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去两天,设计部交来了二版方案,并且问林总关于广告导演要怎么安排,以前这种事,都是由徐敏做主,这一问纯属多此一举,目的就是为了表明他徐敏并没有参合进去而已。而林天行出于公司总体利用考虑,最后也会选择熟悉行情的徐敏来安排这事。
“欲盖弥彰!”林天行咬牙,“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也不能怪他。”许诺说,“我听说他在本部得罪了人才到你这里来的。他看你靠不住,想开拓一片自己的势力出来,有什么不对呢?”
“又被你打击了。”林天行把策划书丢一边,趴在桌子上叹息。他容貌已经成熟很多,可是现在摆出这幅表情,看上去还是如流浪小狗一般可爱又可怜。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商业区亮起了万盏灯火,每个小格子里都是几个勤奋辛苦的身影。
许诺说:“打起精神来吧,你再坏,不过被你爹丢回美国继续读书而已。走,吃饭去。”
“我想吃小肥羊。”林天行有气无力地哼哼。
“还没立秋呢,吃什么肥羊?”
“可我就想吃啊!”林天行哀怨地凝视着许诺。
“好,好!”许诺投降,“要吃就赶紧,一会儿你得负责送我回家!”
林天行抛着车钥匙,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神采飞扬。
本市夏天夜间温度也高达三十三度,所以火锅店的生意并不怎么好。他们两人在大厅里挑了一个靠窗靠空调的位子,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开了啤酒。
“为了,讲来的胜利!”林天行举起杯子。
“为了早日摆脱剥削!”许诺阴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一大盘红嫩嫩的羊肉片,下锅就煮。许林二人也这么熟了,彼此都不客气,伸着筷子抢着夹,吃得不亦乐乎。
只是林天行发觉,许诺人虽然瘦了,下筷子的速度倒是比以往快了数倍。他看准的肉,稍微慢个半拍,就给她抢到了碗里。
几次下来,许诺笑得恶毒又无辜。
林天行嚷嚷:“有必要吗?我有的是钱,饿不着你!”
“动作慢,抢不到食,能怪谁?”许诺得意地笑,“大自然里,优胜劣汰。不过,抢不到奶吃的猪仔,长得也瘦,也许可以逃脱被屠杀的命运。”
林天行凶巴巴道:“我相信我不是猪!”
许诺哈哈大笑,结果不小心吧油溅在了袖子上。
她忙去洗手间洗手。正在用纸使劲擦袖子,小隔间的门开了,黄子若走了出来。
“黄小姐?”许诺惊异地转过身去。
“许小姐?”黄子若也很惊讶,“这可真是巧了!”
许诺文:“是和浩歌过来吃火锅吗?”
“是呀!”黄子若说,“你一个人?”
“没有,老板请客吃饭。”
黄子若笑道:“徐小姐好久不见了,有空也要常来玩才是。浩歌时常提起你呢。”
俨然已经吧秦浩歌划为势力范围内的一员,并且坚决把许诺排斥出去。不但要自己排斥,也要秦浩歌排斥。一个女人捍卫领土的决心是你想象不到的坚决。
许诺垂下眼睛,继续擦着袖子上的油渍,“我也想来找你们玩,只是工作太忙了。刚毕业的人,受老板压榨啊。”
黄子若笑,“可不是吗?你也辛苦啊。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们。我爸也算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句话未免就有点降了格调。
不过许诺已经被杨延之磨练出了一付老皮老脸,这时依旧笑得亲切友善,“谢谢了,黄小姐人真号。”
两个女人仿佛亲密好友一样走出洗手间,然后分手道别。黄子若往包间方向走去,许诺走回大堂。
“熟人吗?”林天行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不算熟,认识而已。”
林天行嘴里啃着鸡爪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女人都有这本事,即使是仇人,都可以笑得仿佛三代世交般友好。不去搞政治真是太可惜了。
一顿饭安静吃完,并没有人来打搅。黄子若回去后肯定不会告诉秦浩歌她刚才遇到了谁,不然依秦浩歌的性子,怎么都会过去打声招呼。
黄子若不笨。她知道自己性子弱,不擅长和人争夺,好不容易等来了秦浩歌,自然要发挥防守优势,不再让别的女人靠近。
那个许诺,一来是秦浩歌的青梅竹马,二来长得漂亮,三来看得出十分干练,若真是要抢起来,她肯定不是对手。那唯一让秦浩歌遗忘掉她的方法,就是疏远了。两个人一旦走远了,一般都会越走越远的。
她和秦浩歌结账出来,没在大厅里看到许诺?那桌,想必比他们先走了。黄子若暗自松了一口气。
秦浩歌同她在一起,话很少,主要是不知道该和她说点什么。黄子若自己也不是很多话的人,觉得这也是一种温馨,而且她觉得,一辈子这么长,有什么话不用急着现在说。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朝车位走去。快到他们的车哪里,两人都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哎呀,说你笨,你还真聪明不了,我都说了往右边倒车要碰到,你还偏偏往右边开!”
