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当孟拱河谷的战斗正酣的时候,卫立煌将军指挥下的滇西国军也分路渡过怒江西岸,配合缅北我军的攻势。八月五日,驻印军攻克密支那,滇西国军左翼也迫近芒市,右翼已攻下腾冲,缅北滇西联成了一气。于是双方指挥官决定先作一次小规模的会师,会师的队伍分别从密支那腾冲两地出发,相向而行。
密支那到腾冲,原来有一条驭马古道,那是来往滇缅一带经商的冒险家们所开辟出来的,至于在什么时候就有这一条道路,那只能说是很久很久了。这条路是从山连山山套山里旋转出来的,它载负人物最多最重的时期,并不是在每年春夏之交,滇缅商业交往最热闹的时候,而是在三十一年的初夏时期,那时,成千累万从缅甸南洋一带退出的侨胞,扶老携幼,打从这条路逃亡祖国的怀抱,还有大批负伤转进的国军,也从这条路转往昆明。自从那次他掩埋了许多负伤者的血迹和病饿而死者的尸骨以后,他就一直被人类遗弃着,杂草掩盖了他原来的面目,一变而成为一条荒凉的古道了。
驻印军会师的队伍,由孙立人将军指派新三十八师孙蔚明连长指挥率领,人数一共是两百二十个,是一个加强连的配备,包括步兵两排,淄重兵一排,骡马三十匹,工兵一排,谍报队员四人,还有美国的工兵,工程师,医官,无线电台,摄影师等。八月二十六日,孙连长率领了这批人马,从孟拱东路的南堤车站,赶到密支那,听取孙立人将军指示这次会师的路线,任务,和一路上应该注意的事项。
整整的两年了,这条没有人行的荒凉古道,现在又印着中国驻印军健儿们的足迹,虽然是山高路险,但兴奋使他们忘记了疲劳,美国弟兄们也是兴高彩烈,一路说说笑笑,“OK”“顶好”的声音在山谷中传出了清脆的回声。
三十一日,他们到达沙东,这算是沿路上最大的一个村落,居民大约一千五百多人,其中除了由密支那腾冲逃难来的两百多华侨外,都是喀钦人,山顶上有一座碉堡,住着两连喀钦兵,指挥官是美国的路斯少校。山里最缺乏的东西是盐巴、布匹、针线和药品,这次会师队伍的三十皮骡马,一部份跎着粮弹,一部份就是跎运这些东西预备分散给他们,消息传播的很快,三十里内外的居民都纷纷的赶来。
九月一日,部队在沙东休息,上午检查武器和装备,下午召开村长大会,附近各村村长到了二十多位,由孙连长代表国军慰问民众,村长们表示非常感激,大家都愿意在各方面协助盟国军队,会讲喀钦话的谍报队员,成了翻译官,忙的不亦乐乎。会后接着是聚餐,杀牛割鸡,煮野菜,还有牛肉羊肉各种罐头,中西合璧,军民杂处,在这样的深山穷乡里,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件大事了,华侨们说话的声音兴奋的有些发抖,他们说从来没有看到过象这样整齐威武的国军。
九月四日,会师队伍到达巴干底,这是缅甸境内最后一个村庄,但没有房屋,工兵搭起了临时的营舍。五日,在巴干底休息一天,用无线电与滇西国军取得了联络,并约好了第二天会师的时间。
从八月二十八日他们开始爬山起,一直都是细雨霏霏的日子,九月六日,天依然是阴沉沉的,山中弥漫着浓雾,雨却停止了,在着多雨的山区里,也是雨季中难得的晴爽日子。会师地点是在往上爬行,这条费路的下端是巴干底,上端就是高黎贡山口。上午十点,他们爬上了海拔八千八百公尺的高黎贡山口,正好是他们约定的时间,山口上有一块大约二十来丈平方的草坪,中间竖起一块石头界碑,刻着“国界”两个大字。大家似乎忘记刚才爬山的劳累,也不感到冷雾和冷汗交渗的凉意,围绕着这块界碑欢耀高歌,面对着浓雾背后的祖国河山,心头上有说不出的愉悦和温暖!一刻钟后,从腾冲出发的会师队伍也陆续从山的那边,拨开云雾,爬上山脊,在斗篷下面露出了熟悉的面影,这一批人马是由卫立煌将军属下的工兵团团副胡振国率领的,里面也有美国的情报科长和联络官。
会师典礼开始,孙连长指挥的驻印军列成横队,站在国境线缅甸境的这一边,胡团副指挥的滇西远征军也列成横队,站在国界线国境的那一边,两边搁着国界正面相对。驻印军先向滇西远征军敬礼,高呼:“欢迎你们到缅甸来!”接着滇西远征军回向驻印军敬礼,同样的高呼:“欢迎你们回中国来!”在一片欢呼声里,大家踏着国境线在弥漫的云雾中紧紧的握手,这是一次历史的握手啊!握手之后,两遍交换了位置和方向,滇西远征军进入了缅甸,驻印军也回到了中国。再经过一次位置和方向的变换之后,大家又恢复了原来的位置,简单而隆重的会师典礼便告完成。
会师以后,双方的队伍,都下山到巴干底休息一天,由驻印军做东道,拿出给养和香烟,慇懃招待,晚间,在营房内外,燃起一堆堆的篝火,彼此促膝谈心,驻印军说的是异国风光,远征军说的是乡音国讯,其乐融融。
一夜的时光,在畅谈的情绪中是很容易消逝的,第二天上午,滇西远征军先行返国,临行时,彼此互道珍重,互相勉励着早日打通中印公路的全程,举行了全面的大会师。
九月八日,驻印军也由巴干底启程回密支那,路过沙东时,全村民众都挤在街头欢送,华侨更是热烈亲切的高呼口号,又送大批鸡酒慰劳全体官兵。十四日中午,会师队伍又跨过伊洛瓦底江,回到密支那,在二十天往返的行程当中,他们顺利完成了这一伟大的历史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