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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散情缘

何田田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最近走在街上时,何田田总有些异样的感觉,有两次在路上突然回头,她看到同一个男人正距离很近地跟在自己身后。那是个大概有五十多岁的男人,长着一张还算方正的脸,可样子却是鬼鬼祟祟的,发现自己被何田田发现后,他赶忙转身溜走了。可是当何田田再走在街上时,那男人时常又会出现在她的身后。

何田田自然很郁闷,可因为那男人从未对她做过什么,甚至没有再次靠近过她,一时间她也对那人没什么办法——你走路,别人也一样走路,凭什么就非说人家是在跟踪你呢?何田田只希望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因为那种感觉让何田田很不安。

好在时间不长,后边真的看不见了那个男人的影子。何田田松了口气,觉得也许那只是偶然巧合而已。这天公司又加班,完成任务时夜色已深,已经错过了公交车。同事要何田田打车走,可出来后她还是骑上了自行车。

何田田父母原来都是工人,下岗后靠摆摊卖菜供女儿上学。就在何田田刚考上大学那年,爸爸却因心脏病突发离开了她们。因为供何田田上学,家里根本没有积蓄,爸爸去逝后又欠下了一些外债,那一段何田田想到了辍学,她不想让妈妈太为难,幸亏在那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她才得已顺利完成了学业。现在田田虽然已经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但她仍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这么晚骑车回去不是不害怕,而是她舍不得打车钱。

公司离家不是很近,道路也都走熟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田田怀揣侥幸,一路还算顺利,可是没想到那条必巷子里却是黑黑的。昨天还好好的路灯现在却已被黑暗淹灭了,望着黑暗的巷子何田田着实有些打怵。犹豫片刻,何田田还是心里打着鼓,仗着胆子进入了巷子。她用力蹬着车,想尽快逃离那段黑暗。突然,车子被什么拉了一下,她惊叫一声连车带人一起倒了下去。

待何田田明白过来之后,她已被两个人牢牢控制住了,连嘴也被堵住了。何田田知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真后悔不该舍不得那几块钱的打车费。但是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两个歹徒不由分说把她拖向了一条更黑的胡同。

“田田,田田,你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自行车也已疯了一般冲进巷子,骑车人呼叫着田田的名字扔下自行车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田田得救了,而那个救下田田的人却被扎成重伤。到了医院,田田方才认出,那个舍命救下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跟踪自己的那个男人。

妈妈闻讯也赶到了医院。田田当然来不及向妈妈说出那个人的事,母女俩只是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告诉紧张的母女俩,手术做得很成功,田田和妈妈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当母女两人来到病床前看到那个救命恩人后,田田妈忍不住惊讶地脱口说出一句:“啊,是他!”

田田没想到妈妈竟然认识这个人,她忙问他是谁,那一瞬她猜到这人一定跟自己有很大关系。正在这时那人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田田和妈妈顾不得再说什么,赶忙上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人先是看到了田田,他两眼立时漾满关切和慈爱,声音微弱的问田田有没有事,田田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叫他放心。这时候那人才望着田田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田田妈也是一样表情复杂地望着他,说:“真没想到会是你……多亏了你……”

那人笑笑:“说这些干啥,只要田田没事,就比啥都好!”

田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看看那个男人再看看妈妈,那目光分明在问:他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看看田田,再看看病床上的男人,犹豫片刻,终于向田田说出了实情:“田田,你知道该叫他什么吗?”

田田疑惑地说:“叫叔叔还是叫伯伯……”那人显然有些慌乱,他赶忙抢过话说:“我姓项,叫项大海,你就叫我项伯伯吧……”

田田立刻叫了声项伯伯,田田妈却摇摇头说:“叫伯伯不对,要叫爸爸!”

