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沉寂了一段日子，他彻底对她死心了吧。曾黎偶尔和左丘玟通电话，问起她弟弟，左丘玟都说很好。
很好有多好？能快乐地过日子了吗？
曾黎抹掉眼泪，洗了洗脸，懒得化妆。镜中的她脸色有些苍白，虽然最近的睡眠不是很好。但是没有花钱的不是，美容院没白去，皮肤好得不能再好了。拍拍脸，曾黎冲自己一笑，怎么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换上白衬衫，长及脚踝的巨大墨绿色长裙，白色高帮帆布鞋，推开窗感觉有些冷，套上陈狄送她的米色长毛衣。看看表，拎上老旧绣片的布包，下楼招手上一辆出租车去参加一个发布会。
庄宁一直打电话催她，神秘兮兮地说不许她迟到，曾黎不知又是什么活动，难道安然得了什么奖不成？
走进会场，曾黎下了一跳，横幅上写得清清楚楚，是庄宁的新书发布会。
与来捧场的众作家一一打了招呼，记者们扑上来聊了几句。《柠檬周刊》的大嘴金橘拉住她，小声说一会儿一定让曾黎透露些内幕消息给她。曾黎惨笑，心想我又不是你的线人。现场一片欢乐祥和，眼看着活动就要开始了，却不见庄宁本人。
曾黎出了会议厅打电话给庄宁：“你是超人啊？”
庄宁咕哝了一句，曾黎听清，她找了一个更安静的角落。
“你刚才说什么？”她问。
庄宁可怜兮兮地说：“没什么，活动开始我就进去，实在是不想和记者交流。”
“别怕！有我呢！”曾黎学着他的口气对他说，好像她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庄宁笑，让她挂了电话回座位上，别到处乱跑。
曾黎微笑着找到标着安然的座位，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而庄宁的名牌在台上，她的对面。
主持人宣布活动开始，果然一席黑色正装的庄宁步入现场，台下响起掌声，他看了曾黎一眼，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曾黎心跳有些加快，今天他是主角。
出版社的代表说了什么她都没听到。曾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庄宁，看他与旁边出版社的领导窃窃私语，看他安静地扫视整间会议厅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看他起身到演讲台，讲他的新书，庄宁不是一个善谈的人，话不多，寥寥几句，但充满了智慧。现场的气氛十分愉快。这本新书，他写了整整五年。曾黎有些惭愧，他把时间都浪费在写安然的书上了。
现场交流开始了，记者们更关心的其实还是庄宁和安然的恋情是否属实。
“没错，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庄宁这么说时，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曾黎。
曾黎瞪大眼睛，脸发起烧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当所有人把视线投向她，她惊慌失措地垂下了头，坐立不安却不能离场。
现场祝福声成片，夸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才人。
曾黎苦笑，一对才人，真是讽刺。
车缓缓地开出停车场。
“我送你的香水你怎么不用？”庄宁轻轻地问。
曾黎歪头问庄宁：“你刚才为什么在发布会上那么说啊？”
庄宁含笑转头问她：“我说错了么？”一脸的自信，很快又转回头去专心开车。
曾黎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乱，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欣喜，却也有些许的错愕。
庄宁拉住了曾黎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又说：“对不起，没事先征得你的同意。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有些吃惊。”曾黎实话实说。
“好了，我们达成共识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庄宁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曾黎有些生气，没理他。
庄宁飞快地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淘气地问道：“好不好？”
见她不答，庄宁一转方向盘，把车停到了路边。色狼一般，朝她扑了上去。
“好！好！”曾黎急忙投降才免遭毒手。
庄宁大笑。
曾黎抬手打了他一下。
庄宁毫不客气地吻住了那张因生气而微微撅起的小嘴，温润地触感令他有些难以自制。迅速结束了这个吻，启动了车子，看她红着脸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地样子，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逗她：“结束啦！傻丫头。”
“美女作家，怎么有空请我吃泡芙？”左丘玟捏着一个胖嘟嘟的泡芙往嘴里塞。
“还生我的气啊？我不来找你，你也不去找我！”曾黎撇着嘴说。
“嗯？想我啦？”左丘玟笑。
“想你倒是真没想，只是……”曾黎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
“又？什么事？”左丘玟斜着眼睛看她，捏着泡芙的手停在半空。
曾黎挠了挠头发翻着眼皮说：“我和庄宁……他在新书发布会上说我是他女朋友。”
“就是说你们开始交往了？”左丘玟惊声尖叫，全然不顾别人的白眼。
曾黎怯怯地点点头：“差不多。”
左丘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曾黎，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不少钱。这辈子你是向我讨债来的。你怎么总是跟我抢东西啊？真是败给你了！你记住了！只要不是把弟弟给你就行！他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男人。偶像，就给你吧，我不要！”
许久，曾黎问她：“蚊子，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小明在一起？”
“你对我弟弟还不死心？”左丘玟眼睛一瞪，曾黎想起了张飞。
曾黎连呼：“死心了！死心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反对。”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左丘玟哼了一声。
“我胡乱猜了几个原因，”曾黎摇摇头说，“但都觉得不是问题。”
左丘玟坦白道：“我怕我弟弟将来戴绿帽子，你太招风了！”
“你才招风呢！”曾黎打了左丘玟一下。
