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左手婚姻,右手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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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婆婆 (3)

我所住的单元前面有一个地坪,平时早上有老人在那里晨练,白天也有孩子在那里玩耍,但是晚上那地坪很寂静,远远望去,长椅上只孤零零地坐了一个人,我越走近,心越跳得快,突突地跳个不停,我的担忧果然成了事实:那个如化石般坐着的人影看到我们走近,便站了起来。

“嘿!”Michael双手插在裤兜里,朝我们打招呼,我不能十分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惶恐的,而蒋杰脸上的表情必定是惊讶而愠怒的,他握着我的手攥紧了一些。

“我想和Yan谈谈可以吗?”Michael用不熟练的中文说。

蒋杰用英文回答:“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和她谈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Michael很诚恳地对蒋杰说。

蒋杰看着我不说话,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他:“你先上楼去吧,我跟他说两句马上就上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迟疑了一下,拿了钥匙,走到电梯门口站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看得出,他很在乎你。”Michael说。

我说:“是的,你不在乎的女人也有人在乎,你觉得很可笑是不是?”

“Yan,我知道我们之间误会太多了,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消除的。”他在长椅上重又坐下,指指身边,“你也坐吧。”

我站着没动:“我不觉得我们还存在任何误会。”

他见我站着没动,只好又站起来,叹了口气:“你永远不给人改过的余地。”

“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改过?”我反问。

“不,我知道我错了。”他低下头,“并且一错再错了。”顿了顿又说,“但是今天我来不只是为了跟你道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

“你要和我商量?”我冷笑道,“请问我是你的谁?”

他两手一摊:“你是我爱的女人。至少我还是这么认为。”

“是吗?”我说,“你怎么不当着你母亲的面这样说。”

“Yan,我想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Michael着急地说,“并且我妈妈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我现在没法跟她谈这件事,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我妈妈不接受你,我要娶你的话,她也没法阻止。请你不要再告诉我,我们不够相爱,Yan,我很爱你,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你知不知道上次在香格里拉,你当着我的面接受那个人的求婚对我打击有多大?”

“那你和Cherry眉来眼去,我就应该习以为常吗?”我大声说。

“你怎么会以为我和Cherry……”他努力地摇头,试图用英语解释清楚,“我和Cherry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也许她喜欢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我没有亲吻过她,没和她上过床,我承认你跟我提出分手,我很生气,在香格里拉也有故意气你的因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生气到答应别人的求婚来刺激我。”我默默地站着,没有反应,心里满是悲愤。

他继续说:“我在中国的任期已经满了,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中国续签合同;二、回到慕尼黑总部去。Yan,我不想离开你,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中国,所以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走近伸手搂住我:“好不好?Yan,好吗?”

“Michael,我已经答应了蒋杰的求婚。”我如同神游太虚。

“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这么做的。”他低声说,“我去和他解释好吗?我想他一定会成全真心相爱的情侣的。”他摸摸我的脸,“宝贝儿,你流眼泪了,为什么?”

我流泪了吗?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湿的。他抓住我的手,反到身后去,低头肆虐地吻我的泪痕,我闻到他身上那么熟悉的味道,那曾经是和我热烈缠绵的味道,我感到浑身瘫软,脚底发虚。

“不,Michael,不能这样。”我软弱地叫道,他不听,用吻捉住我的唇,刹那间我如同被电击,我几乎要热烈地回应他,我的唇是干涸的土地,那吻却如同甘泉,我思念了无数遍,在梦中无数遍重温过。另外一个我却拼命地推开了他,用力太猛,差点让我自己摔倒。我摇摇晃晃倒退了几步,低声但是清晰地说:“Michael,没用了,我已经登记结婚了。”

“什么?”他叫道,“你真的和他登记结婚了?为什么?你不爱他。”

“但是,至少他爱我,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总是他在我身边,不是你。”我瞪着他。

“宝贝儿,我很抱歉我工作太忙,忙到有时候无暇顾及你的感受,但是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关心你,好吗?”他走近我,再次将我拥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已经晚了,Michael。”我的泪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找我。”

“我找了,我找了。”他连声说,“但是你那么绝情,把手机号码都停了,你春节消失那么久,我去苏苏的咖啡厅找过你好几次,但是她就是不肯把你的电话告诉我。”他捧起我的脸,急切地说,“宝贝儿,现在还不晚,你立刻和他解除婚约,越快越好。”

“不。”我推开他,“我和他解除婚约,再回到你身边,做一个隐形人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我,但是我们谈恋爱多少年了?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需要一个安定的家。现在我和蒋杰离婚,回到你身边,等到你不需要我做你女朋友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再次安静地走开?那个时候我老了,没有人再愿意娶我了,Michael,我玩不起了,你说爱我,是的,也许你是爱我,但是蒋杰呢,”我指着楼上,“他至少愿意娶我为妻,他把我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Michael看着我,一脸的无辜:“我一直以为你也是一个很崇尚自由的女孩,不喜欢被婚姻束缚,所以……不管怎么样,如果你想结婚的话,那么我也很愿意娶你啊。”

我摇摇头:“Michael,我很高兴你说愿意娶我,虽然你说得很勉强,但是,已经晚了。我不会和他离婚的。婚姻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是很神圣的事情,不是儿戏,不是你需要我时我便在,你不需要我时我就远远地走开。你明白吗?”

