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姐,求你别走!”高桥津子一下泪盈满眶,她的愧疚和自责之情,就更加急切了。“如果你还在生气,我可以替松山家元向你赔罪。也许,我们岛国人真的有许多人尚没有意识到所犯下战争罪行的罪恶。但是,我相信时间一定会证明,我们也是能勇于承认错误的!”
高桥津子的话,无疑让吴得志和高桥津子十分感动。从她身上,若兰看到了某种可贵的光辉。于是,杜若兰也极力回复平静,对她好言相慰:“其实我也有不对,可能我反应过激。就是我拒绝和服的行为,激怒了松山内造家元的自尊心。我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去拒绝。恕我直率了。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和服,敬请你谅解。”
“我知道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的秘密。”高桥津子回应道。“这不是一个人伤痛的秘密,而是所有中国人伤痛的秘密。”吴得志又是提醒。高桥津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杜若兰苦笑道:“得志,高桥津子只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岛国姑娘,她不清楚过去的历史,是很正常的,所以也无法理解我们的内心。你别给她压力了。”
然后,杜若兰再次诚恳地说道:“高桥津子小姐,我们真的要走了。这次的岛国之行,其实太仓促。总之,既然不适合,我们就要离开。”“你们不可以再考虑一下吗?其实,情况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糟糕,请相信我们对你们的友好。”高桥津子不住的劝说,眼泪在打转,显得楚楚可怜。
可是,杜若兰依然不为所动,执意要离开。高桥津子救援地望着吴得志,但是他见杜若兰去意已决,也叹了叹气,不好说什么。“不,你们不能走!”情急之下,高桥津子突然大声说道。杜若兰志都怔了怔,得志问:“为什么?”
“因为——”高桥津子迟疑之下,终于放开地说道:“因为这都是为了杜若兰小姐你。渡边先生,其实刚才还对我说:他认为只有岛国香道,才能治愈杜若兰小姐身体的臭患。”高桥津子一说出口,令人震惊。
“为何渡边老人会这样说,难道岛国香道真的是无所不能吗?”杜若兰有点愠恼,想着刚才松山内造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来气了。现在,高桥津子还说自己的臭症只能靠岛国香道方能治好,这不是一种优越的谎言?望着杜若兰质疑的目光,高桥津子镇定地说道:
“杜若兰小姐,请你务必冷静一下,不要意气用事。你想一想,既然你的臭患无论经过什么方法和手段,都不能根治。是不是该从根本上下手?唯有气味方能改变气味!而岛国香道就是利用熏香的原理,将香味发挥到至高无上的境界。”
见吴得志在凝神倾听,高桥津子更加显有信心充沛,进一步规劝:
“香道本来就是属于中国的,凭香道治疗好你的体臭,一定也不会伤害你的民族感情。渡边先生因为不愿你想多了,所以才没有出面劝你。他的意思是,要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凭着得志君的才华,他一定能为你解开这个臭疾的魔咒。所以,为了你自己,为了使我们心里不愧疚,请你给大家一次机会吧!”
“杜姐!”吴得志也受到了启发,娓娓说道:“你家族的传说,不就是要找寻古传沉香才能治疗你的臭疾吗?岛国香道,就是运用沉香的绝学。所以,高桥津子大师的话很有道理。何况,渡边老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呢。何不多呆一会,让我为你想想办法!”
“名香?可是我们怎么肯定就一定能在岛国找到我家传所失的名香呢?人海茫茫,更何况一枚销声匿迹半世纪多的沉香?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杜若兰有点意志消沉,可是,高桥津子却以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们:“并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不记得我为何叫你们过来吗?”
高桥津子的话,让吴得志喜出望外。想起就是当日高桥津子的电子邮件,他才看到希望的。而在刚到来时,他曾问高桥津子是不是有名香的消息,她却秘而不答。现在,要轮到她要揭盅的时候了。究竟津子掌握了多少有关名香的消息?!
