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邓刚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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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啊,足球

你激动你呐喊你用力鼓掌你大声斥骂——就是因为那么一个球!

你只要坐在足球赛的看台上,或是坐在转播球赛的电视屏幕前,你就会顷刻忘掉所有的痛苦和烦恼。你即使是刚刚和妻子暴吵了一场,刚刚被车务员抢白了一通,刚刚同恋人不欢而散,刚刚谈吹了一笔生意,甚至你刚刚丢了钱包——只要开赛的笛声响起,一切就云消雾散。

你两眼圆睁,你热血沸涌。前面是两军对阵,龙虎相斗,是竞争是拚搏是较量是厮杀是你死我活!于是你激动你呐喊你用力鼓掌你大声斥骂——快点,死猫瞪眼,射门!……咳,臭脚,太臭了!……你表现出最本质的粗鲁,你简直要跳下看台,你恨不能钻进电视机里,你觉得你下去踢绝对比球场上的笨蛋们强一百倍。你怒气冲冲之时突然又欣喜若狂,因为你喜爱的球队占了上风,他们全线出击,大举进攻,几记漂亮的斜传,前锋直逼对方大门。对方后卫拚死抵挡,被进攻的前锋一脚踢翻。你快活地喊道——使劲踢,踢死一个少一个!裁判吹响犯规的哨了,一场百分之九十九的胜利化为零了。你懊丧万分,裁判水平太“洼”了!肯定吃了回扣,拿了对方的贿赂,简直应该枪毙!

倘若是国家与国家的比赛,你更趋激烈。祖国的荣誉,民族的自豪,全在你的血管里奔涌和升腾。你全力以赴,全神贯注,充满希望同时又充满担忧。但你很快就气得要死又恨得要命。因为中国队太差了。你忘乎所以地在心里或在嘴上骂起来,你骂得越狠其实是越爱他们,所以你骂得心疼肝疼要得癌症。你比教练还教练地焦躁着,气愤着,指挥着,吼叫着。你不是发疯的怒就是发疯的乐,大起大落的情绪使你五官挪位失去常态。我方的大门终于被攻破,你伤心得几乎要跳楼。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别扭了,你妻子说话的声音太刺耳,你孩子的姿势太难看,你觉得什么都不顺眼!然而,形势陡然急转直上,我方反攻有力,连克对方大门。你又手舞足蹈,欢喜雀跃。你觉得你妻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漂亮,你孩子的模样更是可亲可爱。厨房里的饭烧胡了,你说胡饭有特殊的香味;窗外本来是阴云密布,你却感到阳光满天。因为中国队赢了!

你走在大街上,满眼满嘴都是赢了两个字。见到第一个熟人,你狂热地喊赢了!对方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什么赢了?打扑克还是打麻将赢了?……你立即气得七窍生烟,真他妈太不爱国太不像话太不是中国人了!……啊,足球,你给人带来愤怒也带来兴奋,带来疯狂也带来激昂,带来沮丧也带来力量。但是,如果你不这么要死要活怒火万丈欢喜若狂,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