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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从《废都》到《墓床》

一九九三年的中国文坛,是被死和性的色彩所掩盖着的。

离奇的死亡发生在远离中国的地方,但那依然应该属于中国文坛的一部份吧。诗人先杀死了也是诗人的年轻的妻子,然后自杀。他的另一个“妻子”要不是已经走开了,恐怕也难免横死在他的斧头之下。两个人的死亡已经是够大的悲痛,够大的悲剧了。

人们都明白,这是说顾城和谢烨之死。先就走开了的是英儿。

英儿跟一个外国老头走了。她不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一走,就加速了顾城和谢烨的死亡。她的走,在前面等待她的也未必就是一个可喜的希望。

英儿走了,英儿又在北京出现了。同时出现的,是两个《英儿》。一个是作家出版社的,一个是华艺出版社的。作者都是顾城、雪米,雪米就是谢烨。

伴随着《英儿》这双胞胎在北京出现的,还有《墓床》。这是“顾城谢烨海外代表作品集”。这名字来源于顾城的一首同名的诗:“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另段)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谢烨的母亲终于指出,顾城是有突发性神经失控的疾病的,有一次突发时,大叫“我要杀人”,他把手中的一碗面向谢烨母亲的头上砸去,只因为她到小夫妇家中劝他不要阻挠谢烨念好电视大学。她还说出,顾城送给谢烨的定情物是一把匕首。

最后送给她的是一柄斧头。

顾城的“死”人和自死,使文艺界人士震惊。而另一件别有轰动效应的事件,却是使文艺界的人惊讶,不是震惊,没有震动,只有轰动。那是贾平凹抛出他的《废都》。

《废都》以老套的性欲描写(《金瓶梅》式,还不老套?)轰动一时,议论至今。多数的议论是反对,女性们更是反感,不过,这本书的责任编辑却偏偏是女性。也有赞许之声,在北京的王蒙,在海外的刘再复都是赞许的人。王蒙的意见含蓄,据说他说这是现代文学上写性的一个开始,未来会有好作品。刘再复认为用明清的通俗白话文来写,写得相当成功,也反映了某些现实。不同意的人却认为,不知道快要连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有什么必要要用几百年前明清的白话来写作?

反对的人许多并不是反对文学作品写性。只要看他们同时赞许陈忠实的《白鹿原》就可以知道,那写得更细、更深,只是不如《废都》的滥。

更多一些的赞许是对《英儿》。那些性的描写被认为有诗的美感,尽管写《英儿》的人并不赞顾城不是挥笔而是挥斧谋杀了自己真正的妻子谢烨。

一般人的反对《废都》,和官方的反对是有所不同的。官方认为它写得太灰暗了,不管你说它是封建主义自由化还是资本主义自由化,总之是自由化的作品,就应该取缔。

由于《废都》是北京出版社出版的,而现在中宣部掌管日常事务大权的是徐惟诚,原北京市委升上去的极“左”派,虽是极“左”,对曾是他麾下的北京出版社是有感情的,因此只是从轻发落,不许再印行就算了,把利润上缴就算了,没有更大的惩罚,换了别的出版社,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就难说。因此,《废都》你说它被禁,未尝不可;说它并没有正式被禁,更是事实。

这又使人想起了顾城、谢烨的遗作:《墓床》。使人感到死气沉沉,当然,有人会说是生气勃勃,因此有“左”气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