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北郊,龙雾山。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煤窑,眼镜和白头翁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的时候,木桦正仰天躺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上。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在他的旁边,一个手机的电路板和一块备用电池扭在一起,那就是木桦自制的简易信号器。
“木队,你怎么了?”眼镜见状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木桦。
“完了,线索全断了!”木桦看了一眼周围的警察,沮丧地说道,“左丘玟死了!”
“怎么回事?她在哪里?”
“在窑里。”木桦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窑洞入口。那里几乎已经被碎石堵死了,只有一个一尺多宽的小洞,旁边一些散落的石头上粘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你是从里面爬出来的?”白头翁吃惊地问。
“嗯!”木桦的回答有气无力。此刻的他已经疲惫至极,双手的疼痛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点小意思,但左丘玟的死实在是太让他难过了。回答完他的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听完木桦短暂的叙述,白头翁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一面命令救护人员将木桦抬走,一面指挥干警们清理窑洞口的碎石。
很显然,这些堆砌在洞口的碎石并不是人为搬运而来的,而是炸药爆破的结果。一群人大约弄了一个小时才清理干净。
由于窑洞荒废了许久,里面显得杂乱无比,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白头翁命令干警拿来了大功率手电。顿时,一道清冷的光刺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窑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进去三十米左右便看到了尽头,看样子,当年挖矿的人并没有在这里找到想要的东西。煤窑的底部是倒漏斗状的矿室,从白头翁所站的角度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矿室门口,几个松木桩歪斜地插在地面上,在其中的一个旁边散落着几根断落的麻绳,上面还有火烧的痕迹。从这些,白头翁立刻判断出,木桦一定是用身上的打火机烧断了绑在身上的绳子,至于他是怎么瞒过劫持者把打火机和手机零件藏在身上的,就只能等这小子清醒之后再问了。
干警们继续往矿室里面走,几束手电的光向黑暗之处扫了过去。
“啊!天啊!”突然,走在前面的眼镜大叫一声。
白头翁急忙快步走过去,顿时,一幅血淋淋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看样子,左丘玟已经死了很久,她的四肢分别被人用大铁钉钉在了墙上,嘴里还扎着一把长刀。
“畜生!真是个畜生!”看着眼前的惨景,经历过无数次危险、出过无数次凶杀现场的白头翁也愤怒了。
法医走过去,轻轻拔出那把扎在左丘玟嘴里的尖刀,足足四十厘米,它透过了左丘玟的后脑直直刺进了身后的墙壁。
“他妈的,老子一定要把他崩了!”眼镜声嘶力竭地大喊。
看着眼前这惨不忍睹的现场,白头翁使劲儿握了握拳头。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仔细勘察现场,一寸一分都不能放过!”接着迅速转过头对着双眼冒火的眼镜说,“给张目打电话,看他到没到蓟城,如果到了,叫他带着死者家属立刻赶回刑警队里!”
“是!”眼镜立刻摸出电话。
“等等!”白头翁突然朝眼镜摆了摆手。
“怎么?局长,不打了?”
“打,但是告诉张目,这里的情况先不要对家属说,以免出现意外状况……”
“嗯,明白!”眼镜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矿井。
就在这时,负责整理左丘玟尸体的法医突然朝白头翁大喊了一声:“王局,快过来,这儿有个字母!”
白头翁急忙走了过去,顺着法医的指示,他朝钉住左丘玟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左丘玟右手的食指旁边,一个血红的W赫然入目!
9月26日,晚七点,南城区公安局刑警大队。办公室里的老式吊扇仍在嗡嗡地转着,虽然此时已经是中秋过后的第三天,但天气却依然闷热。按照电视上的说法,温室效应在这一年又有所加剧,愚蠢的人类正一步步将自己逼上绝路。
这世界真是太变态了,人类真是太变态了……
左丘明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看着那扇虚掩的门。在从灵山回蓟城的班机上,他仔细回忆了这些日子的经历,如魔咒一般的灵山之行已经成了他人生之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段。从24日到今天,三天内他两次往返于千里之间,疲累感在此时疯狂地摧残着他的大脑,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睡,绝对不能。因为就在刚才,他被告知,主管刑侦的王副局长马上会来,而他将带来左丘玟的第一手消息。
姐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今天见到的所有警察都神情闪烁?左丘明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转头看看小个子警察张目。他的表情倒是还算平静,小眼睛紧紧地闭着,红鼻头上挂着几颗汗珠。难道这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着急的东西了?
不!当然不是!因为左丘明知道,从他们下飞机,张目接到局里电话那一刻开始,他的双拳就未曾舒展。他又知道些什么?这一切真是太糟糕了。
左丘明又转过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曾黎,她的双眼通红,目光有些呆滞。今天下午的经历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女孩,信心与自尊都与她诀别了,她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左丘明的心一阵阵疼痛。
“吱……”门开了,一个身穿警服,满头白发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吁——”还没说,白发老头就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左丘明、曾黎、张目紧张地站了起来。
“王局!我师弟……”张目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没事。”白头翁用三个字打发了张目,转头把脸侧向左丘明问他,“你是左丘明吧?”
“对,是我……我姐姐怎么样了?!”
“你是一个男孩子,我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一切!”白头翁一字一顿地说。
听完这句话,左丘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白头翁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却已告诉了他结果。
“为什么?她和这件事根本没有关系……为什么啊!为什么?”曾黎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双眼的泪水犹如泉涌。
“我只能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左丘玟很可能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知情者。”
“什么?什么一系列事件?我姐姐是知情者?”左丘明吃惊地问。
“咳……”张目咳嗽了一声,接过白头翁的话头儿说,“王局,还是我来说吧,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是我和木桦,我可能更清楚些!”
“好吧,现在你也回来了,你们的事你们办吧。”白头翁点了点头。
“等一下,王局长,我……想……我想先看一眼我姐姐。”左丘明强忍悲痛,断断续续地说。
“唉……好吧!”白头翁点了点头,转身对张目说,“准备车,去仁和医院。”
沉默,可怕的沉默。
在去往仁和医院的警车里,除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之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曾黎已经停止了哭泣,左丘玟的死犹如一把剪刀,再次撕开了她原本就无比疼痛的伤口,看着窗外飞驰而去的路灯、房屋,她甚至有了一种立刻去死的冲动。
和曾黎绝望的表情不同,左丘明的脸上平静如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表达悲伤。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姐姐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为了供他念书,姐姐高中便辍学打工,自己省吃俭用,却给他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还记得在他十六岁那年,一场大病让他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为了能够凑足昂贵的医疗费,姐姐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到一家酒吧卖酒,忍受着醉酒顾客的调戏。而这一切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如今,更加没有机会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