“你话怎么那么多?不爽你来开啊!”
“我不是没驾照吗?你以为我不会开?我告诉你,欧阳烈是飙车党出身,而我是他的高徒!”很拽的口气。
“得!你行!你来!”
“去去,下车!”
右斜方一辆雪佛莱的车门打开了,两个人从车里钻出来,正是许诺和林天行。
秦浩歌眯着眼睛,看清林天行的模样,眼里浮现出一丝困惑。他的记忆大门一下打开,很快就回忆起来,这张俊俏的脸属于哪个人。
他露出惊愕之色.
黄子若不安的的问:“熟人吗?”
泰浩歌点了点头,“是许诺,还有林天行。”
“谁?”
“以前的一个朋友。”泰浩歌大步走了过去,“许诺!小林?”
那边正在拼嘴的两人闻声抬起头来。
林天行也恍惚了两秒,哈哈大笑起来,“哟!泰歌!”
泰浩歌也大笑着,两个男人彼此拍肩。“我听许诺说你去美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呢!泰哥你如今气势大有不同了,怎么,发达了?”
“发达个鬼,还不是给人打工。你呢?”
许诺插话,“林总现在是我直属上司,是剥削阶级了!”
“胡说!胡说!谁剥削你了!”林天行依旧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
泰浩歌问许诺:“你在他那里工作?”
许诺耸肩,“我是从总公司给派下去的。去之前也不知道是他。要不然,我肯定先辞职了。”
“干吗给我塑造一个坏形象!”林天行瞪她,然后笑着和泰浩歌交换名片,“哟,检察官!泰哥你果真是发达了。”
林天行这才注意到泰浩歌身后的黄子若,忙冲她笑着点点头。
泰浩歌介绍道:“这是黄子若。我……女朋友。”
黄子若平凡的脸上一瞬间大放光芒,欣喜地注视着泰浩歌。
林天行诧异的看向许诺。许诺这才想起她还从来没向林天行说过这桩事,忙低声道:“回去和你说。”
林天行懵懂,倒知道向黄子若点头致意,喊了一声“嫂子”。黄子若更是喜上眉梢。
泰浩歌收好名片,对许诺说:“我们也很久没碰面了,下次找个时间,大家一起聚一下吧。”
黄子若也凑上来说:“是啊,我和浩歌也很想你。”
昏暗中,泰浩歌微微皱起眉。许诺依旧笑得十分友善,林天行则多看了两眼黄子若。
许诺满口答应:“好的啊!等我手头的案子忙完了,就给你打电话。最好挑个天气凉快的时候。”
泰浩歌点了点头。
许诺同他们道别,拉着林天行先上了车。
泰浩歌一直看着他们的车开远,融进车流之中。黄子若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温柔、甜蜜,充满了她从没见过的宠溺和深情。
林天行把车开到了二环线上,才幽幽开口说:“这个女的不怎么样嘛,邱姐呢?”
许诺说:“去世了。”
“什么?”林天行吃惊大叫。
“开好你的车!”许诺翻了一个白眼,“去世有好几个月了。宫外孕,大出血。我当时还在现场……唉……”
林天行好久没说话,再度开口,已经换上了沉痛的语气,“她还很年轻啊。”
“上个月才满二十三。”
“谁的孩子?”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然你以为泰浩歌会这么快找新人?”许诺讥讽。
林天行说:“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那个黄小姐,虽然人不怎么样,可是出身应该很好吧?泰哥今日的发达,应该少不了她。”
“是啊。”许诺承认,“人家是法官的女儿。”
“泰哥觉得这样值得吗?”