“什么,爸爸?”这句话犹如石破惊天。一个人只有一个爸爸,田田的爸爸已经去逝了,今天怎么又会冒出个爸爸呢?而且亲口告诉这人是爸爸的,正是田田的妈妈!尽管这句话由妈妈亲口毫不含糊地认出,田田一时间还是难以置信。

“他就是你爸爸!”妈妈再次肯定地重复。

这时项大海却重重地叹了口气,百感交集地说:“田田,田田,我是你爸爸,可我,我不配做你的爸爸啊……”

田田望望妈妈,再望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时医生进来说病人需要情绪稳定,田田就不再说了,可是项大海却忍不住说:“田田,说我告诉你吧,要不她想得慌啊!”

原来项大海曾是田田妈的第一个丈夫。那时项大海年轻气躁,又交了不三不田的朋友,喝酒打牌什么都干。田田妈劝他他非但不听,还对妻子非打既骂,最后田田妈忍无可忍,终于同他离了婚。离婚后项大海犹如脱疆野马,更加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最后终因酒后斗殴伤人而进了监狱。做了几年大牢出来后,项大海又受到社会岐视,一时间众叛亲离,他自己也就打算自暴自弃了。可是后来得知前妻的女儿是他的孩子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从那一刻起,他决定重新做人,不给自己的女儿丢脸。对于前妻他犯下的错误已无法弥补,但他不能再对不起女儿,不能再叫自己的女儿看不起自己……于是项大海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他虽然早就知道了田田家的地址,但为了田田的成长,为了前妻一家的安宁,他从没有去打扰过他们,他只是偷偷地在学校附近无数次看望过女儿,看到女儿幸福地成长,他很欣慰,他多想好好抱一抱女儿,听她喊自己一声爸爸啊,但他知道自己也许永远失去那个资格了……田田大学毕业回到这个小城之后,项大海经常尾随女儿,一来想多看看她,二来也为保护她,也许是因为上了点年纪的缘故,这时候他更加渴望能够离女儿近些再近些,因此才会不知不觉被田田发现了……

说完了,项大海虽然满面羞愧,可却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搬走了压在心里多年的一块大石头。毫无思想准备的田田却是一时之间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项大海说:“田田,不用你叫我爸,我没有尽到责任,根本不配做你爸爸,你家里的爸爸才是你最好的爸爸,今天能跟你亲口说出这些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田田虽然一时间张不开口叫爸爸,但还是守在项大海的病床前悉心周到地照顾他,做着一个女儿该做的一切,田田妈也有时间天过来探望照顾,项大海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幸福,伤势也好得很快。出院时,田田和妈妈商量后,就把项大海接回了家。

项大海住到田田家后,殷勤地帮着田田好做饭出摊,对田田母女很是疼爱,三个人好象一家人一样,相处得很是融洽。田田暗中观察,发现妈妈对项大海的态度也在改变,开始她对项大海只是客气,没有亲切,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可是后来发现今天的项大海已真的不是当初的项大海时,妈妈她也就不知不觉拉近了跟他的距离,开始对他关怀起来。田田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田田的生日要到了,她悄悄向妈妈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希望妈妈和项大海重归于好,现在妈妈很孤单,项大海也一直未曾再婚,他们现在再次结合一定会很幸福。田田认为妈妈不会反对的,不料妈妈一听却连连摇头说不行。田田很意外,问为什么,爸爸已经去逝好几年了,不要说项大海是自己的亲爸爸,就算项大海不是自己的亲爸爸,妈妈也完全可以和项大海重新走到一起啊!

妈妈却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田田问妈妈是不是还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是不是还不肯原谅项大海。妈妈说:“不,他跟从前已经像两个人一样了,确实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而且他还救过你,妈妈早不怨恨他了,只是,只是……”

田田心急起来,要妈妈有什么话就直说,田田妈试探地问:“田田,如果妈妈欺骗过你,你会原谅妈妈么?”

田田说“妈妈,你怎么欺骗我呢?就算欺骗了我,你依然是我的好妈妈,不管妈妈怎么做,一定都有妈妈的道理!”

田田的话说得妈妈重新变得果断起来,她告诉女儿:“田田,妈妈确实欺骗了你,项大海并不是你的爸爸!”

