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华千年文萃:赋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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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洛神赋

“曹植”

“作者简介”

曹植(公元192——232年),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亳州)人,为曹操第四子,曹丕同母弟。封陈王,谥曰思,故世称陈思王。曹植少时就很有文学才华,十余岁时已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诗文,很受曹操宠爱,曾一度欲立为太子。槽植顺性而为,天真率直,缺乏机心,适合于做文学家,而不适于从政。他在诸兄弟争立太子的斗争中失败实属必然。建安二十五年(220)曹操死后,曹丕、曹叡相继为帝,他备受猜忌压迫,郁郁而死。他的文学创作大体以曹操之死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作品多写建功立业的政治抱负以及贵族公子的豪奢生活;后期则虽仍怀报国之心,而笔下多有忧生之嗟与愤激之情流露。他的诗歌“骨气奇高,辞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钟嵘《诗品》),对五言诗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魏志》本传记曹植死后曹叡曾下诏集录前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凡百余篇。《隋书·经籍志》除著录“魏陈思王曹植集三十卷”外,复有《列女传颂》一卷、《画赞》五卷,今已不存。清代丁晏《曹集诠评》、朱绪曾《曹集考异》为较好的通行刻本。今人赵幼文有《曹植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版)。

“原文”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远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於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

迺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之所见也,无遒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秾纤得衷,脩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脩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靥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於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讬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脩,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懼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於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遒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採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脩袖以延竚。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今我忘餐。

於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於是越北址,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於太阴,长寄心於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於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轡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点评”

洛神传说为古帝宓羲氏之女宓妃溺死于洛水后所化。旧称此赋是曹植为他一直爱慕而不得的甄后所作,应为附会之谈,因曹植与甄后二人年纪极为悬殊。《洛神赋》与宋玉之《高唐赋》、《神女赋》确有些许渊源,但曹植笔下的洛神远比宋玉笔下的神女生动、丰满,更为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