“得志君、杜小姐,原来我打算请你们来欣赏岛国香道,本来就是有特别用意的。”高桥津子徐徐说开:
“岛国香道有一百多个流派,主要是从御家流和志野流派两大派传承和发展出来的。前者的风格偏向奢华、繁杂,重气氛,图风雅,于繁中带柔。是由香道的开山鼻祖三条西实隆开创下的,在贵族中流行;而志野宗信所创的流派则是属于武士阶层,重精神修养、香具简朴,于简中带刚。 此派后来为被谷蜂继承,至今已至第20代。今天,我们欣赏的直流派,其实就是属于志野派。”
“津子小姐你大费周章地告诉我们这些,想必是另有深意吧?”得志饶有兴趣地问,高桥津子点了点头,然后不无愁忧:“可惜今天大家闹得不愉快,几乎将我的心思全功尽废了。”“怎么了?”吴得志没料到高桥津子的心思缜密之至。
“是这样的。我原来是通过这次友好的香道交流,得志君你能跟松山内造家元学习香道,甚至是拜其门下!如此,则大事可成矣!但是,显然,我低估了双方潜在对立的民族情绪。现在想来我的盘算实在是异想天开。我太单纯了啦,对不对!呜呜!”
轮到高桥津子满脸沮丧,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吴得志和杜若兰见着也于心不忍,问道:“为什么要我们学习香道呢?跟若兰的治疗体臭有关吗?”“对,学习香道,一则可以了解香道中修身养性之法,对身体调和,大有好处;另一则,却是希望得志君你能蛟龙过海,探珠夺宝!”高桥津子的眼眸里闪烁熠熠光芒。
“蛟龙过海,探珠夺宝?”杜若兰惊叹,仿佛这一新奇的提议,令她也同样充满期待而又迷惑不解。“是的。岛国香道表面很强大和谐,两大香道流派,分别代表贵族与平民阶层,互不侵犯,相安无事。但是,随着社会进步,交流推广日益频繁,道路方向不同的两大派就难免发生争论、对抗。这个矛盾的导火线最终因为一件大事而激发了——”
吴得志和杜若兰听着,都不禁为之一惊,温文尔雅的香道也会随着时代的风云而诡谲变迁,同室操戈。“为了将香道推广全世界,岛国的香道联盟决定为香道制定一套适合推广和宣传的香道仪式标准。因此,谁为正宗,谁最适合代表岛国推向世界,两大香道派之间就争论不休了。”
“代表贵族的御家流认为岛国香道,代表岛国正统贵族之风,繁复礼仪必不可必,且唯有在几可近于道的程式之中,方能让外国人领略香道的神秘叵测和博大精深;反对派的志野流则认为,要推广到全世界,必要进行亲民路线,避繁就简,以修道为主,方可大行其道!”
“要解决这一争端,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举行香道大会,通过香道比试,以决定谁可为香道最得道者,即拥有王者之尊,符合推广身份。香道联盟已决定,在今年六月进行由当今两大香道流派之间作香道展示!这将会是百年一遇的香道盛事,因为自香道诞生以来,还从没有时行如此大规模的香道比试!”
“岛国两大香道流派之争,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要我们当个旁观者看热闹不成?”杜若兰在不解地问,高桥津子笑道:“当然不会是当旁观者!不然,我的心机就全白费了。我认为,得志君可以加入这一次香道的王者争霸战!”
高桥津子的奇思妙想,真的是让吴得志和杜若兰大吃一惊。岛国香道浸淫数百年,根深蒂固,又岂会让一个外国人染指。再说,吴得志根本就没有系统学过香道!“高桥津子,你确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如果你说这家伙对香水还有一点才华的话,我还乐意赞同。但是,毕竟术有专攻。那么象香道这样的具传统和封闭性的岛国国粹,恕我们无法掺和了。”
杜若兰婉言拒绝,其实她心里有种担心,既然与松山内造接触就已经这么不和谐,那么让吴得志闯进人家的地盘,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自取其辱?!但是,高桥津子仍是一脸的执拗和自信,言之凿凿:“我相信得志君一定能不负所望的!杜小姐,你别忘了他在香学上的天分!香水与香道有什么不同吗?都是香气而已。这些都是得志君的好朋友。他可以呼唤驾御手下香味精灵,随心所欲!”
高桥津子说得起劲而崇拜的模样,十分可爱。吴得志和杜若兰都不禁笑了。但是,这样的大事情,岂是能一蹴而就呢?果然,又听到高桥津子自言自语地道:“这当中最棘手的就是,因为得志君不是任何香道流派的一份子,所以暂时没法取得参加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