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萌说:“爸,书稿失而复得,怎么哭起来了?”初轼之擦拭着眼泪说:“我是哭吗?是高兴!来,再干一杯!”
赵长天见了,感慨良多,对初轼之很是钦佩。同时,他对初萌也有了异样的感觉。
一晃几十天过去。一个周末,初萌对赵长天说:“我爸的书稿样书出来了,要庆贺一下,请你吃饭,想和你聊聊。去不去?”赵长天笑道:“白吃白喝,岂有不去之理!”
初轼之和赵长天谈得很投机。初轼之说:“长天啊,认识晚了。你要是读财经,将来准是个人才,咱俩可以合作。”赵长天笑着:“我要是读财经也不会认识萌萌,不认识萌萌也不会认识您,合作何从谈起?”初轼之也笑:“言之有理。”
初萌像个家庭主妇,端着菜肴从厨房走出来:“谈够了没有?吃饭吧。”初轼之问:“酒呢?”初萌故意大惊小怪:“还喝呀?上回长天喝醉,半道吐起来,溅了我一身,要了命了!”赵长天尴尬地说:“上回我想把伯父灌醉,谁知道伯父没醉,我倒醉了!”
初轼之兴致甚高:“今天适可而止,我还有瓶郎酒,有年头了,拿出来喝了!”赵长天说:“伯父,我每次来都盛情招待,真不好意思的。”
初轼之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咱爷儿俩有缘,巴不得你来,不知道萌萌和你有没有缘。”初萌嗔怪:“爸,您胡咧咧些什么!”初轼之笑:“我就是随便说说,来,喝酒!”
学生部要举办庆“七·一”文艺汇演,要求每班出节目,初萌让大家报节目。
小丁报葫芦丝独奏《版纳情歌》。韩老六报唢呐独奏。初萌告诉大家,她想排个比较大型的集体舞蹈《董存瑞》,音乐就用前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她联系好学校铜管乐队,请他们加盟。演员共需五人,她扮卫生员,打算让小丁扮号兵,冷雪松扮战士,六哥扮炊事员,赵长天扮董存瑞。
吕卫兵脸上挂不住:“看来没我的戏了。”初萌说:“怎么没你的戏?道具归你负责,服装请冷雪松到部队借。”冷雪松打包票:“没问题,要真枪我也能搞到。”初萌说:“不行,老沉,舞不动,做木头的吧。”韩老六说:“这活交给我,我带着木匠工具来的。”初萌说:“董存瑞的炸药包不但要像,到时候一拉导火索还得爆炸!”吕卫兵说:“放心,没问题!”
参加汇演的同学吃过晚饭都到礼堂排练舞蹈。初萌对大伙说:“这个舞蹈没有太高难的动作,关键是注意集体造型,五个人的队形始终要保持近距离。比如坚守阵地这一段,五个人聚在一起,号兵小丁昂头吹军号,董存瑞……赵长天你要半跪,做甩手榴弹动作;我呢,给伤员雪松包扎,而炊事员呢,六哥,你挑着伙食来到阵地,接过伤员的枪参加战斗……”她哼着《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旋律,“音乐到这里,大伙都静止不动,形成一组造型。都过来,摆一下位置……”这小丫头一张嘴呱呱叫,把四个爷们儿摆弄得团团转。
冷雪松说:“萌萌导演,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台上咱们五个人耍来耍去,是不是有点单调?”初萌挠着头皮:“也是……这样吧,董存瑞可以举着旗子。”
赵长天问:“董存瑞什么时候当旗手了?”初萌瞪眼:“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你说哪个部队跳着舞蹈打仗?那儿有根棍子,快拿过来当旗子用!”
初萌哼着旋律,众人走场。韩老六挑着担子走场,不小心跌倒,把头磕破,夸张地喊:“卫生员,我受伤了!”初萌打开急救包要涂红药水,小丁拿棉球给韩老六脸上涂得血糊淋拉的。
舞蹈排练了一段,开始彩排了。孙少敏指挥学校乐队奏着《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乐曲。随着音乐,五个年轻人身着军装,打着绑腿,举着体育课用的教练枪,认真地舞着。赵长天挺帅地挥舞着红旗哗啦啦作响,初萌不时看一眼赵长天,投去赞许的眼神。
结尾,董存瑞举起炸药包。音乐戛然而止。吕卫兵在侧幕踩响了脚下的木板,“啪”的一声,干巴巴的。乐队的人都笑了。孙少敏问:“初萌,这就结束了?炸药包不爆炸?”
吕卫兵走出侧幕说:“到时候炸药包会爆炸,发出火光。”初萌问:“吕卫兵,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吕卫兵说:“放心吧,到时候有你的炸药包。”初萌又问:“六哥,你的枪支道具呢?”韩老六说:“已经完工,就等着刷墨汁了。”
正式演出开始了。后台,初萌给赵长天化装。韩老六等在打绑腿。报幕员报幕:“下一个节目,大型舞蹈《董存瑞》,表演者,中文系七七级一班,赵长天、初萌等。”
大幕拉开,《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音乐响起。五个人随音乐在舞台上认真地表演着。韩老六的绑腿松开了,拖在地上。初萌小声说:“要了命了,叫你闹死了!”台下的观众发出笑声。“别急,看我的!”赵长天小声说着,做着舞蹈动作,帮战友捆绑腿,舞蹈语汇不掉板眼,像设计好的情节。初萌小声赞叹:“你真有办法!”
