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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母爱难忘

邬锦晖

当我降临于这个世界,从呀呀学语,到事业鼎盛,成长中的每一步,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日,都时刻有一根长长的无形的线牵连着,那就是母爱。一生中,我有过太多的荣耀,太多的辉煌。但随着星移斗转,岁月流逝,这些荣耀,这些辉煌,都如同过眼烟云,在我记忆的屏幕上慢慢模糊了,惟有母爱清晰地留在我记忆深处。

母爱难忘,她无时无刻不与我的喜怒哀乐交织在一起。她的博大与无私,像明灯一样,伴随着我迈向人生的每一步路程。

记得10岁那年,我不知得了一种什么怪病,在乡下医院治疗了整整三天三晚仍不见退烧。爱子心切的母亲便和多病的父亲租了一辆板车,行程20多公里山路,连夜把我拉到县城医院。

在一张长长的木凳上,一位胖胖的医生给我检查之后,要我母亲马上去办住院手续。当医生得知我母亲身上只有50元钱时,好不耐烦地抛出一句话:“50块钱就想住院?你们还是回去吧!”说完就要走。母亲一急,“扑通”一声跪在医生面前,哭着哀求道:“医生,你先救救我的儿子吧,住院费要多少钱我马上去借!”

医生打量了一下母亲,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母亲把我交给父亲,跟着医生走了出去。约摸半个时辰,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时,我看见母亲递给父亲一张单子,然后背着我就朝住院部走。父亲不解,问母亲是不是借到钱了,母亲说:“我去卖血了。”

就这样,我用母亲卖血换来的钱住进了医院。

三天后我出了院,好奇的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去卖血,母亲很关切地对我笑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我看着母亲,似懂非懂,但我心里明白,天底下最伟大的就是母亲。

17岁那年,我高中刚毕业就回乡当了生产队保管员。别看这官儿不大,在当时却是个“肥差”。原来的保管员就是因为大贪,趁夜间偷走了20多公斤茶油,100多公斤花生,被人发现,撤了他的职,还在社员大会上公开作检讨。

自从我当了这个芝麻官后,来讨好我的人还真不少。我向来正派,不愿随波逐流,于是得罪了不少人,结果落了个“万事不求人”的骂名。

天有不测风云。晚稻进仓,天公不作美,连降秋雨,把一万多公斤稻谷沤成了“麦芽糖”。因此,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不仅撤了我的职,还要我赔偿损失。这时,曾被我得罪过的人,像是有意和我过不去似的,趁机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挑着箩筐来到我家要饭吃,从未经历过打击的我被这一场面吓坏了,躲在房子里不敢出来。可怜我那母亲,为了我的事,她却忍受着闹事者一次又一次的围攻,一边解释,一边帮我说尽好话,还亲自跑到生产队长那儿“打点”。最后这场“风波”终以公社书记出面调解而告结束。然而,我却因此事被吓得病倒在床上。

打我生病之后,母亲放下了山里的活儿,天天陪在我的身边。我想吃什么,她就想方设法帮我弄到。记得那时候家里很穷,想吃点可口的食物都难以实现。母亲见我吃饭没胃口,便亲自到屋后的小溪里弄来一些鱼虾给我吃。而我又是个孝子,我不忍心自己独享这份特殊的待遇,便要母亲每天把从小溪里弄来的小鱼小虾烘干,拿到市场上去换钱。可母亲安慰我说,等你病好了后,妈和你一起到小溪里去网鱼虾卖钱。我吃着母亲给我调弄的可口饭菜,看着她那因劳累而过早苍老的脸,我的喉咙好一阵哽咽,两眼也随之模糊了。

那年回老家过年,巧逢儿时好友的姐姐结婚请客。因我每年回家的时间不多,好友把我尊为上宾。

我们湘西农村喝酒有个习惯,喝酒从来不拿酒杯,都是用吃饭的碗。而我作为好友装“门面”的客人,主人要先敬我三碗酒以表热情。好在喝的是农村人自己酿的米酒。我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到最后也不知喝了多少,就已经云里雾里了。

“颠”回家中不久,酒性发作。我一边大哭大叫,一边使劲用手捶打发慌的胸口。母亲见我这副模样,吓得哭着叫父亲快去请医生。还没等父亲走出大门,我“哇——”的一声,口里的脏物全部喷到母亲的脸上和衣服上。

母亲用力把我抱到床上,打来一盆冷水,用湿毛巾敷在头上。我躺在床上一直呻吟个不停,直到医生给我打了一针后,我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醒来,我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母亲那温暖的怀里。听父亲说,母亲为了照顾我,一个通宵都没有合眼。

母亲70岁生日,我特意跑回家给她做了个寿。返回单位的前一天,母亲忙碌了一个晚上,做了我最爱吃的桐叶糍粑。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送我到汽车站。在一棵葳蕤的梧桐树下,母亲对我说:“你是公家的人,不要老惦记家里,好好做事,不要亏待自己。”说完,一只手颤巍巍地从她的内衣兜里掏出一个布包,然后慢慢打开,把一叠皱巴巴的旧票子递到我的手上。“你们城里人生活高,”母亲接着说,“要钱花,你不要坑自己,把身体拖垮。”我急了,告诉母亲我不缺钱花,要她自己留着用。可推来推去,母亲还是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

我抬腕看了看表,过路的班车快要到了,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要我等等。说完,一路小跑着朝家里走去。站在风中等候着的我,望着母亲一抖一抖远去的背影,想起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为我操心,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班车远远地叫着喇叭开了过来,为了赶上这趟头班车,我决定不等母亲就走。可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牵挂,脚迟迟不肯移动。就在车停在我面前的一刹那,母亲一路叫喊着追了过来。原来母亲跑回家就是为了给我拿几个煮熟的鸡蛋。“拿着,路上吃!”母亲把熟鸡蛋递给我。看着满脸沧桑的母亲,心想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母亲还把我当着小孩子一样关心,我心头猛地一热,抓住母亲的双手,久久不忍放下。

班车慢慢地启动了,我把头伸出窗外,只见母亲站在路边不停地挥着手对我喊道:“在外小心,不要挂念家里……”我也不停地挥着手,示意母亲回去。可是母亲依旧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我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如今母亲离我远去了,我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呼唤声了,但母亲对儿子那份真爱却永远深深地扎根于我的心中!