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神的孩子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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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的孩子在跳舞

(一)

我头脑中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他身上落着金色的尘埃,头上的光环如初生的阳光,他冒着风雪,穿过森林,途经海洋,去寻找他想要的东西。任何残缺与盲目,都是他所摒弃的,我不知道他是谁。

最近看到一幅图片,画面是一整片茂密的向日葵,黄色的叶片是流动的激情。阳光随意地洒下来,如金色的瀑布,流入花盘中。所有的向日葵全都面向阳光,虔诚真挚,仰望生命中必要的敬畏。棕色的土地波动着,满天的辉煌是充实的,在心里膨胀着,那些蓬勃的面孔好像有了结实的双腿,一直在奔跑,向着自由的无悔的方向。

秋天没有走远,冬日的气息便一步一步地贴近面庞。寒冷委派的颤栗加快了人们前进的步伐。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一年中只有冬季,那会是怎样的景象,人们也许会习惯寒冷,习惯颤抖,习惯白而苍茫的世界。人们怀念的该是曾经真实切肤的温暖。

(二)

我越来越惧怕黑夜的到来,双眼失去了辨别事物的能力,流动在黑暗中的未知抓住了心脏,一丝丝的响动都能触动敏感的神经。我开始高频率的失眠,闭紧双眼头脑还是异常清醒,我意欲用书和电影来唤醒睡意,但无论是七堇年的散文还是《暮光之城》中的精致面孔都无法令我入睡。后来习惯睁着眼睛,累了便睡了,翌日醒来是疲惫而无奈的。

我究竟是在惶恐什么,以往我是嗜睡的,轻松地闭上眼睛,醒来后精神焕发。而今生活给我注入了兴奋剂,让我坚持苏醒。时间终于关上了一扇沉重的门。尘埃激荡在空气中,像沙子揉进眼睛,酸涩得我不得安宁。我想到生活的种种困难,有些是必然的阻碍,令我兴奋或悲哀。兴奋是不该的,悲哀亦是不该的,绝对的接受或拒绝都是对自身的伤害。坦然而实际地思考是第三条路。路旁是高大的乔木,阳光落在鸟的翅膀上。可我总是走不上那第三条路,目光产生了偏差亦或是头脑无法支配躯体令我痛心疾首。我知道困难是避不开的,它给我决绝或坚持的理由,走向更远的地方找更多的东西,但我还是无法握住闪动着金色的尘埃,路过千山万水,去无悔地选择、无畏地跋涉。

(三)

分离是让人痛苦的,如自身骨肉的剥离,减轻的重量轻而压在心脏上,呼吸都变得困难,岁月一层一层地剥落现实生活的墙,记忆是落下的尘土。

我该去想念那些远去的人,去了别的城市或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该去时常刷新关于他们的回忆,而不是将其抛进角落,沾满被遗弃的灰。那些远走的人们,给过我充沛的雨水,给过我节日中温暖人心的蜜糖。

奶奶做的饭菜,大舅给的压岁钱,姐姐从山东带回来的散文,朋友节日发回的邮件,同学给的拥抱。一切都浸了幸福的染料,变得鲜艳而夺目,挡住了乌黑的光和迅疾的伤害。它们成了一种依赖和屏障,令我了解到生命中有那么多温暖的元素。

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他人的守护,伟岸到屏住一片阴影,削弱外来物的刺激。付出的微笑会令其温暖,于己的满足绽开幸福的花朵。我越来越向往去挑战生命的承担,但我可供给的支持如今太微不足道。

(四)

看到过流星,像一滴眼泪,转瞬即逝地勾出一道弧线。只有闭眼的瞬间,那飞快闪过的神圣憧憬装满了人们真诚的心愿。时光是强大的,赐予流星迅疾匆忙的身影。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时的皱纹是时间的脚印。胡子不听话地疯长,抹在脸上的泡沫软化了胡茬。小时候的自己和现今判若云泥,翻出相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变了那么多,脱离了原来的轨迹,走向了另一个自己。那么,我们的样子何时才可不发生变化。岁月是魔术师,掀开了一页纸张,下一张总会有不同的地方。我们留不住时光,我们抓住的只是短暂的当下发生。

我开始不理解许多事情,说是反叛期又不尽然。为何理想是现实的眼中钉,而现实总用理想去抓住一些难堪的面孔。为何一切压力只可积在心中不可告知于人,增加不必要的负担,现实社会的行为准则限制了许多人的幻想,时光流过平野,留下同化的材料注入全身,开出了黑色的花。

(五)

“我全部的努力不过是为了完成普通的人生。”说这话的人的心境定是任何诗歌与音乐都无法描绘的。这个人将一切羁绊都踩在脚下,身体像是进入了洁净的云层,迎面扑来的气流解开了心结,一种舒适的感觉。

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湖面,氤氲着或兴奋或悲哀的雾气,我爬上过山峰,跌落过山崖,雄伟的景象或身体的痛楚都存在记忆中,我看过许多人来时的样子,又注视过太多人离去的身影。我登上过舞台,却从未跳过舞。

(六)

2012年,我该上大学了,也走入了成年的大门,肩膀延长了宽度,我该走向了更远的城市,面对更多的人。可能沿着人工河散步,集体春游时在帐篷中发信息,看见第一眼山顶的阳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2016年,我穿上了沾满灰尘的毕业服,面试时擦掉额头的汗,可能和谁分手或是又遇上了新的人。

再往后,我不敢去臆测了,未来未知如海啸,也许在我面前分叉出了不同的路,我看不到路的尽头是怎样的景色,所以也不知道拿出怎样的勇气去迈开双腿。我不敢再去将未来的生活加工得虚幻,如充斥着泡沫的世界,瓦解在丁点儿的压力之下。

小时候,以为蓝色是天空永恒的外衣,白云比梦还要纯净,打错的积木可以拆了重来,弄脏的衣服会被洗干净。一切都是美好的,伤痛与追悔与我无关。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被抹去,黑暗退出视线之外,我与幸福轻而易举地牵了手。

2010年,我顶着大风回到母校,被门卫拦截在外,与父母这么多年第一次争吵,双双受伤。理想被现实捂住了双眼,我卸下出发的装备。

现实的舞台上,理想的灯光打出人心承担的范围。高大的幕布,流动的光线,热闹的气氛,以及诚挚的欢呼,是舞者继续表演下去的动力。我站在舞台下面,脖子酸痛,双腿麻木。

神的孩子露出快乐的笑脸。

灯光投下了我的影子,像手撕的纸,毛砾砾的沙,粗糙的石子以及无奈的悲哀。

我不是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