左丘玟继续说：“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嫉妒你的美貌。你可以老老实实做人，可是那些男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不希望小明以后为这些事而操心。他只要找一个长相一般的姑娘踏踏实实地过后半生就行了。”
“我还是觉得你好看，特别是你练了几年瑜伽以后，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曾黎说着又忍不住歪头打量起左丘玟。
“我练瑜伽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曾黎嘴一撇说，“少来！你是为了养小明！”
“是啊，从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阴影下。你又漂亮又聪明，而我却普普通通。你还老赖着我，我怎么会和你做朋友？一定是我太伟大了，不在乎被你比下去。”
“我聪明？地球人里只有你觉得我聪明，我谢你啦！”曾黎一把拉住左丘玟的手，夸张地摇了起来。
电话响了起来，曾黎看到来电号码，又看了左丘玟一眼。
“我偶像吧？”左丘玟撇嘴道。
曾黎点点头，转过身去接通。左丘玟竖起耳朵凑过去偷听，但曾黎只说了一句“好的”就挂断了。
“完了？这就完了？”左丘玟十分失望地喊了起来。
“他不会说那些肉麻的话。”曾黎笑。
左丘玟突然笑嘻嘻地凑过去小声问曾黎：“你们……有没有……那个？”
“色情！”曾黎涨红了脸，毫不客气地把左丘玟按回去。
“为什么出来吃？”曾黎坐定，忍不住问对面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庄宁。
“难道你想和我在家里约会啊？”庄宁从旁边的座位捧起一束玫瑰递给曾黎。
曾黎微微一笑，接过花束，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假装生气地说：“约会起码要提前一天约呀。”
“哦，抱歉！突然想和你一起吃饭。这是什么？”庄宁对曾黎带来的纸袋子里装的什么感到好奇。
曾黎笑道：“哦，是给你带的泡芙，我刚和小蚊子吃完。”
“你吃完了？”庄宁有些失望。
曾黎点点头说：“差不多七八分饱吧。”
庄宁摇头道：“真可惜，我要了好多好吃的，还点了酒。”
曾黎眼前一亮说：“酒啊？那就陪你喝一点。”
庄宁被她逗乐了说：“你是不是酒鬼啊？”
“差不多！”曾黎也呵呵地笑。
“訾怡好像也是酒鬼。”庄宁说。
“訾怡。”曾黎抬眼看了庄宁一眼。
“我好像爱上了訾怡姑娘。”庄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迷离。
“是吗？”她若无其事地说，不明白他跟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爱上了她的文字。”庄宁补充了一句。
“爱上了她的文字？不是爱上了她的人么？”曾黎问。
“她的文字啊，她很聪明。”
“是啊！”曾黎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在吃醋啊？”庄宁笑着问。
“谁吃醋啊？”曾黎撇嘴。
“谢谢你没有说不！”庄宁突然含情脉脉地说。
“你指什么？”曾黎问。
庄宁耸了耸肩，没回答，随她怎么想了。
曾黎看到他摊在桌面上的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她感到抱歉，他的手原本应该很好看吧，现在却破了相，而且两个多月都不能打字，耽误了他的写作进程，她是罪魁祸首。
“想什么呢？”庄宁问。他实在是不喜欢冷场，他和她第一次约会怎么可以冷场呢？
“没什么。”曾黎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庄宁也笑，好像他们提到了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显然他们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角色。
很快，酒菜端上桌，一共八碟菜，分量并不怎么足，每一碟都十分精致。
“手腕好点了么？”庄宁问。
“已经没事了！”曾黎摇摇头，之后又垂下了眼帘，与他对视实在太需要勇气。
庄宁给曾黎斟了半杯酒，不时抬眼看她微微颤抖的卷而翘的美丽睫毛，她有些紧张，庄宁露出一抹微笑，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不小心洒了些酒在浅浅的桌布上，暗红的酒渍慢慢地变成了一朵玫瑰，和她放在椅子上的玫瑰很像。
曾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打算改变这种局势。清了清嗓子，曾黎举杯道：“首先恭喜你新书出版！我实在是很佩服你！很佩服！很佩服！”
“谢谢！我也很佩服安然同志！”庄宁笑着与她碰了碰杯，喝了一口。可恶，他失去了主动权。
更可恶的是，他没想到曾黎会把红酒像啤酒那样一口干掉。
“安然！红酒别喝得这么猛！”他按住曾黎。
“没关系！”曾黎笑着给两个人倒满，又举起来。
“先吃口菜吧。”庄宁急忙夹了些估计她爱吃的东西放到曾黎盘中。
曾黎笑，放下杯子，吃了几口，果然味道不一般，很快她又端起杯子说：“嗯，其次……”
“其次什么？”庄宁含着笑问，不知道她今天玩什么花样。
曾黎想了想说道：“其次谢谢你陪我签售！要不是你跟着我，我真担心我坚持不下去了。”
“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庄宁也学着她的口气，十分客套地说。
“那么我干了！你随意！”曾黎一仰脖又灌下一杯。
“安然！一会儿该醉了。”庄宁拦酒，但怎么拦也拦不住。
曾黎说小口喝实在不过瘾。庄宁只好舍命陪着，曾黎又客客气气地说了再次，有关再次的内容就是谢谢他车祸那次没有告发她。
很快一瓶酒见底，曾黎招手又要了一瓶。
“安然！别喝了。”庄宁劝道。
“不是你要请我么？这会儿又舍不得给我喝。”曾黎撇着嘴嘟囔。
服务生笑眯眯地等着下单，庄宁无奈地点点头。
庄宁哭笑不得地只好陪她又喝了大半瓶。曾黎话越来越多，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庄宁赶紧结账走人，再喝下去他担心曾黎会爬到桌子上跳舞。
庄宁没敢开车，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您去哪？”司机问他。
庄宁歪头看了一眼靠在她肩上沉沉睡去的曾黎，此刻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看她，而不被她发现。但庄宁看不清她的表情，太幽暗了。她的香气溢满了整个车厢，这是完全不同于陈婉的香，好奇怪，明明是同款香水，抹在不同的人身上却是两种味道。
“你怎么总是让人这么抓狂？”庄宁嘟囔了一句。
“您去哪？”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蓝海城。”庄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