“谁知道呢?”许诺茫然的望着窗外,“是谁说的,我们总拿我们所有的,来换我们所没有的。只要不后悔就行。啊就这里,右拐,就到我住的地方了。”
“清惠家园?”林天行把车停在大门口,“这里可不便宜啊,你住这里?”
“当然是租的房子。”
“多少钱?”
“不多,帮熟人看房子而已。”
林天行笑:“这又不是郊区别墅,哪里需要人看房子。”
许诺没好气,“你管得可真宽!”她开门下车。
“许诺!”林天行喊住她。
“怎么?”
林天行过了片刻,才说:“看到你这样,我觉得很好。”
“我怎么样?”
“泰浩歌那里,你已经完全越过去了。”
许诺想了想,挑着眉毛笑了,得意洋洋道:“我长大了。”
一打开家里大门,就闻到一股浓汤香。许诺哇哇大叫:“是什么?是什么好东西?”
欧阳烈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鱼刺。”
“真的假的?”许诺光着脚就跑进厨房,结果看到欧阳烈的模样,转而捧腹大笑起来。
欧阳烈很不爽,“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个围裙吗?”
“我的……哈哈!小兔子围裙……哈哈!”
欧阳烈说:“好好,鱼刺汤我带回去自己喝。”
“别呀!”许诺赶紧扑过去抢救汤,“我不笑你啦!我要喝汤!”
欧阳烈这边已经解下了围裙,“随便你。下次你别指望我再给你送宵夜来了。”
鱼刺是真的鱼刺。欧阳烈旗下有一家市内口碑极佳的粤菜馆,高薪从广州聘请了一班子师傅,店里各类汤水乃是一绝,夏季生意可以做到半夜两点。
许诺一连喝了两碗,坚决不肯再添,“我减肥也不容易,支持一下我的努力,爱护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吧。”
欧阳烈自己吃得倒不多,想抽烟也不方便当着许诺的面。许诺起身去洗碗,他就站在厨房门口,无聊的看着窗户外的灯火。
“今天有人送你回来?”
许诺头也没抬,“是啊,林天行。他请我吃火锅。对了,还在同一家店里碰到了泰浩歌,带着女朋友。他那女朋友说起来也就高干子弟,怎么做派十分小家子气。不过那家小肥羊味道是不错,等天气凉了,我们俩去吃一顿如何?我请客。”
欧阳烈笑道:“你请客,我自然要去的。不过你们也真是巧。今晚要加班不?”
“今天比较闲。怎么了?”
“我带了碟子,我们看电影吧。”欧阳烈拉着许诺去了客厅。
家里的这套家庭影院,是花了重金买的高级货,这还是第一次用。许诺兴致勃勃,把灯全关了,抱着一大堆零食缩在沙发上。
欧阳烈问:“文艺片,武侠片,恐怖片,你看什么?”
“恐怖!恐怖!”许诺摩拳擦掌,“有鬼片吗?”
欧阳烈把碟片放进DVD机里,走回来挨着许诺坐下,“你要的鬼片。到时候给吓着睡不着,可别抱怨。”
“我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了,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怕的。”许诺咔嚓咔嚓的吃着薯片。
结果等到电影里的母亲在灵媒的帮助下,打开了自大瘟疫后就封闭着的地下室,成百只耗子疯涌了出来------
许诺尖叫一声,把葡萄丢到欧阳烈的脸上,挑起来扑回房间,然后重重关上门。欧阳烈不得不关了电影去把她哄出来,并且严肃发誓:“这辈子都不陪你看恐怖片了。什么不怕?牛皮吹的够响的。”
许诺觉得脸丢大了,有必要挽回一下,“人总有害怕的事物的。你敢说你没有?”
欧阳烈很坦白,“我当然有。”
许诺怪笑,“那大不了下次你害怕的时候,我来哄你好了。”
欧阳烈转身就走。许诺扑过来拉住他,嬉皮笑脸道:“别生气嘛!我们看文艺片好了!”
最后选中新版的《傲慢与偏见》,故事温和轻松,情节熟悉,再也没有阴森的音乐和突然冒出来吓人的不明生物。
欧阳烈看着,忽然觉得肩膀一沉,转过头去,许诺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工作一天,刚才又那么闹了一场,精力当然不够用。欧阳烈温柔的笑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许诺头偏了偏,觉得十分舒适,睡得更沉了。
欧阳烈笑了笑,把声音关小,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