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边防向为明廷所重视,不然,明朝也不会把国都从南京迁到北京。
早在朱元璋时代,大将徐达就开始着手北边防务,逐步建立了东起辽东,经大宁、开平、东胜较为平直的防线。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对残元采取进攻的防御战略,五次亲征漠北,三扫虏庭,花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边防是巩固的。但是,朱棣于永乐元年(1403)错误地将大宁都司(今内蒙古宁城)内迁,使大宁成为一座空城。
大宁,“居宣辽之肘腋,为燕蓟之屏翰”,控扼着蒙古高原与松辽平原的通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宁都司的设立,在形势上使宣府和辽左连成一气,互相策应,成为燕蓟外线屏障。大宁都司内迁,一方面使其南面的燕蓟失掉了大宁这一外线屏障而变成边防前哨;另一方面,使大宁西面的开平卫过于突出、孤立,难以自存,不得不后撤。同时,大宁的后撤,还使蒙古族可以毫无障碍的向辽东扩展,使原居住于潢水(今沙拉木伦河)以北的朵颜等三卫逾河南下,在老哈河以南,长城以北地区自由进出,对京师构成一定的威胁。
由于大宁都司内迁,开平卫(今内蒙古正蓝旗东北)也不得不南撤。开平卫本是元朝上都,与大都(北京)并称两都,成辅车之势。它“北控沙漠,南屏燕蓟,山川雄固,回环千里”,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朱棣曾说:“惟守开平、兴和、大宁、辽东、甘肃、宁夏则边境可永无事矣。”但他于永乐元年(1403)放弃大宁,永乐二十年(1422)阿鲁台袭陷兴和城(今河北张北),又将兴和守御千户所移入宣府(今河北宣化)城中,遂使开平孤悬绝塞,左右无援,不得不于宣德五年(1430)迁卫于独石堡(今河北赤城北)。开平内移丧失塞北土地三百里,燕蓟又失去一屏翰,宣府成了第一线。与此同时,明廷虽然划出山西行都司所属的宣府、万全、怀安、保安、怀来、延庆等卫,设立万全都指挥使司,力图加强边防。但是大宁奔而不守,兴和丢而不夺,开平内移,防线后撤,不仅使北部防线由较为平直变得迂远弯曲,延长了防线,加大了防守的困难,而且防御纵深缩小,“关门浅露”,敌可直接窥伺畿辅,京师的防卫比洪武时期削弱多了。
与边防卫所后撤的同时,军事制度也逐渐废弛,到了正统年间显得更加明显。首先表现在卫所中的军卒逃亡,兵额减少。卫所中的军卒逃亡,洪武年间已经开始。洪武三年(1370),建国仅仅三年军卒逃亡竟达四万七千九百余人,到正统三年(1438),即建国70年,逃亡军士已达一百二十万有余,到正统十四年(1449),即建国80年后,逃亡军士一百六十三万。全国军队逃亡人数日增,边防部队也不例外。“洪武时,宣府屯守官军殆十万。正统、景泰间,已不及额。”卫所军卒逃亡的原因,一是待遇低下。他们月粮一石,难以养活妻小,加以军官克剥,生活无着,一有机会竞相逃亡。一是水土不服。南方的百姓充军北方,北方的充军多发南方,水土不服,不逃即死;原籍遥远,勾解亦难,因此军伍常不足额。
其次,是军屯的破坏。卫所的重要基础是军屯。军屯的破坏使卫所军卒的粮饷供应不足,是军卒逃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军屯的破坏,主要是由于官豪势要、巨室豪族以及镇守总兵官等对屯田的侵占。兵部尚书王骥曾经指出:“贵州二十卫所,屯田、池塘共九十五万七千六百余亩,所收子粒足给官军,而屯田之法久废,徒存虚名,良田为官豪所占,子粒所收,百不及一。贫穷军士无寸地可耕,妻子冻馁,人不聊生。”侵占屯田之弊,早在永乐年间已经发生,正统年间,日趋严重。如,正统元年(1436),镇守太监王贵在陕西“占种官田一百余顷”;总兵镇守官在甘肃凉州等处,“占种田地,侵夺水利,不纳税粮”。正统十年(1445),辽东都司卫所官将膏腴土地“耕种收利入己”;甘肃官豪势要、各管头目,“将膏腴屯田,侵夺私耕”。军官不仅侵夺屯田,还私役军士为其耕种。镇守陕西的太监王贵就私役军余九百多名,为其种田;宁夏总兵官史昭和左参将丁信“私役官军,动以千百计。广置庄田,各有二十余所”。军屯的劳力被私役,军屯的田地被吞占,军屯制度自然受到严重破坏。由于明朝的管粮官不问屯田有无,军士是否被占役,只管追征屯军的余粮,克扣月粮。军士不堪剥削虐待,只有纷纷逃亡。
第三,太监监军误事。正统年间,不仅朝廷内有太监王振擅权,各地有镇守太监,如辽东镇守太监亦失哈,陕西镇守太监王贵等;军队出征有监军、监枪太监,如正统四年(1439)遣太监吴诚、曹吉祥监督诸军讨麓川,九年,太监僧保、曹吉祥、刘永诚同成国公朱勇等各率精兵万人征兀良哈,十三年,总兵陈懋讨邓茂七,曹吉祥、王瑾监督神机火器等。这些刑余之人,虽然不懂军事,但权力很大,“号令皆制于监军”。在这些人控制下,将领即使有才干,也难以展布,军队作战往往因此而失利。
第四,军官腐败无能。卫所军卒逃亡,屯田破坏,无一不和军官腐败有关。都司卫所的军官唯知肥己,对士兵或占纳月钱,或私役买卖,或克扣月粮,或减其布絮,名目繁多,不一而足,致使士卒衣食无着,只有逃亡。而对逃亡的士兵,军官一则可以索取贿赂,一则可以吞噬月粮,不加过问。另一方面,明廷对军官没有严格的训练,制度虚设。“外而卫所虽蒙设学,未见考试其成功;内而京师虽已训教,来蒙设立武学。盖学制之设未备,则教法之条不立,武举之科未启,则得人之效未著。”加以承平日久,将领不想学也不愿学军事,多数人无驭军之才,无用兵之道,只不过充数而已,是以遇敌作战往往败北。
第五,士卒战斗力减弱。卫所军队不仅因士卒逃亡,兵额不足,而且因世袭,士兵终身服役,多老弱之辈。就是对这老弱青壮参差不齐的士卒,也没有严格的训练。洪武时期,虽规定了一系列训练制度,但已有日趋削弱之势。到正统年间,士兵或被军官占役,“或转贩货财以为商,或习学技艺以为工”,训练制度更加废弛,致使“手不习攻伐击刺之法,足不习坐作进退之宜,目不识旗帜之色,耳不闻金鼓之节”,情同乌合之众。这样的士兵如何能抵御蒙古精骑的冲击呢!
宣德以来,没有大的战争,社会基本是安定的。在这种形势下,卫所军制的固有弊端——世袭和军卒待遇低下的问题暴露出来了,军官也日趋腐化,加上政治腐败,这些因素共同起作用,使得兵额减少,屯田破坏,卫所制度在衰落,军队失去了它应有的战斗力,以致在也先大举进犯时而一败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