舞蹈进入高潮,董存瑞抱着炸药包匍匐前进,来到桥头堡下,高举炸药包,拉开导火索,火光出现,董存瑞作呼喊状,潜台词是:“为了新中国,前进!”大幕拉上了。侧幕,吕卫兵敲响大张的洋铁皮,模拟出轰隆隆的爆炸声。观众长时间热烈地鼓掌。
刘翠翠带着孩子被舅母接到县城复习功课,虽说十分辛苦,但收获不小。
晨曦中,大花公鸡叫了。刘翠翠走到父母屋子里,推醒母亲:“妈,俺去考试了,花儿你给带着啊。”刘母冷着脸:“你是不是考赵长天念书的那个大学?”刘翠翠低头不语。刘母说:“你就不能长点儿志气离开他吗?孩子不看!”
“不管花儿他爹是谁,她是不是你们的外孙女?你们不管,看俺能不能活出个好模好样来!”刘翠翠赌气说罢,把花儿背上出了家门。她跑着,汗水顺着头发梢往下滴。
曹老二追上来:“你高考怎么还背着孩子?爹妈不给看?我给你看着。”说着抱过孩子,“走吧。”到县城考场,刘翠翠给孩子喂奶。曹老二接过孩子说:“进去吧,孩子交给我了。”
刘翠翠走进考场,埋头答卷。花儿的哭声隐隐约约传进来。刘翠翠咬着嘴唇答卷,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卷子上。考试结束,刘翠翠自我感觉不错。
刘翠翠从大队领回高考志愿单,钻进自己屋里,犹豫再三,在志愿单上填了燕岭师范学院中文系。她一回头,见父母站在身后。刘母发疯似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冤家呀,你怎么还没有忘记赵长天那个王八蛋,你嫌他还没把你害够啊……”
刘翠翠抬起头来说:“爹,妈,我就是要赵长天看看,我不是孬种,我活得起立得住!我要和赵长天在学习上拼个死活,我要让他看看,离开他我活得旺兴,活得欢实,活得比他明白!”
刘翠翠背着孩子,打着手电筒,去大队看录取通知书没看到,道边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原来是曹老二。曹老二问:“刘翠翠,我托人对你说的事,你考虑了没有?”刘翠翠问:“二哥,你真的想娶俺?”曹老二一板一眼地说:“不是儿戏。”刘翠翠又问:“你不嫌弃俺?”曹老二摇摇头:“怎么会呢?”刘翠翠说:“可是俺已经准备念大学了。”曹老二坦诚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要是考上大学了,我也就没有想头了,我是说,万一你考不上呢?能不能考虑我的意见?”刘翠翠苦笑:“你不怕俺拖个孩子?”曹老二说:“放心,我会对孩子好的。”“让俺再考虑考虑吧。”刘翠翠说罢匆匆走去。曹老二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
刘翠翠的录取通知书被曹老二从邮局拿走,却没交给她,她找到曹老二,愤怒地质问:“二哥,你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拿来了?”曹老二忙说:“是的,我把这事忘了,对不起。”
刘翠翠说:“二哥,你是俺娘儿俩的救命恩人,俺挺敬重你的,可这事你不该这么干!你是不是另有目的?”曹老二坦白地说:“说实话,我舍不得你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没念想了。”
刘翠翠说:“二哥,这件事你就不用想了,俺就是考不上大学也不会跟你!”“你去念大学孩子怎么办?”“这不用你操心,把通知书给俺!”“给你?这么简单?”“你要怎么的?”
曹老二说:“我为你和你闺女出力花钱,你说走扑撸扑撸腚就走了,我忙活了半天赚了什么?我这不是犯贱吗?你得给我个说道!”“你想要个什么说道?”“你说呢?”
刘翠翠变了脸色:“二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想要那个?要是那样,我这大学宁肯不念!”“说个笑话,二哥是那样的人吗?”曹老二从兜里掏出通知书,“拿去吧。”刘翠翠看着录取通知书,泪流满面地失声痛哭……
为了挣学费,刘翠翠在县城粮库和一些爷们儿扛着沉重的麻袋倒库。曹老二走来,远远地看着刘翠翠。刘翠翠看了他一眼,继续扛麻袋包。
曹老二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给管理员:“我认识这个女人,她带着孩子不容易,把这钱加到她工钱里吧。”管理员笑:“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你直接给她不就完了!”曹老二说:“这个人太刚强,直接给她她不会收,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黄昏,管理员递给刘翠翠一沓钱:“这是你的。”刘翠翠数钱后一愣:“今天怎么这么多?”
管理员说:“多不好吗?拿着吧。”“来历不明的钱俺不收。”“放心吧,有人送给你的,那人不让说。”刘翠翠寻思了一会儿:“你不说俺也知道。”接过钱转身走了。
夜晚,刘翠翠走进曹老二家院子,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到曹老二堂屋门前,敲了敲窗户走了。曹老二开门见没有人,低头看见地上的钱,苦笑道:“这个人啊,太刚强了!”
刘翠翠在县粮库扛着粮食麻袋,脚步踉跄,跌倒了。管理员走过来:“你晕倒不是一两回,今天别干了,说什么也得到医院看看,要不然就别来了。”
刘翠翠只好到县医院去检查。大夫说:“到大医院看看吧,我怀疑你是风湿性心脏病,要是那样可得抓紧治疗,不敢耽误。”刘翠翠说:“再有一个多月就开学了,到时候再说吧。”
大夫嘱咐:“一定要注意休息,别拿身体不当回事,真要躺下,后悔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