“什么?”田田没想到妈妈说出的会是这样一句话。就象当初听说项大海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一样,田田又一次震惊了,而且这次还多了迷茫,她愣怔地看着妈妈,见妈妈认真郑重,她不禁有些糊涂了,她问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自己的真爸爸。

妈妈告诉女儿,去逝的田田爸爸本来就是田田的生身父亲,项大海也确实是她的前夫。当时她听说项大海出狱后自暴自弃后,先时对他的怨恨多半已经转化为惋惜,因为她知道项大海虽说性格粗鲁有许多坏毛病,但本质上还不是一个坏人,于是她生出了拉他一把的念头。她想了不少办法,但觉得都行不通,后来就试着给项大海写了封信,谎称田田是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告诉他她不要他承担女儿的任何抚养义务,但他必须活得象一个男人,象一个父亲,不要给女儿丢脸,这样以后她才会叫女儿认他这个父亲……后来听说项大海真的已经改变得像换了个人一样,她很是欣慰,渐渐也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她没想到项大海会这样一直默默关注着女儿,而且在关键时刻救了女儿。现在她很矛盾,觉得既欺骗了女儿,也欺骗了项大海。欺骗了女儿她还能说出来,但她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项大海……

田田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有这样复杂,一时间她也没了主意。不过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她向妈妈建议——不要对项伯伯说出实情,就让这个美丽的谎言一直伴随项伯伯一生吧。妈妈同意了,当然她也为女儿的善良而感动和自豪。

明天就是田田的生日了,田田没有邀请同学同事,她打算只和妈妈项伯伯三个人开一个家庭生日晚会。

这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妈妈说项伯伯走了。“走了,到哪去了?”田田认为项伯伯只出去了,可妈妈却递给她一封信。

信是项大海留下的,他说这些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很想再多住些日子,可是因为一个人生活惯了,所以还是决定离开她们……他说生日蛋糕昨天就已悄悄给田田买好了,他还给田田买了身新衣服,他知道一定不合身不时尚,但这是他亲手买的,希望田田试一试,他衷心感谢母女俩对他的照顾给他的亲情,他祝田田一生平安幸福……他说自从知道了田田生日那刻起,他就知道田田不是自己的女儿,因为田田出生时,他和田田妈已经离婚一年半了。不过他会永远在心里把田田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会永远感激田田妈,是她们母女让他从一个被人唾弃的浪子改变成了一个自食其力正直本份的好男人……

此时项大海正在他的小屋中喝闷酒——自从收到田田妈那封信后,他就再没喝过一滴酒,他现在喝的是水,但他觉得这杯水就像一杯分不清滋味的酒。尽管已经离开了田田的家,他的眼前依然浮现着田田妈熟悉的身影,他的耳边依然响着田田甜甜的笑声!

他拿出珍藏着的那封信,把田田妈的那些话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想如果田田真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啊!项大海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打开门,项大海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是田田!

两人对望片刻,田田终于开口唤出了第一声爸爸:“爸爸,我是请您回家的!”

“什么,你叫我什么……”项大海瞪大了眼睛。

田田望着项大海,真诚地说:“爸爸,您一直在暗暗关心着我,保护着我,而且我已知道,当我爸爸去世我面临辍学时,那个及时给我每月寄钱却又未留姓名的好心人就是您,我能读完大学,跟您的帮助也是分不开的……虽然您不是我的亲爸爸,但你一直给我无私的父爱,所以现在我也从心里把你当成了我的又一个父亲——爸爸!”

听着田田这发自内心的呼唤。项大海一时间热泪纵横,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女儿。

田田也含泪呼唤着:“爸爸,跟我回家吧,我还等你给我过生日呢!”

“这……”项大海有些犹豫。

这时候有人在门口搭了茬儿:“看来他是嫌弃咱娘儿俩啊,他不愿意就别勉强,田田咱回家吧!”

项大海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田田妈,愣了愣,赶忙连连说:“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走,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