他摇头:“我不明白。”

“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我说,“我已经说完了我要说的话,现在你可以走了。”他站着不动,我便径直走到电梯口去摁下了上行键。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觉得我很需要诉说,我很需要有人聆听,但是我不能当着蒋杰的面给苏苏挂电话,我也不能把蒋杰关在卧室外面。

小的时候在外头受委屈了,可以回家告诉邻居的大哥哥,叫他帮我去揍那个欺负我的臭小子;因为淘气被父母揍了,可以跑去趴在奶奶怀里狠狠地哭;单身时伤心了,可以找一个女友一醉解千愁;现在我结婚了,我却不能告诉自己的丈夫我心里的难受,因为我怕说出来让他和我一起难受,三个人爱情太累了,我很疲倦也很厌倦,我无法周旋,我也不想周旋。

永别吧Michael。这个世界有多少爱侣能成眷属?有多少爱情能被成祝福?有多少人找到自己爱他,他又爱你的爱情?

我擦干泪痕,定定心神敲开了门,蒋杰说:“他走啦?”

我点点头,他不再说什么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知道他有一肚子疑问,只是没有问出来罢了,也许有些话题永远不再提起最好。于是我走近洗手间,把门关了,拧开淋浴间的水龙头,我再次泪如雨下,我知道从此以后,生命里不会再有Michael这个人了,曾经和他之间的所有爱恨都将被深埋。感情这东西很残酷,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无法预料有一天形同陌路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分手之后,无论你怎么回忆曾经的甜蜜,那甜蜜也只是当时的甜蜜,一切都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了。我要把对Michael的思念和爱与恨全都用水冲走,上帝啊,让我忘记他吧,让我彻底彻底忘记他,就像我从来没有与他相遇过。我狠狠地一咬牙,死去吧,从前的楚颜。我把手机开机语设置成了:记住,我现在拥有幸福。

次日我赶紧去找苏苏,苏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哦天,楚颜,如果你不是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我会以为是在看一场电影,你怎么能就这么给自己嫁掉呢?”她围着我转了一圈,“让我看看你哪一点像个新娘子?”

我知道我的样子很狼狈,随随便便穿了一条仔裤,一件针织衫,头发随随便便捆了一个髻在脑后。

我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喝她给我泡的奶茶,我说:“我们只是登记了,得到了法律的许可,但是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所以还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可。只能算是一半的夫妻。”

“嘿嘿。”她喋喋怪笑道,“别告诉我你们昨晚没有洞房。”

我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她便拊掌笑道:“哈哈,你俩已经洞房啦,那便算夫妻喽。感觉怎么样?很不错吧,你们家蒋杰看起来很Sexy哦。”

“你真是老色鬼一条。”我骂道。

“那你什么时候打算让社会认可你们?”她正色道。

我耸耸肩:“不知道,要看他妈妈的意思。她希望我们上她老家举行婚礼。”

“有无搞错?”苏苏叫道,“C城好好的,为什么不在C城举行,把她接过来不行吗?”

“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在C城举办婚礼少说得十万吧,回他老家去办,可能两万不到就能搞定了。”我说。

“宝贝儿,那是两个概念嘛。”苏苏同情地看着我,“你在那灰尘扑扑的乡下能穿白色婚纱吗?”

“那就穿旗袍好了。”我说,“买一条陶玉梅的旗袍。”

“只能这样了。”苏苏说,“具体日子定了没有,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还没定,等他妈妈定,定好了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带一张嘴巴过去吃就行了。”我笑道。

没过几天,蒋杰跟我说他妈妈定了日子就在5月1日,我问他取多少钱给他妈妈合适。他说:“不用花你的脂粉钱,我现在虽然穷点,但是结婚绝对不能花你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我想了想只好作罢,我想男人的自尊心都非常强,这个时候必须成全他的自尊才行。

于是我和苏苏、子春一起去买旗袍,在陶玉梅店里好一顿试穿,其实我最中意的是那条白色缎子绣红梅的,但是苏苏说大喜日子穿白旗袍未免老人忌讳,我只好换了一条红色的旗袍,无袖的。之后又找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我都成大红人儿了。”我皱皱眉头。

“那没办法。”苏苏说,“婆婆都喜欢新媳妇穿得喜庆。”

伴娘自然是未婚的子春,子春惨兮兮地说:“怎么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嫁掉了,我要熬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苏苏搂住她肩膀,笑道:“你这不是还有你大姐我陪着你嘛。”

子春翻翻白眼,说:“你,你都结过婚了,好歹也知道婚姻的滋味,也不算白活一场,你能跟我比吗?”

我笑道:“你俩别贫了,子春,你赶紧选一条伴娘穿的裙子吧。”

“唉,选什么选,我都当过好几次伴娘了,伴娘的礼服家里一大堆,我现在就想做新娘,新娘!”她恶狠狠地说。

我和苏苏被她那个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哼,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子春说。

也许婚姻真是这样,城外的人都要死要活地想进来。不过至少,我现在是进来了,很快我是不是也如城内的人总想逃出去呢?再说婚姻还有什么七年之痒,十年之痛之类的,我是不是也会一一经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