徐芳律师陷入被动。郝小雨和易拉明给老人干了点活,然后就默默地离开。
从王爷爷家出来,易拉明和郝小雨在街上吃了点饭。在快餐店吃饭的时候,易拉明把自己给魏佳打电话的情形学了一遍,逗得郝小雨笑得喷了果酱。笑过了,易拉明陷入沉思,思考霁了,有板有眼地对郝小雨说:“我们考验徐芳律师的时候到了。”
“怎么考验?徐芳很精,怕你不是她的对手。”郝小雨对易拉明的举措有点信心不足。“我能行。”
“说说!”
“保密。”
“跟我也保密?”
“别多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易拉明说着,把自己兜里的小本子掏出来,查找徐芳律师的手机号。拿着本子,掏出电话卡,走出到门口的?电话机前,给徐芳律师打了电话。郝小雨站在一旁听着。电话果然通了,徐芳律师好听的声音传来:“啊,是拉明啊,我在跟法院院长们吃饭,你有什么事吗?”易拉明听见里面很乱,有说笑声和酒杯碰撞声。他对她的回答很反感,有什么事?王松的尸骨未寒,这不比什么事更重要呢?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易拉明没好气地说:“徐阿姨,我是想问一下,那边的证据和证人找好了吗?”
徐芳律师说:“哪儿那么容易?等等吧,我在行动呢!哎,网上有回音吗?”
易拉明显然有了警惕,也学着她的口吻说:“哪那么容易?等等吧。我们去看王爷爷了,他病了,徐阿姨可要抓紧啊!”
徐芳律师轻松的说:“我会的。再见!”
眼看着徐芳要放电话了,易拉明来了个急中生智。他绞尽脑汁设想出的种种花招,终于派上了用场。他装出神秘的语气说:“徐芳阿姨,你别放电话,我有个情况告诉你。我爸爸也不知怎么,他也掌握了卫光医院后院的假药窝点,说今天晚上有行动,准备一举端掉!我怕影响您的计划,你看怎么办?”
“啊?这不是乱了吗?”徐芳律师惊讶地:“消息可靠吗?”
易拉明说:“我爸爸亲口跟我说的,不信你问他!”
徐芳沉吟了片刻说:“端就端吧,我拦不住。我的计划只好抓紧了。好孩子,有情况随时跟阿姨汇报,啊?”她把电话放了。
易拉明挂上电话,诡秘地一笑,伸出指尖轻轻划着电话机的塑料壳子。郝小雨急切地间:“你爸真的要捣毁假药窝点啊?”
易拉明眨了眨眼睛说:“没有,我是给她来个敲山震虎!如果,假药窝点今天晚上搬了,说明是徐芳告的密。她就完全暴露了,告诉我爸爸,对徐芳采取措施!假药窝点不搬,说明她没有叛变!还可以继续合作!”郝小雨笑了,捶了他一拳:“你真鬼!”易拉明说:“走,从现在开始,我们密切监视医院后院。”
郝小雨像个跟屁虫似的,颠颠地跟着易拉明去了医院。
他们坐在医院后院对面的咖啡店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警惕地瞄着那里的动静。
咖啡店有一个厚厚的门,里面播放着美妙的音乐。墙上有一把断了琴柄的吉他,断柄的茬口很尖利,正对着一个废旧的轮胎。易拉明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他和郝小雨挑了一个有亮光的地方坐下,要了两杯咖啡,慢慢品着。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易拉明和郝小雨是一对小情侣。
果然被易拉明猜着了,大约在下午四点左右,一辆大卡车缓缓驶进了医院后院,几个工人纷纷往车上搬运东西。装完了,汽车驶出去,又有一辆车驶进来。
易拉明默默地说广你看,果然灵验了,他们行动了!肯定是徐芳律师报的信儿!”
郝小雨疑惑地问:“你怎么能肯定,那就是转移假药窝点的汽车?能不能是拉药的车?”
易拉明想了想说:“再看看!”
郝小雨继续分析着:“如果他们转移,也不会在白天。黑天后不一样进行转移吗?”
易拉明说:“这就更加证实,徐芳律师的堕落。你忘了?我刚才不是跟她说,我爸爸今天夜里采取行动吗?所以,他们等不及了,白天就干上了!走,我们看他们把假药转移到什么地方?”他说着,就带着郝小雨走出咖啡店。
他们上了一辆富康出租汽车,紧紧跟着那辆拉药的卡车,出了城区,到了一个养殖厂旁边的废品收购站。卡车里的人开始卸货。易拉明觉得好面熟,后来想起,这个地方就是那天夜里来过的地方。他和魏佳被装进箱子里,拉到这里来的。
证实了徐芳律师的劣迹,易拉明和郝小雨感到从没有过的难过。他们好像做了伤害徐老师的事情一样。易拉明想象着可怕的后果:如果到了案件大白的那天,徐芳律师是有罪的,他真不忍心把徐芳阿姨搅进深渊。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转念一想,谁又能对冰柜里长眠的王松负责呢?不能再犹豫了,事情滑落到这个局面,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无法控制了,不能等了。等到对方把假药窝点从郊外再转移,他可就摸不着踪迹了,那时哭都没用了。得赶紧把假药窝点告知爸爸,把它彻底端掉,愆罚老板,对王松一案的侦破,就会大有帮助了。想法一定,易拉明没等爸爸晚上下班,就和郝小雨直接跑到爸爸的区公安分局,如实向爸爸说明了情况。
易大海终于明白了,儿子为什么这些天总是神不守舍。他埋怨儿子干他这个年龄不该干的事,却从心底佩服儿子的机敏和聪慧。从易拉明带来的线索看,更加证实了徐芳的堕落。徐芳律师应该成为他们的监控对象了。他真后悔给王爷爷找了这么个律师。徐芳律师的事容以后处理。他马上联系了工商局、打假办和消费者协会的同志,来了一个联合行动,对医院后院和郊外的那个仓库,进行了突击包围检查。检查的结果却出乎易拉明的预料。
没有查到假药,行动受挫。医院的老板魏喜奎则倒打一耙,向公安和工商发难。他扬言保留进一步控告的权力!局领导询问易大海消息的,来源,易大海说是他的儿子告发的。局领导被弄得哭笑不得,你个大侦探怎么相信一个小孩子的戏言?
易拉明被爸爸易大海狠狠训斥了一顿。易拉明和郝小雨也像被打了一闷棍。怎么会呢?他们亲眼看见的,那些假药又是易拉明亲手从车间里偷来的,而且经过了严格化验。乱了,全乱了!易拉明要对自己的思维进行全面的检查。他再次推理,除了郝小雨和魏佳,没人知道那个仓库,他没跟徐芳律师说过。难道他们冤枉了徐芳阿姨?还是徐芳律师给他们设了一个圈套?
一切都像梦。难道自己活在梦里吗?易拉明痛苦地煎熬着,隐约觉得这是一种绝望,并不浓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