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老伴’这个词儿。”汪教授说。“为什么?”
“‘老伴’,老的伙伴而已。既可以是老夫妻,也可以是老朋友。”汪教授说道,“在‘妻子’、‘夫人’、‘爱人’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爱人’这样的称呼。因为‘爱人’除了表示夫妻婚姻关系之外,还体现了爱情的意思。尽管我和老杨都老了,可是,老了难道就没有爱情了?所以,我在别人面前总是这样介绍老杨——‘他是我的爱人’!”
汪教授说罢,仰天大笑起来。
“不过,在美国,只称‘妻子’或‘夫人’,不叫‘爱人’。”汪教授补充说道,“1955年,当我们准备从美国回国的时候,我的老杨互相练习讲‘我的爱人’,感到挺新鲜哩!”
我问起汪教授和杨教授的认识过程,愉快和艰辛的往事,涌上她的心头……
她是苏州人。父亲是苏州中学校长。她的母亲1917年毕业于北京清华留美预备学校,入美国麻省的Wellesley学院。1921年毕业。
在1946年,由于母亲的介绍,汪安琦考入母亲的母校——Wellesley学院,学习生物学(在“文革”后,汪安琦的女儿也考入该校,一家三代都求学于此)。
在去美国之前,她认识了杨纪琦。1945年9月20日,中秋节,他23岁,她22岁,他俩订婚于昆明。
就在汪安琦赴美之后,杨纪琦考取公费留美。不过,他并不是学生物学的。在美国,他获得了冶金学硕士学位。
1948年,他和她——两个穷学生,在美国结婚。按照美国的习俗,新娘在接受牧师洗礼时,手上务必戴着新郎所赠的金戒指。杨纪琦哪有钱买金戒指?他跟汪安琦商量,买了个假戒指,“蒙混过关”!
他们的婚礼非常简单。花了5美元,做了个大蛋糕,请朋友们一起吃,就算是“喜筵”了!
洞房在哪里呢?他们找到了一个报废了的旅游车的车厢,花费最低廉的房租,住了进去。那车厢只有10来个平方米。他们居然住了3年多,在那里生下两个孩子!
苦中乐。苦中甜。生活的艰辛和夫妻的恩爱,谱成了特殊的《结婚进行曲》。
结婚之后,汪安琦仍在学习生物学。可是,有了家庭,特别有了孩子,经济负担加重了。
杨纪琦放弃了学业,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在冶金工厂找不到工作,他居然改行,考得土木工程师执照,竟一口气干35年,杨纪珂能够从冶金学硕士,摇身一变成为土木工程师,得益于他学识广博。特别是他擅长数学,这对于计算土木工程结构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这位土木工程师不光是会拉计算尺、画图纸,还会干木工活哩。杨纪琦居然自己动手——就他一个人,盖起了一座木板房,上铺塑料瓦楞。这房子有客厅、厨房、两间卧室,50至60平方米,比那个破车厢要宽敞多了。一家4口,高高兴兴迁入了自己建造的房子——真可以说是“白手起家”!
结婚之后,汪安琦发觉,一有空闲,杨纪琦就爱翻看她的生物学书籍。
“干吗不看你的专业书?”她问。
“你的书比我的书好看!”他答。
他真是不可思议,作为土木工程师,竟然对生物学发生浓厚的兴趣。看不懂的地方,就向妻子请教。
“在遗传学方面,我是‘正宗’——我在美国是学这个专业的。他呢?他是跟我学的!”汪安琦说到这里,又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