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邓刚幽默
14582100000051

第51章 如此赡养

小皇帝小公主小祖宗日渐喊得响亮,我们似乎在“赡养”后代了。

据说前些日子,某市动物园的狼从笼子里跑出来。动物园有关领导很紧张,怕那只狼咬伤路人。可万万想不到,那只狼却被路人吓得四腿打抖,浑身哆嗦。连咿呀学语蹒跚走路的孩子走近一点,都能把那只狼吓得逃命如飞。可怜的狼心惊胆战举目无亲,在万般恐慌之中又痛改前非地跑回笼子。

这件事听起来挺可笑的,以凶残闻名于世的狼,竟被路人吓得不行,你不能不笑,但同时你也会思索这可笑背后的原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安闲生活会毁掉一个强壮的生命,不经风雨不奔波捕食,连狼也软弱得像个耗子。这显而易见的道理四处可见,如田野里的庄稼,你给它浇水你给它施肥你给它除草你给它松土,你整日里出力流汗精心伺候它,它却越发娇嫩得不经折腾,一会儿蔫了,一会儿枯了,一会儿虫害了,一时照顾不到就要完蛋。可是再看看庄稼旁边的野草,没人理它没人爱它,反而踩它烧它锄它,然而野草依然旺盛地生长。在石窝里在砖缝里甚至在水泥地面墙面的裂纹里,野草也能艰难而强劲地挺出生命的绿色。可惜,我们都忽略了这显而易见的道理。

过去我们一直有着赡养老人的优秀传统,嘴边上也经常挂着老父老母老太爷老祖宗的词儿。现在不知不觉改词儿了,小皇帝小公主小爹小妈小祖宗日渐喊得响亮,我们似乎又多了赡养小人的优秀传统。全家尽心竭力地围着小祖宗旋转,小祖宗的哭声就是命令就是圣旨,连本来该赡养的老祖宗也节衣缩食,省下最后一口好东西给小祖宗吃。下雨了,老祖宗们歪歪倒倒地去学校给小祖宗送伞,刮风了去送衣服,清扫时去替小祖宗拖地抹桌凳擦玻璃,即使是累倒病倒剩最后一口气,还挂念着小祖宗。我们的小祖宗愈发娇贵和骄横起来,一点委屈一点打击一点挫折就慷慨激昂离家出走。终因宠惯了养惯了而如断线的风筝,压根就养活不了自己也混不出个样子来。父母们及社会为此却慌了手脚,上上下下一片检讨,关心不够呀爱护不够呀教育不够呀理解不够呀,我倒觉得,也许是太够太够了。够得我们的孩子无法承受。因为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长着脑袋肩膀胳膊腿。

去国外访问时,发现在饭店餐厅端盘子伺候客人的服务员竟是百万富翁资本家的孩子,惊诧之中忙问其故,答日是勤工俭学是锻炼自立。有一个资本家的女孩子读书期间向父母多借了些钱,因被同学们知晓而羞惭得抬不起头来。谈话之间也了解到一些女学生在学校在社会上颇受诸多委屈和打击,可她们能默默忍耐,发奋而勤勉,她们知道人生不会一帆风顺。资本主义的教科书并没有像我们教科书那样喋喋不休地爱护呀理解呀关心呀教育呀,可人家的孩子竟能拒绝父母的资助,面对五花八门的庞杂社会而刻苦自立。我们的孩子呢,张着小嘴我爸是书记是厂长是经理大亨,那副得意洋洋的蠢相真是可笑可怜可恨。翻开报刊打开电视,全是美好正确的教育词儿,可怎么会有坏毛病呢?我们是否能够多想想教育以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